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雅的計劃、并未離開敦煌!

老婦撫摩着她的長發,愛憐地看着這個自己帶大的孩子:“沙曼華,你太天真了……那些機心權謀、你一輩子都看不穿啊。我一手把你帶大,卻眼睜睜看着你一次次受苦。唉……你這樣的孩子、根本不應該置身江湖和天下紛争。”

頓了頓,長老沉吟着,仿佛在下某種重大的決心,嘴裏卻問出了這樣的話:“梅霓雅下令:一旦決戰完了、便要我帶你回去——你還要回去麽?沙曼華?”

雖然神智逐漸模糊,可星聖女依舊驀然一震,微弱地掙紮着、極力搖頭表示反對。

“那麽,可憐的孩子、我帶着你回你的故鄉去,好麽?”長老望着東南方的天際,喃喃,似是終于下定了決心,“明尊渡世,怎麽會是這種渡法呢?不該是這樣…這一切不該是這樣的。我實在也厭倦了做一枚棋子……這把老骨頭,就埋到嶺南的瘴氣中算了。”

沙曼華眼裏驀地閃過了一道光,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沒有力氣回答。神智慢慢從她身體裏離去,她的眼睛卻一直注視着皚皚雪山下的蒼茫大漠,模糊的視線裏、忽然看到山下極遠處一個淡淡的影子,如風般掠來。即便是多年未見,她依然一眼認了出來。

他來了?他終歸還是中了梅霓雅的調虎離山之計,離開敦煌來祁連山了!

——那麽,敦煌,要萬劫不複了罷?他們之間、再也沒有再見面的餘地了。淚水從她眼角長劃而落,滴滴凝成冰珠,她絕望地看着那個越來越近的影子,卻說不出一句話來。神智在慢慢消失,一陣急怒攻心、一口血吐在了白衣上。

“他來了!”雪峰上、長老妙水也看見了那個影子,驀然低聲驚呼,“我們走!”

白獅低低吼了一聲,躍過來馱起了陷入昏迷的主人,如跳丸般消失在冰川後。

滄月 >>> 墨香外傳

十、兄弟

太陽高懸于冰峰之上,冰雪璀璨晶瑩。四圍風雪呼嘯,祁連絕頂上居然沒有一個人。而雪中縱橫交錯的足跡、斷裂一地的冰,無不顯示着片刻前這裏剛有過怎樣的生死拼殺。

白衣來客是以風一樣的速度掠上雪峰的,在一眼看到峰頂景象的時候、卻仿佛化成了岩石。一行獸類的足印混雜在人的足跡中、向着東方遠去;而冰雪上滿是結了冰的血,黑衣男子臉朝下匍匐在血和雪裏,一動不動。恍然間,他什麽都明白了。

看着遠處還沒有消失的白獅影子,他立刻就像拔腳追出,然而腳絆到了地上黑衣人的身體,他最終還是放棄了追上去的企圖,跪倒在雪地裏扶起了重傷的人。

“墨香!墨香!”公子舒夜一把抓起那個雪地裏的黑衣人。那個人的胸口上血肉模糊,仿佛有利箭對穿而過。看着這個本該回到長安的、卻出現在這個雪山頂上的人,他失去理智地破口大罵起來:“你這只瘋狗!他媽的又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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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多想,他伸手到墨香衣服夾層裏摸索着,從狼藉血污中抽出了一片碎裂的金色布帛——映着朝陽,居然有一種透明的光芒。公子舒夜忽然間長長松了一口氣。天蠶衣!

那是修羅場當年發給最優秀的殺手的護身軟甲,用昆侖雪山上的冰蠶絲混和了密銀織成,可以讓殺手們在刺殺中保證自身的安全——在十年前逃出光明頂那一夜,也就是那一件天蠶衣,救了他的命。

那家夥是穿着這件軟甲來的……原來、還不算笨到家。

清理傷口、取藥、止血、包紮,用冰塊來暫緩胸口過于激烈的血流。一度心脈停頓了,他便孤注一擲地将手放在斷裂的肋骨上,用力按壓,一直到胸腔裏的那顆心髒重新跳動。雖然長久沒有做過這些事了,但這種本能依然烙印在他靈魂裏,處理嚴重傷勢的手法熟極而流。

做這一切的時候,他甚至無暇擡起頭來、去看白獅離去的那個方向;或者,看看三百裏開外敦煌城頭上騰起的黃塵。除了咬緊牙關和死亡争奪着摯友的生命,他不顧上別的——就像十年前墨香一次次将他從死亡邊緣帶回一樣。

