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火鍋店,祝易隼避重就輕地說了後臺打架的原因,邊說邊觑老姐的表情。
他記得讀初中時,頭一回打架,學校老師要請家長。當時爸媽去別的城市工作學習交流,不在家,祝萌去的。
當時高二吧,祝萌臉龐稚嫩青澀,穿着肥大寬松的校服,剛從高中校門出來,就看到祝易隼揣着兩個口袋站在路邊石上盯着腳尖畫圈圈的祝易隼。
祝萌喊了他一聲。
祝易隼別別扭扭,挪過去将老姐拽到學校開家長會。
辦公室裏,祝萌在老師面前客客氣氣,該維護弟弟的地方維護,該到錢的地方也鄭重致歉。祝易隼以為老姐比爸媽更通人情,心裏沾沾自喜正松了口氣,誰知剛從辦公室出來,祝萌一巴掌就拍在了祝易隼後背,疼得眼淚快流出來了。
那之後,祝易隼知道,老姐在面對自己打架惹禍這件事上,比爸媽的立場還要堅決。
祝易隼講完,提心吊膽:“姐,我以後不沖動了。”
祝萌點點頭,不知在想什麽,招呼服務生過來下了蝦滑,然後問祝易隼要不要添一份寬面。被投喂的祝易隼點點頭,說還要一份小酥肉。
老姐訓他,他心慌。老姐不訓他,他更慌。
過了會,祝萌道:“打架的事,你自己心裏有數,從小到大,我念叨了你多少次,一點效果都沒有,累了。”
“別啊。”這是打算放棄他了嗎,祝易隼忙認錯:“我每次都在改進,以前打架不過頭腦,現在動手前,我都知道先判斷該不該打架,能不能打贏。”
祝萌無語的瞥他一眼。
祝易隼嘿嘿笑,撒嬌:“姐,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收起你的保證,我一個字也不信。”滾沸的鍋底翻騰出雲霧,祝萌擱下筷子,道:“我現在想和你聊聊另一件事。”
“什麽事?”祝易隼問:“你是不是和傅湛今談戀愛了?”
祝萌避而不談,敲敲桌子,示意他收起嬉皮笑臉,徑自道:“關于你的學習成績。”
祝易隼漫不經心地低頭吃東西,懶聲:“姐,你也知道,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我答應你,下學期,我一定收心。”
祝萌:“收心考慮是不是繼續裝壞學生?”
“……”
祝易隼吓得筷子差點掉到紅油鍋裏,哆嗦着手腕,緩緩擡眼,心虛:“姐,你都知道了?”
祝萌高考填志願,強制性填了爸媽不同意的專業,被各種教育。
祝易隼看到老姐的處境,反而道而行之,學習差,成績差,以為這樣,父母就會同意讓他唱歌。
良久沉默後,祝易隼有根有據:“怎麽說也是親爸媽,在看到自己兒子學習上沒有作為後,肯定支持我的特長。姐,你信我,我一定會是大明星。”
祝萌被他這神奇的邏輯折服得五體投地:“你這是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我又不是真的不學習,只不過別人以為我不學習而已。掌握主動權,就能擁有絕對的自由。”祝易隼越說越覺得自己說的有道理,一說起來便兜不住,奇葩理論炸鞭炮似的往外蹦。
他夾着毛肚在煮沸的鍋底中涮了涮,呼着熱氣吃完,沒意識到祝萌此刻已經生氣,自顧嘟囔:“姐你好意思說我,你不也是忤逆爸媽,填報志願。”
話趕話說道這,祝易隼沒壞心思。
但這話,直愣愣地戳到祝萌的逆鱗。
“自己做了錯事,要推卸到我身上?”語氣顯而易見的沉重。
祝易隼這才後知後覺:“我不是這意思……”
但是晚了。
祝萌心裏一直很愧疚,或者說,這是祝萌內心的一個結。
填報志願時,祝萌的逆反心理讓老媽氣得在醫院裏住了一個月。不明事理的鄰居拿這當成茶餘飯後的閑談。
“姐。”祝易隼哭喪着臉,死皮賴臉的撒嬌。
祝萌怼她:“快點吃,吃完回家。”
祝易隼喪氣地“哦”了聲,吃兩口飯,看祝萌一眼。
回去路上,祝易隼自知理虧,不敢和老姐嗆,溫順地跟在老姐身旁,察言觀色,到家又是拿拖鞋,又是倒水,各種殷勤獻得非常有眼力勁。
祝易隼一直在她眼前晃,祝萌覺得煩,推着手趕他:“行了行了,你再纏着我,我真生氣了。你也累了一天,早點休息。”
見危機一過,祝易隼立正站好敬禮:“得命!”
