第99章 誰是我的新娘07
“哥們兒, 以後有啥想問的, 還找我。”服務聲搭着青年的肩,聲音一出口就被音樂聲淹沒。
見青年一臉茫然, 他将腦袋湊近,“我說, 下次再找我,我給你打折。”
李魚痛快道, “行吧。”
成功給自己拉了單新生意,服務生笑意滿滿,将青年往前一推, “好好玩兒。”
李魚沒有防備, 順着那股力往前踉跄, 幸好下盤穩,才沒人撞個開門紅,他擡頭說了聲抱歉, 轉身欲走, 被身後的人給攔了下來。
“嘿, 還記得我嗎?”
說話的一看就是職業夜店咖, 一身金屬鏈子,黑色緊身背心,頭上扣着一頂鴨舌帽。
李魚一時想不起來,系統提醒,“以為你是gay,找你搭了兩次讪的人。”
見青年的表情從茫然到了然, 沈欽咧嘴一笑,“又來玩兒。”
李魚,“就來坐坐。”
沈欽仔細觀察過,除了第一次是與人結伴,往後這幾次,青年每次來都是獨自一人,不與人交談,也不碰酒,挺怪的。
他伸手想勾肩,被對放躲了過去,也不覺得尴尬,“之前誤會不好意思,走,請你喝一杯。”
耳邊音樂雷動,燈光晃眼。
李魚看向二樓,對上一雙黑沉沉的眼睛,他嘴角一翹,急忙招手。
石遇眉心蹙起,薄唇抿着,一臉不虞。
他身後,老板娘踮起腳,再次順着男人的視線看下去,微微驚訝,“小夥子長得不錯啊。”
石遇默不做聲,扭頭就走,窩進角落的沙發裏,任憑自己跌入無法被燈光觸及的陰影中。
大佬心情不好的時候,能明顯感覺到周遭氣壓增強,令人喘不過氣,老板娘小心翼翼跟過去,吓得連敬語都用上了,“您怎麽了?”
“沒什麽。”石遇一手支在沙發扶手上,抵住額頭,他張了張嘴,似乎有話要問,但最終什麽也沒說,起身走了。
老板娘莫名其妙,趴在二樓往下看,恍然間明白什麽。
人嘛,對自己看上的,不管是人還是物,多少都會有些占有欲,尤其是像石遇這樣,慣于發號施令,掌控一切的男人。
看見小孩兒跟人勾肩搭背,這他媽是吃醋了吧。
老板娘笑了笑,再次将視線落至下方。
那名青年已經坐到吧臺上,捧着一杯檸檬水。
這是哪家的乖寶寶,來酒吧不喝酒,喝檸檬水算哪回事兒,老板娘皺眉嘶了一聲,又盯着青年的臉看了兩眼,兀自搖頭。
照理說,性格這麽乖巧,長相也不錯的人,她應該有印象才對,可眼前這個……
老板娘從樓上下去,試圖打探兩句,卻見青年已經起身,往大門口走去。
她轉身來到吧臺,“那小孩兒常來?”
調酒師看了一眼李魚離開的方向,“之前沒什麽印象,但最近三兩天常來。”
老板娘拖着腮幫子,斜靠在吧臺上,“你覺得那小孩兒人怎麽樣?”
“看着挺單純,其他不太清楚。”調酒師将擦幹淨的杯子倒挂在架子上,八卦的問道,“姐,你這是又瞄上新獵物了?”
哪敢啊,被石遇看上的人,她要有膽轉手介紹給別人,別說是這家店,就連她自己都熬不過今晚。
老板娘掏出小鏡子照了照,挑着柳葉眉說,“這人有主了,再瞎說老娘廢了你。”
調酒師配合的縮起肩膀,“真兇。”
老板娘做勢要打人,剛揚起手,調酒師就腳底抹油,溜去另一邊,裝模作樣的給客人調酒。
這家酒吧年頭長了,來來去去的人數都數不清,看着舞池中熱情互動的男男女女,老板娘忽然想開了,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再複雜也不過是兩人間的情愛欲念,容不得別人插手。
既然石先生已經把人看上,她這個媒人默默隐退就行,沒必要瞎蹦噠招人嫌。
紅玫瑰外,李魚正在等車,他悄悄觀察了下停車場,石遇上車以後始終沒有發動引擎。
“1551,目标身體不舒服?”
