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演習
廢土說到做到,路上遇到的小家夥統統丢給安息練手——兩座大城之間的地界上幾乎全是寵物貓狗衍生出來的變異怪物。
第一次,安息見廢土完全沒有搭手的意思,扭臉就慘叫着朝反方向頭也不回地跑了。
第二次,他本是想開槍的,卻失手把槍整個丢了出去——雖然誤打誤撞砸中了那變異鬥牛犬的頭,槍卻掉在變異犬流着哈喇子的嘴邊。
廢土忍無可忍,大吼道:“不要再賣萌了!”
安息也怪委屈:“你根本就沒有教學!就直接丢給我!而且這個長得實在太惡心了!”
安息顫抖地指着那只渾身膿包的灰白怪物控訴道。
廢土扶額走到安息身邊,無奈道:“之前怎麽給你說的,打移動靶的時候不要把太多注意力放在準星上,眼睛要跟着目标走,更重要的是,要跟着目标的節奏走……”
這樣說着時,地上的變異犬暈過了勁兒,東倒西歪地爬起來,原地轉了三圈,眼瞅着就要繼續朝他們撒腿狂奔。廢土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的槍遞給安息,手罩在他手背上示意他随着自己的牽引平移胳膊,貼在他耳邊指導道:“站立射擊保持精度固然更加困難,但你只要協調運用全身肌肉,腦子裏不要東想西想,注意力集中……”
那紅眼惡犬已經撲到跟前,廢土才慢條斯理地打總結:“呼吸節奏調整好,扣扳機。”
幹淨利索地一槍,變異犬眼窩中彈,被沖擊力頂得在空中一滞,抽搐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安息舉着槍又自己比劃了一下,自信陡然爆棚:“我懂了。”
廢土:“呵呵。”
他抽走安息手上的槍,揚了揚下巴:“把你自己的槍撿回來,去。”
于是,在他們第三次遭遇變異怪物時,安息雖是一邊大叫,但仍牢牢握着槍,用三發歪七扭八的子彈勉強擊中了那變異蜥蜴的前腿,廢土不忍心看他繼續浪費子彈,掏槍幫了一把,還得表揚道:“有進步。”
安息嘿嘿地笑起來。
廢土又補充:“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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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臉垮下來了。
廢土連忙改口:“沒什麽。”
安息已經不高興了,自顧自地往前走,嘴裏嘟囔:“算了,我已經聽懂了,算了!”
廢土在心裏喊冤——青少年脾氣好大!好難哄!
兩人就這麽一邊趕路一邊實戰教學地朝西北走了四天。
雖然羅城不過也就在身後兩百公裏外,地貌和氣候卻已經完全不同了——大量南北走向的矮丘擋住了一部分東西風,但強勢的北風使得晝夜溫差更加極端,這些岩山直上直下十分陡峭,像是被利刃劈開一般,粗略看去,其地質層都很新,形成的時間大約不長,板塊運動應當十分活躍。
只是越靠近番城,情況越不樂觀。
這一片受災十分嚴重,他們途徑了好幾個休息站都損毀殆盡,廢土不得不把路線向北調整了十度,把一日行程掰成兩份,臨時增去一個原本規模挺大的避難所碰碰運氣。
離天黑還有一段距離時,兩人便到了這裏,他們見到的第一個避難小屋完全報廢——一塊巨大的落岩砸在房頂,聚合金的頂蓋凹成銳角,沙塵已掩了上去,不知底下是不是還砸着人。安息不自覺盯着看了一會兒,廢土臉色也不好,拽了拽他,示意他跟上。
再往前一點,大地上忽然憑空出現了一道裂縫,好像一塊摔在桌上的餅幹——這裂縫最尾端能供人兩條腿分開站在縫隙兩側,但往東延伸過去越來越寬,橫穿一座碎成泥渣的屋子,再看竟然一眼望不到頭。
安息驚呆了:“這……這房子怎麽能碎成這樣?”