晚睡前,傅湛今給他發消息:“聊得怎麽樣?”
祝萌問起來:“你覺得祝易隼在唱歌上有天賦嗎?”
“有天賦不代表适合做歌手,但沒有天賦一定做不了歌手。大部分懷揣夢想跨進這個圈子的人,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才華問題,心态、社交能力等等一切都關系到能否走下去,而才華則是決定走多遠。”
祝萌覺得自己太過于杞人憂天了,換了個輕松話題:“你說唱歌的天賦與基因有關系嗎?”
“有點關系吧。”傅湛今說:“組成音樂潛能的基本元素,如音高感、時值感、響度感和音色感,這些來自天生親代遺傳,并且這些來自遺傳的差異性在兒童早期就會顯露出來。但不絕對,也有研究者證明,家庭音樂環境,反複訓練對于音樂表演技能也有所提高。”
“這麽說,我唱歌還有救?”
“嗯?”
“你聽聽我的水平。”祝萌清了清嗓子,開始唱:“阿門阿前一顆葡萄樹,阿嫩阿綠它剛發芽……”
祝萌唱完,很久很久,傅湛今才尴尬地咳了聲,挽尊:“這是每日輕松一笑?”
祝萌厚臉皮澄清:“我很認真在唱。”
“行吧。”傅湛今道:“五音不全不是啥缺點,不要自卑,我不嫌棄你。”
“滾啊。”
說起來也奇怪,曾經難以啓齒的心結,被自己玩笑着說出來,好像也沒有很困難。
因為這個小插曲,接下來幾天,傅湛今和祝萌的約會添了個項目——上音樂課。
學生:祝萌;老師:傅湛今。
市中心住宅區,陽光房內,簇簇嬌豔鮮嫩的花叢間,傅湛今穿着白衣白褲,五官柔靜,短□□亮,赤着腳,坐在鋼琴凳上,十指靈活地跳躍在黑白琴鍵上。
祝萌坐在地上,和煦溫暖的陽光落在她發梢肩上,一貓一狗老實地趴在旁邊。
傅湛今彈着琴,一句一句,簡單地教她唱。
祝萌也不怕在傅湛今跟前丢臉,就扯着嗓子跟着吼:“把你純真無邪的笑容給我吧~”
腦袋被拍了一下。
祝萌吃痛,癟着嘴:“幹嘛突然打我!”
傅湛今擡擡下巴:“好好唱歌,別逗貓了。也別抱狗。”
祝萌“哦”了聲,伸到半路要去抱京巴的胳膊慢慢撤回來。傅湛今示意:“你可以抱抱你親愛的帥氣的男朋友。”說着伸過一條腿:“抱吧。”
祝萌不順他心意地扒拉他一下,義正言辭:“老師,你上課帶頭開小差啊。”
“免費課程,你還想讓我照着一小時兩萬八的效率教?”
