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此時彼時
偌大的宅院，正廳偏廳以及所屬占據了整整十分之一的城鎮，城鎮之大竟似無邊際般，所見之處皆屬其下。
宅院朱紅木柱，飛檐雕壁，古樸厚重，低調沉穩之中不乏展露着隐隐霸氣，宛如匍匐在浩瀚大陸上沉睡的巨龍一般。
城鎮安穩祥和，無争無鬥，繁花似錦，百姓安居，街道上除了叫賣的小販外不時有幾道寶藍色的身影閃過，然而對此，人們早已見怪不怪。
主宅背倚一座連綿不絕的山脈，山脈內部是一座山谷，風景逶迤秀麗，花開鳥鳴，翠綠之景令人流連。
山谷中正有幾道身影穿梭，他們同樣穿着寶藍色的衣服，似乎在追趕着什麽東西，幾位皆是少年模樣，仔細看去面容竟有幾分相像，想來不是親兄弟也血脈極深。
四位少年眨眼間便縱笑着隐入了幽深的叢林，全然忘了來時府中長輩交代給他們的任務，此刻還有兩位孩童無助地站在最後面。
小女孩身着淡紫紗裙，看着前面比她還要高的荊棘草叢，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盡是無助和恐懼。
身旁的男孩輕輕拍打着她的肩膀，嫩聲說道：“沒關系，不要害怕，哥哥們走了，我保護你。”
男孩與女孩身高年齡相仿，所穿乃是白色錦衣華服，稚嫩的臉龐不能算作帥氣卻極為可愛，見他眼中認真的模樣，似乎剛剛所言并非說笑。
“你可以保護我嗎？”女孩天真地看着男孩。
“我可是已經開通玄脈了呢。”男孩咧着嘴笑了起來，擡起的掌心中一道微弱的玄氣罡風緩緩蠕動着：“如果有怪物欺負你，我絕對能打敗它！”
似是為了應景一般，男孩話音剛落，便是一道兇獸的吼叫聲響徹山谷。
男孩不經意間吞了吞口水，輕輕拍打在少女肩膀上的手掌有些顫抖蒼白，秀眉不經意地挑了挑，但雙眸中堅定的神色卻沒有減弱半分。
“你你說”女孩也是花容失色，向男孩懷中靠了靠：“它不會真的過來吧？”
男孩一時間似乎忘記了回答，怔怔看着遠方，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應該不會過來，好像距離我們非常遠的樣子，不過沒關系，我說過會保護你的。”
“可是”女孩依舊無法控制內心的恐懼，雙手握着男孩的衣衫已然白無血色：“可是，這山谷裏面有些兇獸，即便是哥哥們都無法戰勝的，我們不如還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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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現在離開，哥哥們等會就該找不到我們了，他們一定又會着急。”
終于，回蕩在山谷中那道令人心悸的聲音漸漸飄散而去，男孩率先穩定下來，長舒胸中一口氣，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
然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叢林中突然響起一陣莎莎聲，兩人面前的草叢不住都抖動，幅度愈發快速劇烈。
“還是來了！”
一抹嚴肅之色在男孩雙眸中一閃而過，那圓嘟嘟可愛的臉龐更顯凝重，雙臂緊繃，兩道柔弱的玄氣罡風纏繞在男孩周圍。
突然，幾道狂放爽朗的笑容傳入少年的耳朵，緊接着，四道寶藍色身影悠然信步走來，看到站在那裏一臉嚴肅緊張的男孩女孩連忙止住笑容，快速上前。
“你們怎麽了？”四人雜亂開口。
“都是你，為了這頭三階玄獸把弟弟妹妹遺落在這裏，還好沒有發生什麽。”四人中年齡頗小的那位指着另一人說道：“否則，父親可真的饒不了你。”
“就是就是。”又有一人開口，矛頭同樣是那人，不過話雖埋怨但毫無指責之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族內對弟弟的期待，掌上明珠都尤之不及。”
“喂喂喂，你們兩個好沒良心，我剛剛的提議你們可是雙手贊成的。”那人噘嘴道：“這不是也沒什麽嘛，何況，出了事情還有大哥呢。”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俨然已經細微到令人聽不清楚，就連瞥向大哥的眼神都偷偷摸摸的。
“什麽事情都讓大哥擔着。”一人狠狠拍了拍他的腦袋：“上次大哥為你擔的責罰還不夠嗎？”
看到眼前四人互相拌嘴，男孩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女孩也早已淚眼婆娑，猛地撲進年紀稍長的那位少年懷中。
直到這時，拌嘴的三人才突然想起男孩女孩的狀況，他們齊刷刷地看着大哥懷中哭泣的女孩，心髒突然被狠狠揪了一下。
“幹得不錯。”一人突然站起來拍拍少年的肩膀，眼中盡是滿意，道：“為了獎勵和補償你們，咱們把這只玄獸烤了吃了，玄丹便請羅修閣主做成駐顏丹送給妹妹。”
