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門開了一條縫,陳槐只露半張臉,眼睛映着客廳燈光,自下而上看他

秦楚霁試探着輕輕推開,陳槐就随着門往後退,一步一步,直到整個人都站在他面前

秦楚霁上前一步,動作很緩慢的虛抱住他,“可以嗎?”

陳槐點頭,他才抱實了,兩顆心髒隔着皮膚和衣料跳動,隐隐居然有了整齊劃一的趨勢

這樣看不到臉卻無比親近的姿勢讓陳槐莫名依賴,臉在他肩頭蹭了蹭,軟軟的靠上去,覺得自己得問清楚,“為什麽親我?”

秦楚霁低沉的聲音就貼着耳朵“想親你。”

“為什麽抱我?”

幾乎一樣的回答,“想抱你。”

“為什麽想?”

“不知道。看見你,就這麽想。”

初秋的室內,還有些潮濕的陰冷,兩個人這樣抱着,漸漸溫暖起來,讓陳槐舒服的想閉上眼睛,他也不問了,他也說不清自己怎麽就喜歡這樣的姿勢呢,也沒資格強求別人

半晌,陳槐在他懷裏有些沉悶的咳了幾聲,忙掙脫出來,熱源驟然遠離

“感冒了?”

“沒。”陳槐搖頭,這兩天都只是有些咳,沒有其他症狀,也不在意,“我餓了。”

秦楚霁伸手試着他額頭的溫度,确實沒有異樣,這才把他領出來,安置在沙發上,自己進了廚房“今晚包餃子。你先看電視,我剁好餡料咱們一起包。”

陳槐坐了一會兒,順着沙發斜躺下去開始玩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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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到潘奕多的QQ,覺得自己得說清楚

先前只是沒來由的拒絕,現下心裏門兒清“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謝謝你。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別擔心,好好休息吧。”

消息發出去,沒有回應,陳槐也不管了,翻身跑去廚房想幫忙

秦楚霁卻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好快啊,哥你經常包餃子嗎?”

“嗯,以前部隊過年要包餃子,和他們一起過了幾個年,就學會了。”秦楚霁把餡料盛到碗裏,放個勺子進去,指揮他“端到餐桌上去,我馬上來。”

秦楚霁提着一面席子,一個小案板,和一袋餃子皮出來,坐在他旁邊

陳槐這才問“為什麽要在部隊過年啊,伯父和伯母不在家嗎?”

“是啊,他們那時候經常在各地的大山裏修路架橋,一去就是一年半載,後來嫌來回太麻煩,把楚涵也帶走了,工程隊走到哪就在哪安家。我一直放在爺爺家上學,過年的時候沒什麽人,只能去參加軍區的活動。”秦楚霁說着手上一翻轉,一個飽滿圓潤的餃子出現在掌心,褶子都一樣寬,肚子圓滾滾的,看着很可愛

陳槐學着他慢慢來,可捏起來的餃子像是被踩過一腳,總是扁的,褶子也參差不齊,賣相差的遠,他把自己包的放在席子另一個角上,與秦楚霁的遠遠隔離開

秦楚霁笑着問他“放那麽遠幹嘛?”

“怕它們自卑,還是跟自己歪瓜裂棗的兄弟呆在一起吧。”陳槐說着又放了一個“你看,一看就是一個路數的。”

秦楚霁笑,拿起一個給他做示範,他做一步,等陳槐做一步,漸漸的居然也有些樣子了

“哎,這個好看多了。”陳槐終于捏出一個能看的,托在掌心給他看過,讓這一個獨苗站在秦楚霁的作品身邊

秦楚霁看着他玩,唇角一直勾着笑

他忽然覺得家裏熱鬧多了,雖然噪音大概都之來源于電視,而坐在桌前的只有兩個人,但是他心裏就是有種滿滿的熨帖,就像着煮着餃子的湯鍋,咕嘟咕嘟,冒着幸福的泡泡

眼前一陣刺目的光閃過,天邊炸響一聲驚雷,又是一場暴雨,大概從今天過後,天氣就再也暖不起來了

秦楚霁端着盤子出去,果然見陳槐縮在沙發角落,抱着腿陷進軟墊裏

“別怕,來過來吃飯。”他關上了幾個房間的門,将雷雨聲隔絕在室外,陳槐這才從沙發上過來,嘟囔着“我沒在怕。”

“是,不怕。”秦楚霁順着他說,夾了一個餃子放在他的沾碟裏“嘗嘗餡怎麽樣,鹹不鹹?”