廢土皺着眉頭看了一會兒:“應該有過一場地震。”
安息驚奇道:“什麽時候?咱們怎麽一點兒沒感覺到!”
廢土失笑道:“咱們當時那棟樓晃成那樣,能感覺到什麽?”
安息傻乎乎地想了片刻,說:“也是。”
兩人越過這屋子又往前走了些——這座休息站原本有一個指示塔,五間或地上或地下的避難小屋裏只剩一所僥幸尚存,兩人彼此對看一眼,決定還是保險起見,暫時不再繼續趕路。
這避難小屋雖然骨架俱在,但四面漏風,太陽剛剛落山氣溫就降至十度,安息穿着三層衣服,還是凍得拆槍都練不利索了。反觀廢土,像一只關在籠子裏的大獅子,精力過剩地走來走去,他叉腰站了一會兒,招呼安息道:“過來,借你當個啞鈴。”
安息不太高興:“我很重的!”
廢土“嗤”了一聲,說:“少廢話,來坐我背上。”
他張開雙臂撐在地上,安息側坐在他腰上,被他載着做俯卧撐。
安息沒個準備,忽然雙腳離地被撐起來,吓得叫了一聲,随即又覺得十分好玩,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又不老實地晃起屁股來,發出“嗯嗯啊啊”的叫聲,廢土一頭黑線,只得裝沒聽見。
做完俯卧撐,緊接着廢土又做了一組深蹲,安息騎在他肩上,起起伏伏地,樂在其中,大聲申請道:“我也要玩!”
廢土不理他,安息就用腳後跟磕他:“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廢土沒辦法,只得把他放下來,瞧他有模有樣地趴在地上,長腿一跨就坐在他腰上,安息立馬岔了氣,被壓扁在地。
廢土居高臨下道:“你到是起啊。”
安息狂拍地板:“不行了不行了!喘不上氣!我無法敷息了!”
廢土:“呵呵,我趴在你身上那啥的時候,怎麽不見你無法呼吸。”
安息忽地賊笑了起來:“哪啥啊?”
兩人正欲動手動腳,避難屋搖搖欲墜的門忽被推開,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旅人站在門口……他看了看兩人神奇的姿勢,下意識就要關門出去。
廢土和安息看着大門,心想:這大晚上的,他能去哪?
果然,下一刻那人又推門進來了——他渾身髒兮兮地,滿是塵土和血污,又已經天黑了這麽久,怕是經歷了一場惡戰才找到避難處。
廢土站直身子秒變正經賞金獵人,酷酷地朝來人點了點頭,那人尴尬笑道:“你們好,打擾了。”
安息也毫不臉紅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笑道:“你好啊!”
一番閑聊之下,旅人解釋這裏之前在風災中如何受損慘重,且确實是地震了。安息他們看到的那道裂縫最寬處竟足有一公裏,而長度至少有五公裏,途中大量休息站被毀。
旅人嘆了口氣:“我今天本來也沒打算來這歇腳的,完全是被迫,我其實三點半左右就到了C533休息站,結果那裏已經完全沒法住人了,山體滑坡,全給埋了,害得我又瘋狂趕路,幸好這裏還留了一間。”
廢土聞言皺起眉頭,安息戳他胳膊:“怎麽啦?”
廢土:“他說被毀了的那個休息站,C533,就是我們明天要去的那個,那裏離番城集市只有三十五公裏。”
安息:“……”
旅人幹笑道:“這下你們至少不會像我一樣走冤枉路了!”
廢土想了想,又問:“番城集市怎麽樣了?”
旅人搖頭道:“不知道,本來是打算要去的,但是那條裂縫橫在中間,實在太繞路,就放棄了。”
廢土點點頭,又陷入了沉思。
那旅人大概累得不行,靠着牆,說話間隙竟然就要睡着了。安息心裏忽然惦念起另一件事,出聲問:“番城集市有蛋白濃湯嗎?”
