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的世界裏從來沒有別人,只有你(二)
顧衍之看看我,眼裏有幾分好笑的意味:“為什麽我有一天會讨厭你呢?”
隔了一會兒,我啊了一聲。低頭看看手背,又擡頭看看天花板,若無其事地開口:“這個很容易啊。說不定就喜新厭舊了,你看,以前你就嫌棄過我這裏那裏,說不定以後就更多地嫌棄我這裏這裏那裏那裏啊,你看葉尋尋和鄢玉以前不就這麽分手的嗎?”
他笑着說:“我以前嫌棄過你哪裏哪裏了?”
我認真地說:“你是沒有明确講過你嫌棄我啊,但是你心裏肯定嫌棄過我。”
“比如說?”
“比如說,你說不定就嫌棄過我不如你聰明啊,甚至直接就覺得我很笨也有可能。然後說不定還覺得我廚藝也不如你,再加上我又對你那些公司上的事務一竅不通,不但幫不上什麽忙,平時還能亂七八糟倒騰出不少別的事情來,而且我話也很多,說不定你嫌棄久了,就覺得受不了了,然後鄭重其事地考慮離婚,找個更聰明更安靜更明事理的女孩子啊。”
我說完眼巴巴地望着他。顧衍之淡淡開口:“什麽叫我嫌棄。難道你本身就不笨麽?”
“…”
我呆滞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意思。輕飄飄哦了一聲,說:“那真是為難你了啊。我覺得我們今天晚上還是分床睡吧。”然後就要越過他爬下床,被他一把撈回去,語帶笑意:“每回分開幾天都要胡思亂想。你不困麽?乖乖睡覺。”
我被按在他心髒的位置,聽見那裏有規律的跳動聲音。難以想象以後可能有那麽一天,顧衍之會對別人做對我現在做的這些事。一下子就覺得難以忍受。然後就有點怨恨蒼天何其不公。我也沒有做過什麽虧心的事,我只不過是喜歡了一個人,想和他呆在一起的時間久一點而已。而到現在為止,我們統共也不過在一起了不到四年。再零零總總刨去中間分離的時間,剩下來的相比于整個人生,就實在顯得很短。
當晚睡眠又是不好。我趴在顧衍之心口,閉着眼裝睡了不知多久。臨近天亮時才醞釀出一些睡意,然而不久過後便聽到顧衍之起床。他下床的動作向來很輕,這一次同以前一樣。可我仍然無法再入睡,趴在枕頭上看他在玻璃牆後面隐約系扣子的樣子,一面想象他解開襯衫領口兩粒紐扣時,一派随意慵懶的模樣。隔了一會兒他從裏面走出來,我立刻閉眼。
他在嘴唇上溫軟一點,輕輕開口:“既然醒了,不如下樓陪我一起吃早餐。”
“那,”我的眼睛睜開一條窄縫,從裏面觑他的表情,有些試探地說,“你求求我啊。”
我被從被窩裏一把撈出來。頭頂上有人笑着開口:“我求求你了,陪我一起吃早餐吧。今天早上有某人最想吃的生煎包。”
我睜開眼,面前一張臉龐上唇角微勾,笑容清淺。想到下午鄢玉回來T城将要做的事,本來以為已經做好了的心理準備忽然之間全面崩塌,我抓住顧衍之的衣領,在手裏慢慢攥到不像話。
他挑起眉尾看我。我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低聲說:“那個,你能不能今天就不要出門了呢?你看,你既然都求我吃早餐了,我也答應你了啊,那麽你能不能也答應我呢?今天不要去公司了,行不行呢?我以前從來沒有這樣要求過你,只今天這一次,以後也絕對不會再這樣。”停了停,又立刻補充,“你不要多想啊,我這麽說也不是因為什麽很想念你之類,我才沒有想你呢。我就是覺得,就是覺得,也許今天可能會有打雷閃電什麽的,外面不會很安全,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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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有人微微笑了兩聲。随即下巴被捏住,輕輕前後地搖晃。然後他說:“心口不一的小孩子一樣。”
我和顧衍之在家中度過了一整天。
其實什麽都沒有做。不過還是往日經常做的那一些事,一起給院前的銀杏樹澆了澆水,又逗弄了幾下玻璃缸中的金魚。再并排坐在觀影室裏看一場電影,以及聊一聊天,就不知不覺到了夜幕降臨的時間。以前不曾意識到一天二十四小時會過得這樣快,清晰地感受到時間就像是指尖的風,抓都抓不住。這其中在上午的時候我抽空給李相南和鄢玉分別發了消息,單方面告訴他們将既定事項改期至明天。李相南的回複只有一個字,好,而鄢玉的回複則是驚心動魄的長長一段話:愚蠢!無知!感情用事!我現在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了你告訴我這個!我看你是根本連四個月都不想活了你就根本想自生自滅了是吧!