祝萌小臉一揚:“我還以為咱倆的矯情,能值得你一小時二十八萬的教。”
傅湛今眼神淡淡,笑着看她:“想得挺美。”
祝萌
“路途遙遠~”
祝萌搖晃腦袋跟着哼。
傅湛今節奏不亂地彈着琴,視線卻直直地落在她身上,極致溫柔:“我們在一起吧~”
祝萌聲音低低的,音色甜膩軟糯:“在一起吧~”
祝萌沒有拆穿祝易隼,爸媽那邊一直瞞着祝易隼參加節目選秀的事情。
時間就這樣,有條不紊地流逝着。
祝易隼在與老姐的矛盾中,成功晉級總決賽,而他與老姐的冷戰,依舊沒有緩解。
甚至,祝萌以“工作比較忙,我搬去員工宿舍住幾天”為借口,不住在家裏,這讓祝易隼委屈地眼周發紅,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什麽驚天大錯。
這讓他更不敢提最後一期節目錄制需要請家屬到現場,或者錄制祝福VCR的事情。
這天,祝易隼拎着兩大兜飲料和食材,失魂落魄地從小區外面的超市出來,踩着滑板歪歪扭扭地不滑直線。
後面的車子按了三四次喇叭,他都沒回神。
傅湛今搖下車窗喊了聲:“祝易隼!”
少年板尾着地,猛地剎住,這才回頭:“湛神。”
傅湛今手肘壓在方向盤上,沖他一揚下巴:“上車,我捎你回去。”
祝易隼眯眯眼,明晃晃的日光照在車身上異常刺目:“我姐不在家。”
“去哪了?”
祝易隼舔舔唇:“她說博物館有工作很緊急,這兩天住在員工宿舍。”
傅湛今眉頭皺了皺,有些疑惑。
祝易隼想問問傅湛今,最後一期節目錄制,不邀請父母到現場可以嗎。
沒等他發問,傅湛今丢了句“知道了”,驅車走了。
祝易隼:“……”喂!我滑板都收了,說好的送我回去呢!
機場,一輛出租車緩緩減速,靠邊泊車。
傅湛今的電話撥過來,祝萌正舉着手機掃碼給司機師傅轉賬,不小心挂斷了。
進大廳取登機牌,正要回電話,傅湛今電話再次過來:“還生氣呢?”
昨晚視頻聊天時,傅湛今玩笑逗她狠了些,祝萌被顏色段子羞紅了臉,氣呼呼地挂了電話。
機場清晰的女聲廣播傳到聽筒裏。傅湛今問:“你在機場?”
“沒生氣。”祝萌說:“有事回趟家。”
傅湛今嗤笑:“還說沒生氣。你現在特別像一吵架就往娘家跑的小媳婦。”
這什麽破比喻。祝萌:“真沒生氣。”
傅湛今問:“幾點的航班?”
祝萌看了眼登機牌上的時間,回答。
傅湛今檢索了從禮城飛雲海的航班時間,又看了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問:“你待幾天?”
“不确定。可能明早晨回來,也可能多待兩天。”
傅湛今好奇:“你這趟回去到底做什麽?”
祝萌:“秘密。”
傅湛今:“嘁!我還不稀罕知道呢。”
祝萌站在機場明亮幹淨的落地玻璃前,低着頭,腳尖蹭着地板:“太好了,正好不想告訴你。”
傅湛今呵聲:“太過分了。”
祝萌笑彎了眼睛,實話說了:“有點事,想和我爸媽聊聊。”
傅湛今極其正經地問:“聊我嗎?”
“不撩。”祝萌脫嘴而出,愣了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走開,我說正事呢。”
“好好好,不開玩笑了。”傅湛今又道:“我晚上還有事,明天要去見個老師,我定了明天這個時間的機票。”
祝萌聽明白:“你不用特意來找我。”
傅湛今:“誰找你,我回我姥姥家。”
祝萌疑惑地“啊”了聲。難怪兩人能相逢在從雲海起飛的航班上。
祝萌搭乘兩個小時航班,又轉三趟車,到家時已是傍晚。
雲海是座非常美麗的小城鎮,經濟比不上禮城發達,也沒有四通八達的行車道立交橋,水浪般的綠林一望無際,鳥鳴陣陣,藍天白雲像動漫中的畫面,幾年前被國家地理雜志評委百大洗肺小鎮之一。
二層小洋房粉刷整齊,門前的盞燈通明照亮。聽到開門聲,有人出來看。
祝萌在門口換鞋子:“爸。”
祝萌回來前沒打招呼,爸媽不知道。祝圍朝身後一喊:“是萌萌回來了。”而後才問她:“怎麽回來了?”
