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困惑
新宿新開了一個以假面超人為主題的游樂園,鳳家有個生意場的合作人是這個項目的投資人之一,得知秋人在東京上學,便送給他好幾張游樂園的門票。
秋人在洗碗的空當看着坐在客廳沙發上目不轉睛的盯着電視裏播放着假面超人節目的少年,轉身就給山田打了個電話。
“明天來接我。”
電話另一頭的人叫苦連天,“少爺,我明天可還是有約會的!我都二十七八了,我爸剛打完電話催我結婚,您總得留點時間給我交流交流感情吧。”
“時間。”
“啊?”
“你和麻裏小姐約好的時間。”
“……明天上午九點。”
“那你八點過來接我,半個小時就到了,你再去找麻裏小姐能來得及。”
“不是,這也太倉促了吧,我這是約會還是趕場子呢。”
“話說是不是到了該漲員工工資的時候了。”
“這才五月,離漲工資的時候還遠着呢……”
電話那頭的咋咋呼呼了一陣子,驟然間頓了一下,數秒後才有些遲疑的出聲。
“真的漲啊?”
“咖啡店那邊還有大半年才能漲,但司機的工資倒是下個月就能漲一漲。”
秋人用幹淨的毛巾擦了擦手,身子半靠在大理石制的料理臺邊,看着客廳內聚精會神的盯着電視看的少年,眼角舒展開一個溫和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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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七點就過來。”
電話那頭說得信誓旦旦。
“八點,七點起不來。”
“好嘞!”
……
“焦凍。”
秋人洗了一盤車厘子擱在他面前的茶幾上,在少年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聽到秋人的聲音,少年的注意力立刻從電視屏幕上轉移到了身邊的青年身上,淺灰色的眸子裏帶着詢問之意。
秋人也不想跟他繞彎子,直接從口袋裏拿出那幾張門票,放在茶幾上。
“新宿新開了一個假面超人主題的游樂園,正好明天周末,你要不要邀請你的……同學一起去?”
少年拿起茶幾上的幾張紙質門票,一一攤開注視了一番後,才擡起頭看着旁邊的青年。
“我們班有三十多個同學,這裏只有六張,門票不夠。”
不等秋人開口,少年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的姐姐告訴我游樂園要跟關系好的人一起去玩才會比較開心。”
電視裏的假面超人正放到最精彩的地方,少年的注意力卻絲毫沒有被電視裏激奮高昂的音樂所吸引過去,他在茶幾上扒拉了兩張門票,一張遞給秋人,一張自己拿在手裏,一臉認真的看着旁邊的青年。
“我想邀請你去。”
秋人怔愣了一下,被鏡片遮擋住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
先前在給山田打完電話時,他又給高橋打了通電話,讓他明天安排些人手在游樂園附近照看着。像是游樂園這種人潮擁擠的地方,極其容易混進來一些小偷扒手甚至是人販子之類的不法之徒。
明天雖然是周末,但由于下個周五就是冰帝的校慶,學生會自然就忙得不可開交,就算是周末也要加班加點的策劃即将到來的校慶。
秋人擡頭看着挂在牆壁上的挂鐘,時鐘的指針剛剛才指向“8”,秋人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又趁機在少年嬰兒肥的臉蛋上輕輕掐了一把。
“那我就多謝小少爺您的邀請了。”
……
看着少年進了隔壁被改造成和室的客房,秋人回頭看着手機郵箱裏副會長松川發過來的那一長串文件,俊秀的眉間罕見的展露了一絲憂郁。
第二天早上,山田透過後視鏡看着坐在後座不斷打着哈欠的青年,嘴裏叼了根沒點燃的煙,嘴角揚起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
“你這還不如人家小孩呢,人小孩那麽精神,你一個大人倒是哈欠連天活像幾百年沒睡好覺似的。”
秋人淩晨三點多才睡着,兩邊太陽穴就跟有人用小錘子敲着一樣,“突突突”的直跳,實在懶得跟他多費口舌。
山田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樣子,即便秋人不理會他,他也照樣能自說自話的在前頭叭叭叭的說個不停,秋人被他說的腦袋疼,剛想出聲讓他閉嘴,旁邊突然伸過來一雙手,覆蓋在了他的兩邊耳朵上。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少年那只淺灰色的眼睛,先前那些頭暈耳鳴的症狀像是突然間被治愈了一般,一瞬間就沒了蹤影。
“啧啧啧,看來你還真沒白疼這小子。”
坐在駕駛位置上的山田的聲音甚是清晰的傳到秋人的耳朵裏。
秋人眉宇間還帶着一絲困倦,半阖着眼睛看着駕駛座的座椅,“我假設你以前的國語課上學過‘沉默是金’這個成語。”
“……”
山田頓時安靜如雞。
“我先睡會。”
秋人打了個哈欠,眼角微微泛紅,擠出幾滴生理性鹽水,他實在是困得眼皮子都張不開,平日裏向來淺眠的人在說完這句話後瞬間就沉入了夢鄉。
秉持着“沉默是金”這一原則的司機先生默默關掉音響裏的搖滾音樂,又把所有的車窗全都搖了上去,這輛車的隔音效果出奇的好,封閉的車廂內只能聽到三人輕微的呼吸聲。
少年偏過腦袋盯着坐在旁邊的青年,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青年的睡顏,雖然之前有一次他和青年睡在一張床上,但那次青年是關了燈才閉上眼睛睡的覺,第二天青年還起的比他早,所以他當時根本就沒看見青年的睡顏。青年的皮膚很白,臉上的膚色更是比身上要白了一個度,也因此他眼角那點淡淡的烏青在這張臉上看起來便格外的明顯。
經過這些天的“實地考察”,少年逐漸明白也逐漸确定了一件事。
這裏大概不是他原本的那個世界。
這個世界沒有個性,沒有英雄,也沒有敵人。
在他們那個總人口八成以上都擁有個性的世界,無個性是一種異類甚至會受到排擠與嘲諷的存在。
而在這個世界,個性這種類似于超能力的事物卻只存在于人類所虛構的小說電影當中,在他的那個世界,無個性會受到排擠嘲諷,但是在這個世界,他的這種個性卻相當于一個□□。
秋人曾再三告誡過他不要在外人面前施展他的個性,當時他只以為是他的個性比較突出,在別人面前用到會被認出來,他的那個混賬老爹也會找上門。
後來他才知道他如果用了自己的個性,會找上門來的不是他的混賬老爹,而是電視裏扮演的那群穿着白色大褂的研究人員。
“藝術源于生活。”
他去問青年的時候,青年只說了這句話,青年似乎相信他能聽懂他話裏的意思,他也确實聽懂了。
在那之後,他有段時間對白色的衣服有種莫名的抵觸感,尤其是白色的外套。青年不知怎麽察覺到這一點,把家裏的白色衣服全收了起來,在那之後又在牆上貼了淡藍色的壁紙,就連餐具也全部換成了天青色。
按道理來講,他才七歲,突然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無論他的性格有多淡定,內心深處都應該是會感到驚慌無措的。
但很意外的是,他沒有。
驚慌,無措,煩躁,迷茫,這種負面的情緒他一概都沒有,或許是沒了那個混賬老爹的存在,他在這裏甚至比待在原來那個世界還要平靜得多。
青年眼角的那幾滴生理性鹽水彙聚成一滴,沿着面部冷漠的線條緩緩滑落,少年鬼使神差的在它即将滑落之際,伸出了右手,一顆米粒大小的冰粒子骨碌碌的躺在了他的手心。
少年看着手掌心的冰粒子,淺灰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困惑。
作者有話要說:
崽啊,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