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生氣

來雄英之前,秋人私下裏讓人調查過轟,從他的家庭背景乃至家庭情況,全都調查得一清二楚。

轟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上頭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他的父母是個性聯姻,彼此之間并沒有多少實質的夫妻感情,他的父親,也就是安德瓦,從小就對他分外嚴格,從他記事起每天就要進行各種艱苦的個性訓練,不僅如此,就連與同齡的夥伴,甚至是兄姐之間玩樂的權利也都被一并剝除了。而在他七歲那年,他的母親将一壺滾燙的開水直接潑在他的臉上,造成了他左半邊臉大面積的燙傷,而他的母親也因為這件事,被安德瓦強行送進了市立醫院的精神療養科。

轟與他的那幾位兄姐都是由利益關系所結成的婚姻下被孕育出來的産物,這一點和秋人很相似。

秋人的父親,鳳敬雄是現任的鳳家家主,但是在他成為鳳家家主之前,鳳家的勢力正在逐漸走向衰敗,上一代家主,也就是鳳敬雄的父親,秋人的爺爺,并不是一個能夠掌管大局的人,他之所以會當上家主,完全是因為這一輩的本家嫡系中,就只有他一個男丁,所以盡管無能,他還是順利坐上了當時的家主位置,然而鳳家在他的管理下卻是一天不如一天,隐約有着從上流家族中脫落的危險趨勢。

雖然上代家主是個無能的平庸之輩,但是他所生育的三個兒子,卻每一個都是優秀能幹的龍鳳之才,本家的那些長輩們似乎從這三個人中看到了振興鳳家的希望,幾乎傾盡了所有資源用于培養這三名後輩。

而這三人也都不負衆望,成功成長為了出類拔萃的青年才俊,當時的上流圈層,幾乎沒有人不知曉鳳家三兄弟的名聲,鳳家的影響力也因此跟着提高了一個階層。

然而正是因為這三人過于優秀,導致本家在下一任家主的人選上遲遲沒有決斷出來,鳳敬雄排行老大,按照傳統應該是由他來繼承家業,但是當時本家的那群長輩裏,支持他另外兩名弟弟的聲音也有不少。

當時鳳家的經濟産業正在走下坡路,連續好幾年資産收益都在呈現負增長,鳳敬雄做了一個決定,正是他做的這個決定讓他坐上了家主的位置。

他與當時的房地産大亨的女兒,也就是秋人的母親結了婚,兩人之間的婚姻并非自由戀愛,而是由利息所結成的聯姻。

秋人的父親需要大筆資金來扶植鳳家的經濟産業從而坐穩鳳家家主的位置,而秋人的外公則需要利用鳳家的名聲來打入上層社會,雙方各取所需進行了這次聯姻,但卻忽視了另外一個當事人,秋人母親的意願。

秋人的母親在嫁入鳳家前,有一個已經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她的這個男朋友只是一般工薪家庭出身,論身份自然不能與鳳家下任家主候補相提并論,但秋人的母親對她的這位男朋友感情很深,無論家人如何勸誘她都不肯放棄,最後秋人的外公在暗地裏使了點手段,讓這位事業剛剛有所起步的年輕人淪落到了破産的地步,雖然他後來從破産的打擊中重新振作了起來,但是由于秋人外公的阻撓,他投出去的簡歷全都石沉大海,沒有一家公司願意招他,這讓那個本應意氣風發的青年才俊徹底陷入了絕望的深淵。

現實總是殘酷的,即便秋人的母親用絕食,逃跑甚至是自殘的方式來反抗這門婚姻,最後還是在那名走投無路的青年提出分手的情況下選擇了妥協,她嫁進了鳳家,和一個沒有絲毫感情關系的男人結了婚,生下了一個女兒三個兒子,即便過了幾十年,她對待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子女,依舊像是陌生人那樣疏離。

自記事起,秋人就沒有感受過來自母親懷抱的溫暖,他的母親,一直都在用那種冷漠而空洞的眼神注視着鳳家的一切人和事物,無論他表現得有多優秀,無論他在母親經常經過的那條走廊處故意摔倒過多少次,他都沒能得到母親哪怕一次的正面注視。

他的父親或許是因為親身經歷過争奪家主的過程,所以在秋人記事起,被灌輸得最多的觀點便是“鳳家将來的家主是你大哥,你要好好學習,長大之後輔佐你的大哥。”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表現,在他的父親看來,都只是為了輔佐大哥所做的鋪墊準備,從小到大得到的最高評價不外乎一句“沒有給鳳家丢臉”這種。

對于鏡夜,他的父親并沒有強制要求他去做些什麽,因為他的上頭有兩個哥哥,所以父親對他的要求也就只有“不要給鳳家丢臉”這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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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恰巧正是因為父親的這種态度,激起了鏡夜的挑戰心,從鏡夜上學後,他和鏡夜之間的話就慢慢變少了,曾經窩在他懷裏撒嬌的孩童不知不覺中就用着和悠一哥哥相似的目光看着他,那是一種看待競争對手的目光,警惕,防備,小心翼翼,唯獨缺少兄弟之間該有的親近與孺慕。