齊文秀端着碗筷出來:“吃飯了嗎,你爸剛做好,先洗手吃飯。”
祝萌有些不知道如何與父母交流,她在學業上聰慧,與同學相處機敏,老師眼中好學生,同學評價好人緣。可面對父母,總覺得沒那麽親近與依賴。
祝萌經過餐桌看了眼。她與祝易隼不在家,兩大人連吃飯都很随便,湯泡飯,祝萌看了眼淺淡的排骨湯,也不知是熱了幾次。
“家裏還有什麽?我再炒兩個菜吧。”
沒等爸媽回答,祝萌已經進了廚房,打開冰箱看了食材,系圍裙,洗手,幹淨利索地添了道辣椒炒肉,青菜炒香菇,切了蘿蔔丁火腿丁,打了個兩個雞蛋,把餐桌上的香米飯扣進鍋裏做成蛋炒飯。
祝萌解了圍裙,坐到餐桌旁,示意:“吃吧。”
祝圍問起他在禮城的生活,又問小隼怎麽沒和他一起回來。
祝萌扯了個謊,說自己回來參加高中的同學聚會,小隼在禮城玩得很開心。
齊文秀嘆了口氣,說起小隼的成績。
祝圍說現在正是叛逆期,心思不定,等過了這段時間,就知道好歹了。
祝萌安靜的吃飯,聽父母聊着。
飯後從包裏拿出給爸媽帶的禮物,先是一條華麗精美的刺繡旗袍,先前逛街時,祝萌一眼就看中了,猶豫了好幾天,才去照着齊文秀的尺寸買下來。
齊文秀捋着布料看了半天,推着眼睛:“挺貴吧,你現在還在讀書,別亂花錢,我什麽衣服沒有。”
祝萌咬唇:“知道了。”
又拿出給老爸的狼毫毛筆,祝圍喜歡的不得了。
祝家晚飯後的傳統活動,從不是打開電視看看黃金檔電視劇,也不會捧把瓜子聊聊同事親戚鄰裏的八卦,而是辯論賽般地讨論某個課題。
爸媽都是中學老師。祝圍教高中歷史,齊文秀教高中語文,一家子儒學氣質十足。
祝萌情緒淡淡的,聽爸媽教育了會,扯着哈欠回房睡覺:“爸媽,你們也早點休息。”
回了房間,才看了眼手機。
傅湛今一連發過來十四條。
“落地了嗎?到家報個平安。”
……
“剛剛看了個段子,笑死我了。”
……
“HHHHHH,你看這個微博,要笑死在評論裏了。”
……
“剛剛小趙說我新專輯馬上要發布了,讓我發點粉絲福利,你幫我想想我發什麽好。”
……
“我最好的兄弟脫單了,剛剛他帶着女朋友和我一起吃飯。酸死了,你什麽時候和我戀愛啊。”
……
房間沒開燈,祝萌躺在床上,耳邊安安靜靜,眼眶泛着淚水,有些氣自己膽子小。在禮城糾結了小半個月,終于下定決心回來聊聊祝易隼的事,臨到陣前又慫了。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設,還是沒能說出口。
市中心別墅,傅湛今支着條腿坐在陽臺地毯上,璀璨霓虹繞着江岸,岸上金色的車流如水。
貓癱在推拉門邊,京巴耷拉着腦袋靠在他腿邊。
傅湛今看着久久沒有回複的手機,不死心地把網關掉,又點開,然後又重啓,仍然沒有消息。
“诶嘿!我就奇了怪了,這小丫頭一上飛機就玩失蹤,不知道城裏有個男人惦記你啊。”
傅湛今怕祝萌這個點正在吃飯,也不好打電話過去打擾。
就等啊等,等啊等。
傅湛今盯着牆壁上的挂鐘:“九點一過,我就打!”