他們知道，兩人從小嬌生慣養什麽山珍海味早已嘗遍，唯獨現烤的野味兩人是永遠也吃不夠，他們并非第一次帶兩人出來，所以早已摸清了兩人的脾氣秉性。
一縷青煙自山谷中飄起，烤肉的香氣遠遠便可聞到，男孩女孩吃的滿嘴是油，似乎早早地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事情，眼中盡是幸福之色。
“哥哥，你烤肉真好吃，我要跟你學。”男孩無邪地看着那人，片刻後又轉而望向身旁的女孩：“我以後要經常烤肉給妹妹吃。”
女孩聽到這話笑眯眯地看着男孩，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好啊，我教你。”那人爽快地回答，順勢牽起了男孩的小手。
自此，男孩似乎學會了一種少見的技能，這種技能他從未敢忘，也不想忘，以至于深深刻入了他的骨髓，因為他非常認真地說過，他要經常給妹妹烤肉吃。
當回到城鎮，剛剛踏入城門的時候，四人有事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這次他們依舊沒有妥善安排男孩女孩，不過他們卻非常放心，因為這座城鎮中的所有人都認識他們，不會有人敢欺負他們。
女孩吵着要去買糖人吃，男孩拗不過她，雖然再三勸告她對牙齒不好，可還是滿足了她的要求，那一刻，看到女孩燦爛的笑容，男孩也被融化了。
只是，那四位少年走得或許太過自信，卻偏偏有人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我可是找了你好久了，原來你在這裏。”
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位年紀同樣不大的男孩，體型稍胖，看其衣着打扮想來家境富裕，身邊跟着的似乎是他的朋友。
男孩不知所以，因為他不認識這位小胖子，不過女孩卻身體一顫，流露出些許厭惡的表情。
“你怎麽來了？”
“我父親找你父親談些事情，我就跟來了，想找你玩。”小胖子指着男孩，略帶質問的語氣：“他是誰？”
“為什麽要你管？”女孩口氣有些冷，道：“我不想跟你玩。”
“這可由不得你。”小胖子更是語氣強橫地回應道。
他話音剛落，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朋友輕輕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他身體瞬間一僵，不過很快便從容下來。
“原來是你。”小胖子盯着男孩，語氣中明顯多了分忌憚，卻也沒有完全被吓住：“不過那又怎樣，我可不怕你。”
男孩更是被他态度突然的變化搞得有些茫然，但看女孩有些厭惡的态度還是上前一步，将她護在身後。
小胖子噙着一抹笑容看向女孩，道：“我們自小便是定了親事的，希望你能記住。”
對這突如其來的話，男孩身體一怔，看了看小胖子，又轉身看了看背後的女孩，眼中神色五味雜陳，不過神色很快堅定下來。
“我不喜歡你，我讨厭你，所以我會向父親說明的。”
“既然你不想跟我玩就算了，不過你記得這件事情就好。”
小胖子終于笑出了聲，看向男孩的神色中多了一抹挑釁，随後不再說什麽，與其朋友轉身而去。
直到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角，男孩略有僵硬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緊咬着嘴唇看向女孩，那抹複雜的神色再次攀爬至雙眸。
似是考慮了很久，男孩終于将那種難以言喻的神色強行隐了下去，牢牢地鎖在深邃的雙眸中。
他看着女孩笑了，笑容恢複了自信堅韌。
“你不喜歡他，對嗎？”
女孩委屈地點點頭。
“沒關系，既然如此，我會替你想辦法的。”
看着他的笑容，女孩的心從未有過的堅定下來，從那以後，便再也沒有動搖過。
直到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來臨，冰冷的殘月挂在夜空，像極了向她挑釁的怪物。
從那夜過後，女孩便再也沒有見過男孩，所以她一直堅定地認為，男孩是被冷月‘吃掉’了。
殘月在蘇若寒眼中無限放大，蕩起層層漣漪，她吸了口冷氣，将那兩滴晶瑩忍了回去。
這是她與‘他’最後的記憶，時過境遷，或許許多事情已經忘了，但少年堅定的眼神與最後那句話，已然刻進了她的骨髓，即便粉身碎骨，也會揚入風中散入大地，時時刻刻不忘尋找着他。
夜深了，本能的恐懼降臨，她輕輕關上窗戶，将無孔不入的黑暗盡可能多的擋在外面。
拿出兩枚月光石，将房間照亮一些，來到床前看着早已入眠的冬靈，替她蓋了蓋被子。
她想，若還是能夠回到冬靈般年紀那該多好，至少她不會再讓他離開，被充滿恐懼和未知的黑暗‘吃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