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當天晚上下班後, 常歲約萬聰一起去醫院見了爺爺，将兩人決定訂婚的消息告訴他。
爺爺高興得眼眶濕潤, “太好了。”
顯然, 爺爺還是想要她嫁給萬聰的，先前說主要看她這個當事人的意見, 只是不願給她施壓。
常歲扯了紙巾，幫爺爺擦拭眼淚, 笑了笑說：“不是喜事嘛？爺爺怎麽還哭了。”
老爺子從她手裏拿過紙巾, 自己擦了擦眼角，“爺爺這是……喜極而泣。”
他最寶貝的孫女呀, 也要嫁人結婚生子, 成個家安定下來了。以後有丈夫孩子陪着, 就不會孤孤單單一個人。
恰好, 門推開，林今朝走了進來。
常安看到他，笑着招了招手, “今朝來得正好，快過來。”
常歲和萬聰都站在床邊，林今朝看了眼他們兩個，從床尾繞到另一面去, 将手遞給他, “爺爺。”
老爺子擡起皮膚松弛蒼老的手，放在他的手上抓着，笑着囑托道：“爺爺現在身體不争氣了, 他們兩個訂婚的事，就麻煩你幫忙操辦，好嗎？”
“訂婚？”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猶如當頭棒喝，林今朝眉頭瞬間擰起，看向對面的常歲，眸中情緒複雜。
她身旁的萬聰感受到了來自他的目光，立即說：“爺爺，訂婚的事我這邊會負責搞定的，爺爺不用擔心。”
見萬聰表現這麽積極，爺爺對他是越來越滿意，喜笑顏開道：“有心了。”
萬聰含笑道：“應該的爺爺。”
**
九點多，護士過來提醒病人該休息了。
Advertisement
常歲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起身跟爺爺道別，“爺爺，我們先回去了。”
萬聰也禮貌地說：“爺爺，我下次再來看您。”
“诶好。”老爺子笑着點頭，“開車注意安全。”
林今朝剛出去接了個電話進來，也準備跟爺爺打個招呼再離開，爺爺卻将他單獨留下，“今朝先別走，我還有事想跟你說。”
看樣子，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林今朝拎了把椅子，坐在床邊，“爺爺您說。”
現在，歲歲的婚事已塵埃落定，接下來，就是常家的家業要如何安排的問題，遺囑，常安是早就讓律師拟定好，并簽署好做了公證的，只是，常歲往後能不能守住這份偌大的家業，得靠自己的本事了。
他就想趁着自己還有一口氣，再給她鋪鋪路，“趁着年底，旗下各家酒店也要辦總結會、年會，你帶着歲歲去各家視察慰問一番。”
人老了，思維慢，而且被病痛折磨着，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老爺子好不容易說上幾句，停頓想了想。
林今朝起身打開保溫杯，倒了點溫水喂給他，“爺爺不着急，慢慢講。”
老爺子喝了水，喘了幾口氣，繼續道：“就以常氏繼承人的身份去，讓大家都認識認識她。”
林今朝點頭，“好。”
老爺子抓着他的手說，“雖然你跟我們常家沒有血緣關系，但爺爺一直把你當自家孩子。歲歲脾氣是沖了點，有時候還喜歡跟你對着幹，可她從小也喊你一聲哥哥，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以後爺爺不在了，麻煩你多幫幫她，多照顧照顧她。”
林今朝隐忍情緒，繼續點頭道：“我會的。”
老爺子欣慰地拍拍他的手，“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想法，和賀舟廷他們開的公司，也越來越好了，爺爺為你感到驕傲。只是，你如果之後要自立門戶，能不能先不要那麽急着對外宣布？常氏有你在，他們不敢欺負她。等她自己站穩腳跟了，你再……”
老爺子這麽交代，大有提前交代後事的意味。