四周萬籁俱寂,只有秒針滴答滴。
傅湛今開了冰箱,連吃了兩盒冰淇淋,又彈了扳半首亂七八糟的曲子,再去給貓和狗隔開了罐頭,看着一大一小兩只崽子的圓滾滾的屁股,百思不得其解地斷奶個了好一會:“你說我堂堂一頂流歌星,在那丫頭眼裏什麽都不是?”
“天地良心,放着我這麽好的男人不要,她這輩子等着單身吧。”
“太子,你和她生活過一段時間,應該了解她,你說說,他到底什麽意思。”
……
九點一過!
傅湛今從撅着屁股趴在地毯上的姿勢突然彈起來,後背繃得筆直,手機攥緊掌心微微冒汗,找到她的號碼,鄭重其事地撥出去。
響了三聲後。
“喂。”那頭聲音有些堵。
傅湛今從地毯上跳起來,低聲問:“睡了?”
祝萌接到電話後,扯着紙巾擤了好幾次鼻涕,又咳嗽着清了清嗓子,才敢接起來。
生怕傅湛今聽出異常,便順承着她的話故作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略帶疲憊:“下午一直在坐車,累了,回了就睡着了。”
傅湛今一把抱過太子,把它放到高處的欄杆上,貓咪大叫一聲,矯健地跳開:“難怪,我給你發了那麽多消息,你沒回。”
祝萌沒吭聲,也不知是不是又睡着了。
傅湛今:“晚安,早點休息,我也要睡了。”
太子鄙視地瞪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質疑他這個點你會睡覺?
祝萌情緒低落地“嗯”聲,喊了聲:“傅湛今。”
“嗯?”
祝萌閉着眼:“你給我點勇氣吧。”
傅湛今心中一緊:“怎麽了?”
祝萌蜷縮在單人床上,懷裏抱着個小獅子玩偶,貼在心髒的位置,低聲細語地邏輯混亂地大概說了事情。
傅湛今聽完,說:“傻瓜,和自己父母,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祝萌沉默。
傅湛今用非常正經地語氣說了一句非常不正經的話:“如果你現在在我面前,我一定将你擁在懷裏,給你個大大的擁抱。”
祝萌:“先欠着。”
傅湛今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祝萌噤聲,不承認:“我說,晚安,我要睡了。如果不是你的電話,我能一覺睡到明早太陽升起。”
次日一早,吃飯時,電視臺播放早間新聞,沿海城市臺風襲來,外景記者身上罩着的塑料雨衣被風吹得鼓起來。新聞主持人慷慨激昂,報道着被災情。
祝萌端着米粥的碗,看了眼電視,随口:“我見過常申瑜。”
話題就這樣被引了過來。
祝圍齊文秀各吃各的,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祝萌咬唇,繼續關注新聞。
演播室連接的外景畫面一晃,新號斷開前,猛地一陣風與襲來,常申瑜臉上風雨肆虐,頭發糊了一臉,十分狼狽。
齊文秀:“你要喜歡新聞,學個播音主持,不比當新聞記者輕松?”
祝萌沒吭聲,自然也不會頂嘴說什麽播音主持需要藝考,你們更不可能支持。
祝圍摔下碗:“你別以為我和你媽不知道,你想當戰地記者,堅決不可以。”
祝萌再擡頭,眼眶發紅,明明粥也沒有熱氣熏不到。
一頓家宴不歡而散。
沒有同學聚會,讀書時玩的不錯的家近的朋友喊出來聚了一波。
地點原本想定在高中附近常去的那家餐館,但因為放暑假,學校附近的商家紛紛關門休息,最後商量過後,訂了另外一家。
“就是有點遠,不過附近玩的地方多,我們吃了飯,還可以去電玩城,晚飯再一起吃,然後一起看個電影,再回來。”
閨蜜文倩挽着祝萌的胳膊,連體嬰似的。兩人讀書時關系最好,高考報志願,祝萌北上考去禮城,文倩考去廈門。
一幫少年騎着摩托呼嘯過來,祝萌顧着和閨蜜說話,随意看了眼,便挪開視線,繼續說:“你知道咱同學還有誰考去禮城了嗎?”