“表情嚴肅,眼神發沉,估計是心裏不舒服。”1551說,“他正瞪着你。”
李魚反手摸了下後頸,難怪總覺得涼飕飕的,原來是死亡注視。
他假裝不知道,繼續等車,幾分鐘後,公車終于來了,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裏面擠滿了人,到了酒吧街也沒人下車。
李魚暗自估量自己的體型和力氣,選擇退一步海闊天空。
公交車搖搖晃晃的來,又搖搖晃晃的走,街邊的青年一動不動,石遇蹙緊的眉心展開,把車開過去。
他沉默的在車裏坐了幾秒,搖下車窗,語氣冷淡的對街邊的青年道,“上車。”
這種機會,傻逼才放過。
李魚心裏喲嚯,拉開車門鑽進去,露出一口白牙,“謝謝石先生。”
“嗯。”石遇目不斜視的往前開,一路無話,車內的氣氛如同南極飄雪,快把人凍死了。
李魚偷偷看了眼男人能夾死蚊子的眉心,打了個哆嗦,心說這次目标脾氣是挺大的,他還沒開始努力,人已經把自己氣成了河豚。
佩服佩服。
降到零下的氣氛,在車子開進小區的那一刻,終于升到了零上。
石遇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側身看向青年,“以後別再去酒吧。”
“為什麽?”青年一臉困惑,“我就是去坐坐。”
男人捏着方向盤的手,背部青筋凸起,“你還小,不适合去那種地方。”
李魚,“……”
哥,我成年很久了,不是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兒。
石遇眼眸顫動,瞥見後視鏡中青年欲言又止的表情,也不知道出于何種心理,又加上一句,“不聽話就扣工資。”
李魚厚着臉皮問,“那我不去能加工資嗎?”
石遇,“不能。”
“……”李魚用行動抗訴,推開車門,頭也不回的進了樓道。
客廳裏,今天只有管家和廚娘兩人排排坐。
李魚換鞋進去,跟廚娘問了聲晚上好,對方回以微笑,輪到管家,則直接被無視,仿佛他是個隐形人。
“人小江跟你打招呼,你怎麽吭都不吭一聲,素質堪憂。”廚娘故意掐着嗓子說話,有點怎麽招人煩怎麽來的意圖。
“先管好你自己吧,成天不是碎嘴就是嚼舌根。”管家黑着臉站起來,回房途中經過青年,還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魚無辜又茫然。
廚娘沖他招招手,“小江啊,來,陪宋姐看會兒電視。”
今天看的是腦殘瑪麗蘇苦情劇,女主又聾又啞,長得賊漂亮,出場回眸驚豔四座,四大家族的未來掌權人們怦然心動,反目成仇,各自展開追求。
李魚,“……”
廚娘看得津津有味,姨母笑始終挂在臉上,偶爾還跟青年吧啦之前的劇情,想把人一起拽進坑裏。
李魚堅持了十幾分鐘,敗了,落荒而逃。
“廚娘因為什麽跟管家争吵?”他脫了衣服,走到噴頭正下。
伴随着嘩啦啦的背景聲,1551說,“管家說家裏的衛生不過關,逼着廚娘和馬麗娅重做了一遍。”
李魚,“他毛病又加重了?”
1551,“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李魚轉身沖背,随後按了兩泵洗發水揉在頭發上,閉着眼睛思索今晚打探到的消息。
酒吧服務員是知道什麽的,不,或許許多住在城市裏人,都知道一些關于世界的秘密,只是不夠全面。
至于性格,服務員沒有撒謊的必要,他和他基友應該确實沒什麽大的變化。
其實不用問,李魚自己也有所察覺。
服務員身上沒有過于突出的點,說他愛財,但在問到世界秘密的時候,他直截了當的拒絕,說不掙這份錢。
這和管家幾人身上過于尖銳的,不聽取任何意見,不做任何退讓和變通的固執完全不同。
“1551,有一點我還是不明白。”李魚抹了把沖到臉上的泡沫,“如果發生性格變化的只有外地人,那在這個世界,本地人和外地人區別是什麽?”