萬萬沒想到,此話一出,廢土和旅人竟然同時投來了一模一樣的質疑目光:“那玩意兒不管飽也不好吃,簡直垃圾!”
隔日天剛蒙蒙亮,安息就被廢土揪起來吃早飯,他大腦完全無法運轉,眼睛都睜不開,吃着吃着腦袋都要掉到胸口,被廢土輕輕推了一把,整個人失衡摔到地上。
安息這一摔,整間屋子忽地晃動了一下——他有些茫然地站起來,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角落裏的旅人也略有所感地睜開眼睛。
安息忽然覺得有些頭暈,腳下站不太穩,他擡頭看向廢土,對方也報以同樣詫異的眼神。
滿腹疑惑的短暫平靜之後,屋子驟然間更加明顯地晃動了起來,桌上的水瓶“嘭!”地頭朝下栽在地上,房頂撲簌簌地落下灰渣,前一秒還躺在地上發愣的旅人一個打挺跳起來,叫道:“地震了!”
三人以最快速度抓起随身物品和面罩沖出房間,連外套都來不及穿,剛跑出不到十米,腳下的大地就劇烈地震顫起來,安息失衡摔了一跤,啃了一嘴灰,急忙連滾帶爬繼續跑。
腳下不敢停,耳邊捕捉到一陣令他牙酸的響動——他回頭一看,他們剛才還住着的小屋似是被地底沖起的一道蠻力頂開,牆壁上出現幾處巨大的垂直裂縫,最後竟生生将房屋劈成兩半,一時間漫天黃土飛揚,好像連地殼都撼動了。
廢土抓起安息的手拽着他一路狂奔,在他們身側飛速後退的,是一棟又一棟坍塌的房屋和瞭望塔——他們背朝那座石頭滾落的岩山,生怕山體忽然大幅度滑坡,将所有人掩在地下。
然而地震還遠沒有結束,大地又是一頓瘋狂的颠動。這一次的震幅是如此之強,連廢土都膝蓋一軟跪了下去——他赫然發現腳下的土地開裂,好像有什麽龐大的東西要破土而出!
這不可思議又別無他解的念頭一時間沖入所有人腦子裏,像是為了應證他們的噩夢,下一刻,天翻地覆,日頭傾斜,安息被什麽硬物撞飛出去,但廢土緊緊抓着他手,也腳下流沙打滑,随他一齊摔了出去。
另一邊,他們偶遇的陌生旅人在不遠處堪堪站穩身子,躲過一堆從天而降的石塊,也被晃得頭暈眼花。安息癱坐在地,手腳并用地向後爬——一道巨大的陰影冉冉升起,覆蓋住他身邊方圓數米,安息驚恐地擡起頭,只見兩只巨大的五趾鐵爪按在地上,泛着金屬光澤的深綠色皮膚折射着日光,銅牆鐵壁一般的龐大身軀竟足有近十米高!
不知這巨物是被大地喚醒了,還是它喚醒了大地。
怪獸前肢到腰間連着兩扇半透明膜,像是某種爬行動物的散熱蹼,張開來又更像一對翅膀,它兩只巨大的突眼朝不同方向轉了一圈,然後忽地豎着眨了一下,薄膜般的眼睑退開後,巨獸的兩只眼球都聚焦到了面前的落單旅人身上。
它揚起前爪,帶過一片駭人風聲,将那拼命朝一旁躲閃的旅人迎面拍中——他瞬間飛出幾十米遠,撞在矮丘裸露的山崖上,腦漿迸裂,鮮血撒了一片,好像一只剛吸了血的蚊子。
安息捂住自己的嘴巴,眼中全是驚恐,他又看向廢土,第一次發現對方眼中從未動搖過的自信和淡定消失了。
一聲震耳欲聾的嘶鳴響徹天際,巨獸引頸狂嘯,三角形的頭顱高高仰起,露出兩排鋒利的尖牙。
安息失聲大喊:“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