林今朝克制住近乎奔潰的情緒，眼眶微紅地說：“爺爺，您都說了，我們是一家人，我會好好照顧她。”
得到林今朝的承諾，老爺子閉上眼，滿意地點點頭。
林今朝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什麽心性品性他最了解，他知道，只要林今朝答應了他的事，都一定會做到，往後肯定會兌現承諾，好好照顧歲歲。
而他能為歲歲做的，也就只有到這裏了。
**
林今朝驅車回到別墅的時候，萬聰的車正調頭離開，兩臺車擦身而過，萬聰轉頭從車窗看過去，林今朝目不斜視地望着前方，像沒了魂似的。
兩臺車各自往前，林今朝機械地踩下剎車。
他推門下了車，渾身低氣壓，像一團移動的冷空氣。
冷空氣進了屋，正張羅常歲吃宵夜的趙姨聽到門口聲響，擡頭望過去，禮貌道：“小林總，一起吃點宵夜嗎？”
剛在椅子上坐下的常歲，轉頭看了他一眼，他的眸光和她對上，擡腿走過去。
趙姨立即轉進廚房，去給他盛宵夜。
屋裏開了暖氣，溫度宜人，林今朝将敞開的大衣外套脫下，随手搭在椅背上。
他坐下，趙姨端了一碗銀耳蓮子羹出來，上面幾顆紅色的枸杞，桌上還有洗好的水果，和一疊自己烤的小餅幹。
“多謝。”林今朝客氣道。
趙姨笑說：“不用謝，裏面還有。”又看看常歲的碗裏，“歲歲小姐再加點？”
常歲搖了搖頭，“我夠了，謝謝趙姨。”
“诶，那你們吃着。”趙姨笑着轉身進廚房。
兩人坐在餐廳裏，默默吃着，關于訂婚的事，默契得絕口不提。
只有輕微的咀嚼吞咽的聲音，随後，常歲先吃完，起身準備上樓。
“歲歲……”林今朝叫住她。
她起身的動作一頓，又重新坐回去，“嗯。”
林今朝放下手裏的白瓷小勺，說：“你把接下來一個月的工作，重新安排一下，抽出半個月，跟我去各家酒店巡視。”
“半個月？”常歲覺得這外出時間未免太長，而且她近期都不想離開濱江市，“視察這種事，什麽時候不能做？非得最近去？”
其實半個月時間都不夠用，麗楓水岸國內一線城市開了十六家，國外九家，一共二十五家，今年春節又來得早，林今朝這是挑選了國內其中八/九家先去，剩下的排在年後。
時間緊湊，林今朝知道她的顧慮，擡眸看她，“這是爺爺的意思，想讓大家正式見見你。”
這麽一說，是什麽意思，常歲立即就懂了。
她眼眶一熱，低下頭去，眼淚掉進碗裏。
“好”她答應說。
**
次日，常歲和助理重新調整了未來一個月的時間安排表，決定元旦過後，也就是2號，出發去各家酒店。問過林今朝那邊的意見，他表示沒問題。
另外，林今朝還讓秘書發給她一份各家酒店總經理、以及核心人員的名單，并提醒她準備發言稿等等。
常歲記完人員名單，時間已到六點，肖志遠看她異常專注和認真，問需不需要到食堂給她訂餐。
言外之意就是确認她今晚是否加班了，常歲擡頭看他一眼，打開手機看了下時間，說：“不用，你也先下班吧。”
“我反正回去一個人。”肖志遠笑了笑，将手裏平板遞給她，“這是給您準備的發言稿草稿，您看有什麽修改意見，我現在就給改了。”
這事，常歲沒交代他，本來是打算自己寫的，沒想到他總能自己主動的就把事情搞定了。
論有位得力助手的作用，肖志遠真的替她省了很多心。
“好，我看看。”常歲接過平板，桌上的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她掃一眼來電顯示，捧着平板，騰出一只手，接通電話後，點開了擴音器，“找我什麽事？”
萬聰：“下班了，我在你公司地下停車場等你。”
這是過來接她下班？協議結婚幹嘛還搞得跟真的一樣？常歲滑動着平板，眼睛快速閱覽着發言稿，“等我做什麽？”
萬聰：“你下來不就知道了？”
常歲：“正忙。”
下班了還忙？萬聰當她是借口，“那我一直在這裏等你，等你什麽時候不忙了，下來找我。”
常歲：“……”
她将平板轉給肖志遠，“發言稿發給我，我晚上自己修改就行了，你也早點下班吧。”