原主來了這麽久,沒人告訴過他需要辦理暫住證,除了每晚巡夜酒吧街的巡邏車,李魚從未見過警局和其他政府機構。
不合理。
究竟是誰建了這樣一座城市,有用一種看不見的規則,将裏面的人治得服服帖帖。
如今嫌疑最大的,就是服務員口中的ta。
關掉花灑,李魚用浴巾擦身,穿上家居服站在面盆前,把白天的衣服洗了,一件白襯衣,一條淺色牛仔褲。
這是為了跟石遇來個黑白配特意搭的,效果似乎不大。
他将衣服在水裏連續過了三遍,确定沒有泡泡,這才擰幹拿到陽臺晾曬。
隔壁,馬麗娅正穿着睡裙吹涼風。
見青年拿着衣服出來,她神秘一笑,“我都看見了。”
李魚一臉淡定的把衣服挂在衣架上,叉到頂部的八股鋼絲上,“看到什麽了?”
“看到你從石先生車上下來。”馬麗娅抓着欄杆,下面的小腿晃來晃去,有種窺見別人秘密的得意。
李魚撩起眼皮,“你看錯了,只是車子相像罷了。”
馬麗娅撅起嘴,“不可能。”
李魚反問她,“你看見車牌號了?”
樓層不高,他和馬麗娅的陽臺前是兩顆大樹的樹頂,恰好遮擋部分視線。
“這倒沒有……”馬麗娅氣勢弱下去,難道真是我看錯了嗎。
李魚用上大哥哥的口吻,略微嚴肅的告誡,“沒看清的事別瞎說,萬一傳到別人耳朵裏,我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宅子裏人不多,大夥的小心思卻不少。
馬麗娅暗自反省,覺得自己确實不該無憑無據亂說。
萬一被管家知道,給青年扣上一個行為不檢點,勾引主人的帽子,到時候就沒人跟她分享那些“不說就會憋死人”的秘密了。
“我以後不會了。”馬麗娅舉手發誓。
李魚繼續嚴肅臉,點了點頭,“早點睡啊。”
馬麗娅沉浸在自責中,蔫了吧唧的,濃烈的沮喪越過兩個陽臺間的虛空,竄到了李魚身上。
“演技越來越好了,佩服我自己。”
“謙虛使人進步。”1551習慣性唱黑臉。
李魚不理它,鑽進被子用手機玩兒貪吃蛇,還好原主是個游戲渣,只玩得轉單機小游戲,才給他留下這麽一個大寶貝。
紅色小蛇吃完七彩豆子,順利通關。
李魚伸手關燈,看了眼房門下方,燈還亮着,廚娘還在看電視。
這念頭剛落下,光滅了。
李魚摸下床,把耳朵貼在門上,起初是廚娘走入房間的拖沓腳步,随後,他隔壁的房門開了,緊跟着,又傳來另一道開門聲。
應該是馬麗娅和管家。
李魚平躺回床上,兩手放于腹部,“1551,實況。”
白天的太陽始終沒有掙開雲層,天空陰沉了一天,到了夜晚,空氣越發潮濕悶熱,鬧得人無法入眠。
馬麗娅拿着水杯,趿着拖鞋出來,迎面撞見同樣出來倒水的管家。
因為白天的事,她心裏始終對管家有怨氣,抿了抿嘴,搶先一步進了廚房。
管家臉色不好的走進去,“你還有沒有規矩。”
馬麗娅仿若未聞,咬着嘴唇,将杯子裏剩餘的水倒掉。
管家個子比小姑娘高出一頭,肩膀寬闊,立在那兒很能唬人,“馬麗娅,雖然你今天頂撞了我,但念在你是初犯,且平時做事還算認真負責的份上,我放了你,但這不代表你能目中無人,對我不尊不敬。”
馬麗娅眼眶湧出淚水,她并不覺得自己有錯,她明明是在為正義發聲。
管家蹙眉,“擡頭,看着我。”
馬麗娅倔強的擡高下巴,用通紅的眼睛盯着眼前嚴肅到近乎刻薄的中年男人。
“馬麗娅,我不是在開玩笑。”管家說,“下級對上級必須無條件服從,不能有任何異議,這是死規定,再有下次,你就從這裏滾出去。”
馬麗娅死死攥着拳頭,淚水從眼眶滾出,沿着下巴落到地上。
管家冷聲命令,“讓開。”
馬麗娅肩膀顫抖,低頭着往後連退幾步,沒有吭聲。
管家從冰箱裏拿出礦泉水瓶子,将杯子滿上,臨走前回頭看了眼小姑娘。
房間裏,李魚擰起眉頭,“管家的病是不是更重了。”
1551,“沒看出來。”
李魚說有的,“你不信倒帶,注意他的眼神。”
管家的眼神比之前更犀利。
在原主的記憶中,就連被抓到偷懶耍滑,都沒被管家用這樣的眼神注視過。
厭煩,不耐,好似再多看一眼就會髒了眼睛。
廚房裏,馬麗娅蹲下,用力抱住膝蓋。
她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就在這時,又有人出來了。
馬麗娅抹掉眼淚站起來,拉開冰箱,拿出礦泉水。
來人是廚娘,她扭頭看了眼管家房門,放輕腳步來到小姑娘身後。
“他又訓你了?”