文倩壓根沒聽她說話,在那邊嚎起來:“杜維臣你是打算拽上天嗎?”
祝萌才後知後覺看過去,剛剛那一群輕狂的摩托少年,不是他們班幾個男生。
為首的男生拽下頭盔,甩了甩頭發:“嗨~”
文倩壞笑着,看看杜維臣,有看看祝萌,笑道:“萌,你剛剛不是問,誰也在禮城嗎,維臣啊,他和你報了同一所大學。”
祝萌填志願那會,全身心地沉浸在與爸媽“鬥智鬥勇”當中,還真沒注意過。
周揚搗了好兄弟一拳,打趣:“維臣,你怎麽回事,祝萌都不知道你也報了禮大。”
杜維臣不客氣地回了一拳:“有你什麽事!”
“我的鍋我的鍋。”祝萌忙解釋:“是我對同學關心不周。”
她繞着拉風的大摩托逛一圈,啧啧稱奇:“行啊,杜維臣,周揚,任巧巧?怎麽還有你?”長發編着小髒辮,一件朋克風馬甲,好不帥氣。他們五個都是同班,尖子班,年級前一百的排名,不說有多“兩人不聞窗外事”,在校都是勤勤懇懇讀聖賢書的好學生。
“你們仨這是壓抑了十八年的叛逆,終于爆發出來了。”
周揚:“大班長,我們驚喜還多着呢。”
“是嗎?”祝萌狡黠笑着,走到任巧巧身邊,盯着她塗着眼影的眼睛看,任巧巧心虛的縮縮脖子,故作鎮定地一拍大摩托:“帥不帥?”
祝萌立馬跳到她的後座:“帥!”摟着她的腰,不撒手:“今天我就讓我們音樂委員載我了!”
周揚:“啊!我和維臣這麽快就失寵了嗎!突然好難過!”
杜維臣:“就你戲多。”
文倩在一旁喊:“還有我呢!接下來朕要翻誰的牌子呢?”
杜維臣立馬賣隊友:“周揚!”
周揚罵罵咧咧:“艹!維臣我偷你頭盔了啊,你這麽害我!”
文倩:“你們什麽意思,我就這麽讨人嫌,咳咳,正式公布一下,本姑娘現在體重,不足一百斤。”
周揚撇嘴:“想想也是。體重不過百,不是平胸就是矮。”
“周揚!”
炸天呼地拌着嘴,一行人到了吃飯的餐廳。
進門時,聽到杜維臣在科普:“我特意挑的這個地,可好吃了。”
文倩挂在祝萌胳膊上,左看右看,認出這裏:“我之前和來吃過,沒覺得多好吃。”
杜維臣聽到祝萌也來過,突然驚喜:“你們來吃過啊?什麽時候?”