包紮完畢後,他雖然想立刻帶墨香回敦煌治療,卻不敢移動他的身體。因為多年的經驗讓他明白這樣嚴重的傷勢、既便是高手也需要絕對的靜止。他擡手按住墨香後心的幾處大穴,将真氣源源不斷輸入體內、護住他微弱的心脈。

他只是沒有料到、如今已經成為“鼎劍候”的墨香,還會作出這樣的事情來——這些年來分別處于帝都和敦煌,兩人身份日漸顯赫,身處的境地卻也越發險惡。習慣了鈎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他,也已經漸漸失去了當年那份肝膽相照的刎頸熱血,內心猜疑漸生。

前日在莺巢對墨香說的那番話、雖是為了激他走而故意冷言相向,然而,那些疑問、難道他平日心裏就從未出現過麽?或許,墨香對自己也不是沒動過猜疑的念頭吧?可在看到他即将赴這個死亡之約的時候,那個曾經出賣過他、也救過他的摯友,卻毅然跨前一步、擋在了他的身前,代他受了這支鳴镝響箭。

這一箭、已将所有撕裂東西的都彌補回來……

日頭從祁連雪山頂上緩緩向西移動,影子從一點開始慢慢拖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到墨香的手指動了一下,內息轉強。果然不愧是修羅場裏當年的第一殺手,這個千錘百煉過的身體、即便是受了這樣的重傷還複原的如此之快?

“……”墨香身子往前一沖、用手撐着雪地,吐出一口淤血。失去血色嘴唇開阖着,焦急地要說什麽卻終歸沒有力氣,只好先安靜下來,暗自調動全身血脈積攢力氣。

“不要說話!”公子舒夜發覺了他的意圖,一掌按在他後心,怒斥,“快推血過宮,自己調息,這樣我才好把你弄下山去看醫生!”

“別管我!”墨香卻忽然拼了全部力氣,大叫了一聲。血随着他不惜一切的怒吼噴濺出來,星星點點滿地,黑衣的鼎劍候咆哮起來:“回敦煌!快回敦煌!我聽妙水說,回纥大軍今日要突襲,咳咳……你若不趕快回去……”

公子舒夜霍然一驚,回頭看向百裏外的東南方——那裏,黃塵漫天、戰雲密布!這樣的聲勢,絕不是區區明教可以做到的。回纥突襲敦煌?回纥今日真的突襲敦煌了?

他再也忍耐不住,從雪地上直跳起來,凝望東方。

“別管我,快、快回敦煌!”黑衣上染滿了血跡,冰渣子簌簌掉落,然而墨香的語氣卻是斬釘截鐵的,“從日出到現在,已經、已經快一天了……我怕敦煌…落入回纥手裏。這分明是調虎離山…媽的,我們、我們居然都中計了……”

公子舒夜微微發抖。極目望去、東南方的戰雲密布,隐約顯露出戰争的激烈和殘酷。

回纥的狼子野心、他十年來無日無夜不在枕戈待旦地提防。然而只因沙曼華……只因那個女人的忽然出現,令他忽然發了狂一般把一切都抛下,落入了對方的計算。可墨香……那個身經百戰、權傾天下的鼎劍候,居然也同時昏了頭?

“敦煌、咳咳,敦煌守軍不過五萬……但看對方聲勢,絕不在神武軍之下。猝然發難,而軍中無帥群龍無首……我怕、我怕敦煌就要……”墨香只在絕頂上俯瞰遠處的黃塵,斷斷續續催促,忽然間急速做了一個動作,似乎将什麽東西吞了下去,“咳咳,絲路要沖若落入回纥手裏,中原局勢就不受控制了……你別管我,趕快回去……”

“你這樣的傷勢,留在這裏只有死路一條!”公子舒夜霍然回頭,眉間也是煩亂已極,厲聲,“你這個瘋子!為了權勢不要命了麽?我帶你回去!”

墨香忽地笑起來,停息了片刻,想了想,又說了一句話:“她被帶往南方苗疆去了。不快點,就追不上了。”

公子舒夜一驚,呆住。鼎劍候臉上也有感慨的表情,用手撐住雪地,慢慢站起來,帶着滿襟的鮮血,擡手指了指南方,又指了指東南的敦煌:“你要去哪一邊?咳咳,還是……留下來?必須快些作出決定,沒有時間了!”

夕陽紅如血,将冰峰映照的晶瑩剔透。絕頂之上,兩名同生共死過來的摯友默然相對。

遠處戰雲密布、烽火連天,已經到了刻不容發的地步。不遠處,是那襲再度逝去的夢裏華衣,他畢生的至愛。而眼前,卻是為自己赴約、傷重垂危的朋友——要去哪一邊?一邊是多年的夙願和夢想、一邊是生死與共的兄弟,而另一邊、卻是在烈烈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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