“嗯。”被這麽一問,好不容易憋住的委屈,又随着眼淚傾瀉而出。
馬麗娅忍不住小聲嗚咽,肩膀聳動,結結巴巴的說,“宋姐,管家,管家太過分了,他威脅我,說我再像今天這樣,就,就開除我。”
廚娘像一位慈祥的母親,溫柔的用手指梳理小姑娘柔軟的黑發,說出話卻大相徑庭,“管家那是故意針對你。”
馬麗娅當然也這麽覺得,她知道自己白天行為觸犯了管家的權威。
“可我那樣做明明是出于好意,萬一其中真有什麽誤會呢。”她委屈極了,“再說了,誰都會有個難處,萬一哪天管家也遇上麻煩,張哥沒準還能幫上忙呢。”
廚娘撇嘴,剛剛下去倒垃圾的時候,她跟樓下對對門的人家打聽過了,明明是小張自己作死。
再說了,就算真有誤會,他一個破保安,再有能力還能比得過石先生?
廚娘心裏這麽想,嘴上說的又是另一套,“誰說不是呢,行了,咱不跟那瘋子一般見識,回房間吧。”
馬麗娅揉了揉是哭脹的眼睛,嗡聲嗡氣的說,“宋姐,還是你最好。”
“知道就好。”廚娘拍拍小姑娘的腦袋,還主動幫她把水倒上。
看到這兒,李魚忍不住感嘆,真會做人。
他讓系統關了實況,兩手交叉枕着後腦勺,望着天花板,翹着二郎腿細細思索。
目前為止,攻擊性最強的是管家,動不動就噴火,誰要是被他抓到一點把柄,誰就遭殃。
排名第二的是宋姐,表面勤勤懇懇,實際上一肚子壞水。
比如剛才,那不是安慰,是在火上澆油,挑撥關系。
所以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馬麗娅的殺傷力最小,聖母歸聖母,還沒真正意義上的傷害過誰。
李魚揉了揉眉心,跟自己說趕緊睡吧,到點了,要養生。
剛閉上眼睛就想起件事,他問系統,“鏡子,他們三個人中,有人照鏡子嗎?”
1551,“馬麗娅。”
李魚讓它切入實況,看見馬麗娅正一動不動,用一種呆滞的眼神盯着鏡子裏的自己。
她的嘴角往下壓着,眉心收攏,忽然擡起手,觸向鏡面。
李魚納悶,“她在做什麽?”
1551,“我也不知道。”
李魚死死盯着鏡子,除了馬麗娅和她身後的浴室,沒有別的。
馬麗娅的手指順着鏡子裏自己的輪廓滑動,她動作輕柔,仿佛心裏哼着不知名的歌曲,腦袋和身體随着歌曲旋律,緩慢地左右擺動。
當指尖點到鏡子裏,自己的眼眸時,她停了下來,喃喃自語。
“為什麽會有管家這樣惡毒的人呢,要是所有的壞人都能消失就好了。”
衛生間裏,花灑沒有擰緊,一直滴水。
滴答、滴答、滴答。
馬麗娅猛的睜大眼,瞳孔緊縮,踉跄退後一步。
鏡子裏的自己滿臉是血,手裏拿着一把西餐刀,粘稠的血液順着刀鋒下滑,在銀色的刀身上拖出紅色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