周揚眉飛色舞,意有所指:“挺有緣啊。”
祝萌說:“剛高考完。”
文倩補充:“你不知道,當時我倆可倒黴了,還遇到個人販子,祝萌當是為了保護小孩,胳膊被劃了一下。”
祝萌将胳膊藏了藏,笑:“就劃了一道,沒流多少血,已經好了。”
杜維臣心疼的皺皺眉:“女孩子出門,要注意一點。”
周揚接茬:“對,這時候可見男朋友的重要了。”
祝萌笑笑沒說話,選座位是故意避開杜維臣,不和他挨着。
誰曾想去衛生間洗了個手再回來,杜維臣換了個位置,還是坐在他旁邊。
菜單在傳了一圈,每個人點了一個菜。
杜維臣擔憂地望着她的胳膊,說:“我大伯懂中醫,配的藥膏特別靈,回頭我給你拿一管。你皮膚白,留疤了不好看。”
祝萌和善地應:“謝謝。”
杜維臣還在和她找話題聊天。
祝萌敷衍地應付着。
在場的兩個男生,周揚大大咧咧,心裏想什麽臉上藏不住,祝萌和他家挨得近,從小認識,祝易隼特別喜歡和他玩,連帶着祝萌與他在學校裏關系不錯。
杜維臣的性格太拗,上學時悶葫蘆一個,但長得帥,禁欲清冷那一款,級部不少女生給她送巧克力寫情書。有回出板報,有女生在一旁和他說話,杜維臣覺着煩躁,摔了黑板擦。好巧不巧撞到祝萌的額頭,腫得像長了角。
杜維臣為了彌補過錯,不顧祝萌阻攔,給她帶了一個月的早餐。
回憶到這,祝萌不由得想到傅湛今,先前休息室外聽到的那句“滾出去!”,當真是霸氣十足。
男人是不是不管平常什麽性格,都有暴躁的一面,兔子被逼急了還要人呢,更何況熱血方剛的大男人。
祝萌看看手機,說:“剛剛洗手時,我手表好像忘在洗手臺了,我去找找。”
祝萌低着頭往衛生間走,戳戳點點手機屏幕。
杜維臣猶豫着要不要跟着起身,就看到祝萌走的那方向迎面過來個兩男一女,原本是沒走在同一直線,也撞不上。但怪就怪在,靠近祝萌的那個戴口罩的男人,正和好友說話,瞥了眼祝萌,徑自往旁邊挪了下兩步,定定地擋在祝萌的臉前。
而祝萌則始料不及地直直地栽到了她的懷裏。
祝萌吓了一跳,忙擡頭,張嘴要道歉。
稍稍定神看清楚眼前人,漠然幹淨的眉眼突然明媚起來:“你怎麽在這!”
與此同時,傅湛今手機響了下,他拿出來看,是祝萌的消息:“你吃飯了嗎”
标點沒打,被他一撞碰到了發送鍵。
傅湛今的倆同伴出聲刷存在感。
打扮時尚的女人挽着男人的小臂,自然地笑笑,擺手和祝萌打個招呼:“我還在想,是誰讓我們大魔王連路都不好好走,原來是故意讓人撞懷裏的。”
說着拐拐男友,挑眉:“學着點。”
祝萌反應過來什麽意思後,被調侃的有些囧:“你們好。”
傅湛今看向祝萌介紹:“倪嶼生,我發小。游寅,我發小的男朋友。”
游寅對這個定位很滿意,看傅湛今順眼不少。
傅湛今繼續介紹:“祝萌,我女朋友。”
簡單介紹完,發小們離開,留兩個人單獨相處。
祝萌被傅湛今攥着小手,問:“不是說傍晚才到?”
“工作提前結束,就過來了。”傅湛今捏捏她的臉頰,笑:“想見女朋友了。”
祝萌見着傅湛今确實開心,但家裏的事,還沒溝通好,非常不如意。
傅湛今瞧着她的反應,秒懂:“和父母聊得怎麽樣?”
祝萌苦笑着搖搖頭。
傅湛今安慰她:“慢慢來。”
接下來幾天,祝萌沒有和爸媽繼續聊這個問題,在家又住了一晚,祝萌啓程回禮市。
祝萌沒有做通父母的工作,看回來見到祝易隼,頓覺惆悵。自己這個姐姐啊,一點用也沒有。
更為糟糕的事,最後一期錄制前,祝易隼接到節目組的通知,說總決賽需要請家長到現場。
祝易隼将自己關在房間裏整整兩天,再出來時,抱着厚厚的一沓帶着油墨味的試卷。
祝萌站在落地窗邊修理花枝,見祝易隼湊過來,委屈巴巴的癟着一張嘴,撒嬌賣萌。她迅速別開頭,去擦綠蘿葉片上的灰塵:“有事說事,沒事躲遠點。”
“姐。”祝易隼死皮賴臉地黏上來,一弓腰,試卷舉過頭頂:“這些是下學期我沒好好寫的卷子,我問老師要了電子版,打印出來,認認真真重新做了一遍。”
祝萌動作一頓,偏頭去看。
祝易隼頂着個久不打理的雞窩頭,穿的仍是前天的衣服。彎着小身板站在那,腦袋歪着,從磚頭厚的試卷與胳膊縫之間偷偷打量祝萌的反應。
對上老姐的故作默然的視線後,猛地躲開,頭垂得更低些,胳膊擡得再高些。
祝萌輕舒了口氣,放下修剪工具,擦幹淨手,将試卷拿過去。
祝易隼夾着尾巴亦步亦趨地跟着祝萌往客廳走,小心翼翼地試探:“姐姐我們現在是和解了吧?”