他與轟的家境相似,卻也不相似,他們的父母都是出自利益而結成的夫妻,同樣是一女三男的子女構造,同樣有一個将子女當做是賺取利益的工具的父親。不同的是,轟有一個關心他的母親,在将熱水潑在少年臉上之前,他的母親,一直都在行使着身為一名母親的職責,盡心撫育着她的幾個孩子,轟的兄姐,雖然迫于父親的威嚴不敢随意接近轟,但一直都在一旁默默的關心着這名幼弟。

轟對造成這一切的安德瓦更多的是抱以厭惡怨憎的情緒,但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在意安德瓦的看法,所以比賽中才會堅持不用左邊的火焰能力,就是為了向安德瓦證實他就算不靠他的能力也能獲勝。

秋人跟轟不一樣,早在他理解自己無論摔倒多少次,都不會有人拉他起來的時候,他就放棄了“在意”這兩個字,他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更不會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在他看來,他只需要按照父親給他安排的劇本一直演下去就足夠了。

至少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是這麽認為的。

……

“焦凍。”

秋人靠在拐角處的牆壁邊,看着迎面走過來的少年,少年剛結束上一場比賽,在上一場比賽中,他用自己的個性凍結了大半個賽場直接贏得了比賽,但是少年畢竟還年輕,這樣一個大範圍的招數超過了他身體的承受力度,個性使用過度所留下來的後遺症在少年的身上也慢慢顯現出來。

聽到秋人的聲音,少年腳下的步子稍頓,臉上淡漠的神色也跟着凝滞了片刻,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将右手背在了身後。

秋人看到他的這番舉動,挑了挑眉,“我又不會罵你,你躲什麽。”

少年微怔,看着站在牆角處的秋人,“你不批評我?”

“我為什麽要批評你,你又沒有做錯什麽。”

秋人朝前走了幾步,拉近與少年的距離,湊近一點就能看到少年右半邊的身子上結着一層薄薄的冰霜,這就是他個性使用過度留下來的後遺症。

“我把私人情緒帶到賽場上去了。”

少年低下頭,自我檢讨般的低聲訴說着自己所犯下的錯誤。

“我本來可以不用那一招的。”

在秋人看來,對面的少年就像是一個迷失了方向的孩童,固執己見的朝着自己所認為正确的方向頭也不回的奔跑着,但是內心深處對于自己的這一抉擇也存在着疑惑。

這條路真的是對的麽?真的可以繼續沿着這條路走下去麽?這條路的盡頭會是他所尋求的東西麽?

“你希望我批評你麽?焦凍。”

少年擡起頭,俊秀的面龐上帶着一絲茫然的神色,他看着對面的青年,輕輕點了點頭。

“還是那句話,我并沒有覺得你做錯了什麽,比賽本來就應該全力以赴,你的表現本身沒有任何問題。”

秋人看着對面與自己身高相仿的少年,淡淡開口道。

“我……”

少年的眼神微滞,嘴唇輕輕嗡動,但最終也只是吐露出一個單薄的音節。

“但那只是我站在教師的角度上來評價的,站在個人的角度來說……”

秋人有湊近了些,與少年之間的距離僅僅只有不到半米,他擡起雙手,對準少年那張受到衆多女生追捧的帥臉,絲毫不留情的拍了兩下。

“我并不希望看到你受傷。”

他沒有刻意收力,所以拍在少年臉上的力度着實不小,少年的臉上露出一絲微微吃痛的神情,秋人看着他微皺的眉頭,又用餘光瞥了一眼他右邊手臂上尚未褪去的冰霜。

“既然你會痛,那你對你身上那些個性使用造成的後遺症應該也不是全無感覺的,你明明可以不受傷就贏得這場比賽,卻還是用了這個會對自己造成傷害的方法,這是一種相當愚蠢的行為。”

秋人從來懶得評價他人的做法,無論對方做的是對是錯,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跟他毫無幹系,他沒權利也不願意對他人的做法進行評頭論足。

這是他第一次對其他人的做法進行評價,而且還是否定的評價,他看着對面少年呆愣的神情慢慢停住了嘴裏的評價,開始內心反思自己是不是說過頭了。

“你生氣了?”

片刻,少年看着他緩緩出聲。

“沒有。”

秋人搖了搖頭。

他沒有生氣的理由,更沒有生氣的必要。

“不,你在生氣。”

少年語氣中帶着顯而易見的篤定。

“雖然你沒有表現出來,但我知道你肯定在生氣。”

秋人愣了一下,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我生氣你很高興?”

他總覺得少年似乎是希望他能夠生氣的。

少年在他的注視下毫不猶豫的點頭承認。

“你會生氣就代表你在乎我,因為你不是那種為了自己不在乎的事物生氣的人。”

秋人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

轟:生氣了嗎?

秋人:沒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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