說完，她拿上手機和包，起身離開。
乘電梯直下負一層，常歲一腳剛踏出來，就看到眼前人頭攢動，聚集了不少人，全是剛下班準備回家的員工。
一個個興奮地七嘴八舌，交頭接耳，地下車庫裏全是議論紛紛的聲音。
“發生什麽事？”她踩着高跟鞋走上前，前邊圍成圈的人轉身見到她，立即給她讓位。
一個接一個，給她讓出一條道來。
然後她就看到，一臺騷氣的黃色跑車停在車道上，距她十幾步之遙，左右兩臺車，亮着車燈互相對照，将跑車周身照得發亮。
是今年9月才在馬拉內羅首發亮相的法拉利F8 Spider，不久前才上市發售。
這款車型簡單來說，是常歲第一臺法拉利488 Spider的升級版。也是她回國那天，林今朝送給她的那臺F8 Tributo的敞篷版。
作為法拉利的忠實粉絲和用戶，常歲經常會關注這方面消息，自是一眼認出。
車上系着彩帶，萬聰站在跑車旁，懷裏抱着一只布偶熊，穿着一身西裝，款款走向她。
“你這是幹什麽？”常歲打量着他。
萬聰将布偶熊塞她懷裏，又側身揚手指向身後的跑車，“送你的，喜歡嗎？”
他記得先前有一次，幾個人一起吃飯，他喝多了想坐歲歲的車回家，林今朝攔下不許，理由就是，車是他送給歲歲的。
呵，他現在就是要把林今朝送的車換下來，而且選了跟他的車一樣的情侶色。
不止是車，歲歲身邊所有跟林今朝有關的東西，他都會一步步替換掉，三年的時間，足夠他抹掉有關林今朝的一切。
包括在她心裏的分量。
大小姐的追求者，一出手，就是最新款法拉利，員工們羨慕得不行，讨論聲越發激烈，常歲抱着熊，看了看四周的人，小聲提醒萬聰，“你這樣，是不是太高調了？”
事實上，萬聰就是故作高調，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常歲是他用心追求，認真娶回來的。沒有結婚證又如何，至少在外人眼裏，常歲就是他的未婚妻，他未來的妻子！
“這算什麽？”萬聰勾唇邪肆一笑，拉起她其中一只手，将法拉利的車鑰匙放在她手裏，傾身附在她耳邊小聲說，“我還要給你一個空前盛大的訂婚禮。”
不遠處，總經理專用電梯敞開，林今朝和好友賀舟廷，還有助理依次走出來。
三個人有身高優勢，不用擠進去湊熱鬧，就能越過所有人的頭頂，看到正中央發生了什麽事。
看着萬聰抱着熊走向歲歲的那一刻，林今朝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周炎認出了那臺被燈光照得發亮的跑車，“林總，這不是您要送歲歲小姐的嗎？”
林今朝掃了眼那臺車，沒錯，早在他決定追常歲的時候，就訂了這臺車，這兩天車子剛落地，昨天夜裏送回來的。他手機上，現在還躺着車子送到的消息。
萬聰現在，算是捷足先登了。
賀舟廷聽到周炎這麽說，偏頭望了眼林今朝，“這你能忍？”
明顯的，萬聰是踩着林今朝往大小姐身邊湊，而且，禮物哪裏不能送？非得來公司？這何止是高調示愛，還是在跟他示威。
“他們要訂婚了，爺爺的期望。”林今朝插在西褲口袋裏的手，忍了又忍捏住拳心，牙齒都要咬碎了往肚子裏吞。
賀舟廷不太理解道：“你還真把自己當爺爺的兒子了？可即便是親兒子，也不能愚孝吧？”
兩個人平時見面，更多的談工作，爺爺的狀況，林今朝鮮少跟外界提，賀舟廷也就不清楚具體情況。
“爺爺病情惡化了，醫生說……”說到這個，林今朝神色黯然。
他的欲言又止，賀舟廷聽懂了，也理解了他此刻的隐忍不發。
生死大過天，倘若爺爺因他受到刺激而……那他和常歲之間，就不是愛不愛的問題，而是恨與不恨。
況且，以爺爺對林今朝的恩情，即便歲歲不恨他，林今朝自己，恐怕都無法原諒自己。
賀舟廷拍拍林今朝的肩，大發感慨：“所以說，有些人，一旦錯過，那就是一輩子。”
林今朝:“……”
作者有話說： 好友紮心，直接紮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