祝萌“嗯”了聲,在沙發上坐下,翻着試卷。卷面筆跡工整,解題思路清晰,正确率接近百分之百。這才是祝易隼的正常水平。
祝易隼蹲在地毯上,給祝萌捶腿,小聲地商量:“姐,總決賽錄制時需要家長坐在觀衆席,還需要錄一段視頻祝福,我親愛大方又美麗的姐姐,你願意露臉嗎?”
祝萌合上試卷:“綜藝早晚會在電視上播放,肯定瞞不過爸媽。”
祝易隼垂頭喪氣:“能瞞一天,我就開心一天。”
祝萌抿唇,不知在想什麽。
“安心備賽吧。親友團的面子,我幫你撐起來。”
祝易隼驚喜:“謝謝姐姐!”
錄制最後一天,祝易隼将老姐錄制了祝福視頻,發給了節目組,緊張地搓手。
祝萌冷淡淡地揶揄他:“你這就想拿了冠軍獎金該怎麽花有點早。”
祝易隼複雜淩亂的愁緒因為這句話瞬間明朗,嘴欠地開始和老姐互怼:“切!正計劃給你買哪個品牌的首飾呢,你這麽一說,首飾別想了!”
祝萌和呵笑:“我謝謝你啊,你怎麽不給我準備準備嫁妝呢。”
祝易隼嫌棄地“诶咦”一聲,啧啧出聲:“姐你你剛滿十八周歲,男朋友還沒影呢,就這麽着急家人,羞不羞?”
祝萌面不改色:“追我的人可多了,就是沒瞧上的而已。”
祝易隼不甘示弱:“那你可得好好挑一挑,可不是随便一個人,都能當我姐夫。”
“那你覺着我怎麽樣啊?”
兩姐弟拌嘴正嗨,背後突然冒出來一道清朗男聲,不約而同回頭。
祝易隼看到傅湛今,經過這些期錄制的接觸,對他的印象特別好,脫口而出:“姐夫。”
祝萌正處在被人偷聽的尴尬中,聞言,惡狠狠地瞪一眼祝易隼。
祝易隼意識到自己鬧了個笑話,忙改口:“傅老師。”
傅湛今點點頭,看着祝萌勾起嘴角:“突然被稱呼姐夫,把我吓了一跳,還以為你姐和你說了我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祝萌臉唰得泛紅發熱。
祝易隼追問:“什麽秘密?”
看看祝萌,又看看傅湛今,再看像祝萌,總覺着自己錯過了什麽驚天大事件。
祝萌瞟他眼:“小孩子別亂打聽。”
祝易隼撇嘴:“我雖然年紀小,但我不傻。姐,你們來是不是早就暗度陳倉了。”
祝萌心想瞞不住了,索性承認:“嗯。”
傅湛今一直貫徹落實祝萌再三叮囑要求保守秘密,堅定回答道:“沒有。”
咦,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改口。
祝萌:“沒有。”
傅湛今:“對。”
祝易隼在一旁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又是一場我不配擁有姓名的電影。”
總決賽錄制這天,祝易隼起床後發現祝萌失蹤了。
不是說好要去幫她撐場面嗎,怎麽臨到陣前,跑沒了影。這個姐姐,太不靠譜了。
綜藝錄制地點附近的酒店裏,祝萌對面坐着一對面容嚴謹肅穆的夫妻。
祝圍與齊文秀搭紅眼航班,到禮城時天還沒亮。
祝萌從鄰居叔叔那得知了爸媽臨時計劃,踏着清亮的薄霜來到酒店出現在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