我心裏一個哆嗦,幾乎能想象到被放鴿子的鄢玉火冒三丈的模樣。立刻關掉電話。
第二天下午,我按照約定時間到達咖啡店的時候,李相南已經等在那裏。看到我後臉上擠出一個笑容,朝着我招了招手。
我坐定後,說:“你既然笑不出來就不要笑了行不行?說實話你剛才那個笑容還挺有些吓人的。你看我這不還好好的,說不定就又奇跡出現活下來了呢。你不要現在就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行不行?”
李相南委屈道:“我又哭又笑也很考驗功力的好不好?你知道我現在心裏有多難過嗎?我不眠不休查了兩整天的資料,我連高考都沒這麽專注過。”
“查詢的結果呢?”
他沉默了一下,看了看落地窗外,轉過頭來改口道:“哎你想喝什麽?我去給你買。”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驚詫的清麗女音:“你們倆怎麽會坐在一起?”
我轉頭看,葉尋尋一身淡紫色連衣裙站在不遠處,一只手裏握着杯咖啡,另一只手裏捏着只太陽眼鏡,正挑高了眉毛瞪着我們。言罷視線單獨定在李相南身上:“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葉尋尋問別人問題,在很大程度上都僅僅是問一問而已,并不需要當事人來回答。換句話說,她只是在用一種類似于疑問句而實際上是反問句的口吻來加強語氣罷了。而顯然李相南也早就領悟了這一點,聞言根本不看她,直接站起來對我說:“我去給你買點喝的。”
葉尋尋毫不客氣地在李相南的位置上坐下來,說:“你們倆在聊什麽?你們倆能有什麽好聊的?你們倆怎麽碰上的?你們倆怎麽會一起坐在這個地方?”
我說:“在聊打算跟顧衍之離婚的事。”
葉尋尋哦了一聲:“離婚原因呢。”
我說:“夫妻不和。”
“你确定這四個字是用在你倆身上,而不是用在我跟蘭時身上麽。”葉尋尋把太陽鏡随手丢在桌上,一臉不以為意的模樣,“行了胡說八道些什麽呀,我問你正經的呢。”
我把問題岔開:“你怎麽會一個人來這裏的?”
“逛商場走得累了呀,過來歇一歇。”
“…你居然沒有買東西?”
“看中了,只不過還沒買。”葉尋尋漫不經心說,“蘭時現在正在路上堵車,等下他會過來。”
“他過來做什麽?”
葉尋尋完全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買單呀。”
我看了她片刻。還是沒能領會其中的精髓。“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蘭時會來買單!你以前什麽時候叫過別人來買過單!你不是都自己買單的嗎!你不是說你跟蘭時結婚以後你倆井水不犯河水的嗎!”
葉尋尋又哦了一聲,心平氣和地開口:“可是我錢包前幾天被人偷了,丢了好幾千塊呢。蘭時說這是補償,今天随便我在商場看中多少東西,都是他來結賬。我想了想,總歸我都已經嫁給他了,這輩子指不定就這麽跟他過了,既然他都已經這麽開了口,而我又不吃虧,再拒絕就未免顯得太造作了,你說呢?”
我看着,緩緩說:“你不是一直都很造作嗎?”
葉尋尋噎了一下,梗了梗脖子道:“随你怎麽說。”
隔了片刻,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等等,蘭時跟你在哪裏見面?你還要在這裏坐多久?”
葉尋尋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就坐在這裏等他來呀。”
我說:“…”
我終于意識到有些事情正在沿着超乎我預料範圍的趨勢發展。猛地呆了呆之後,立刻拿起手機給鄢玉撥電話,正打算另約到其他地點,忽然門關處有輕盈風鈴響起的聲音。我回過頭,鄢玉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握着電話貼到耳邊,身後的店門正堪堪合上。下一刻我聽到手中話筒裏傳來的冷淡聲音:“喂?我到了。”
我看着電話咽了咽喉嚨,說:“…”
我還沒有想到任何一句合适的措辭,就聽見風鈴的清脆敲擊聲再次響起。我默默祈禱着擡起頭,就看見只在幾個月前葉尋尋婚禮上見過一次,葉尋尋如今的合法配偶,眉眼深邃,卻又莫名能給人一種溫潤謙和感覺的蘭時穿一身淺色長衣長褲,正一面環視四周一面推門進來。
我終于徹底陷入絕望。
眼尾偷偷掃向葉尋尋。她坐在那裏雙手抱臂,看過去的眉眼間早已一片冰冷。
我的世界裏從來沒有別人,只有你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