陳槐哈着熱氣吃了一個,顧不上說話,先對他豎起大拇指

陳槐很實誠,消滅了一大半餃子才抱着肚子站起來

“不行不行,站起來更撐了。”

秦楚霁吃完最後一個,站起來收桌子,路過他身邊的時候伸手在他肚皮上摸了一把,笑道

“下回別吃這麽多啊,不好消化。”

陳槐不好意思,站直了跟進廚房去,“我來洗。”

“我來吧。”秦楚霁說着就要伸手,被他攔住

“放心,我雖然不會做飯,但是洗碗還是很在行的,放着我來。”

秦楚霁也不勉強,出去了 ,窗外瓢潑大雨打在窗上,雨流如柱,窗子裏面結着一層朦胧的霧氣,讓窗外各色燈光顯得朦胧而不真實

房子,家,真暖和啊

盛明傑躺在床上,心裏很煩躁,病床邊圍着拖家帶口從遙遠的鄰省過來的大伯一家

盛明傑對這家人印象一直很差,幾乎每年過年,這一家人都要空着手跑到他們家蹭吃蹭喝,連壓歲錢都沒怎麽給他給過,有一年說起要給鄉下的爺爺奶奶在縣城買房,結果讓他爸掏了10萬,輪到大伯時,他說沒錢,兩月以後買了一輛低配寶馬,每天在朋友圈花式秀,恨不能頂在腦門上

這麽吝啬的一家人,想也知道不會為了看他跑這麽遠,必然有所圖

盛母一臉為難“大哥,真的不是我不給,實在是情況不允許,你看明傑還在讀大學,他弟弟□□高一,每年學費花銷就不少,實在是沒有多餘的錢能給你們。”

大伯叼着煙,因為被護士訓了一頓,沒有點着,“弟妹,看你這話說的。我哪是要錢呢,我是借的,等年後有錢了,馬上就能連本帶利還上。你還能不相信我?”

盛明傑不知道這話他怎麽有臉說出來,他們5年前借的錢,至今沒有還清

大伯母也接話“是啊,弟妹。都是自己孩子,你看飛飛和女朋友談了這麽多年,現在就差一套房就能結婚了,你是他親小媽,總不能不管吧。這些孩子裏,飛飛最大,是頭一個結婚的,困難多一點。你們幫幫忙,以後等明傑結婚,我們不就也能幫你們嗎?有來有往啊,誰還能不結婚不成?”

盛明傑心裏暗罵,我他媽還就能不結

大媽見打動不了盛母,又去看盛明傑,手在他一側腿上拍的啪啪作響

“明傑啊,你可是家裏讀書最多的,你肯定懂道理的,你說說是不是這麽個理。我們就借20萬,多的也不要,我們是有分寸的呀。”

盛高飛站在一邊沒說話,見他看過來,沖他笑

盛明傑看着那張臉,只覺得心頭火氣,還他媽高飛,你但凡能蹦跶起來一點兒,都不會那麽讓人瞧不起。他這個表哥,人和名字差的遠了,從小不學無術,念書時候就不好好念,問題是也沒混,就見天兒的在課堂上睡覺,頭背着睡了6年,最後三本線都不夠,念了個專科還不好好念,現在什麽本事沒有,就知道求人

他媽面情軟,心裏煩,面上也不顯,只是不說話,盛明傑就顧不得那麽多

“大媽,你也聽我們講講道理。不說學費,就我這只腿,躺在醫院,幾萬幾萬的往進投錢,還沒個準數,錢借給你們了,我怎麽辦?”

大媽見終于撬開了他的嘴,一陣欣喜

“我也是打聽過的呀,學校不是給你保研了,還賠償了二十幾萬嘛。要不然我們也不能……”

大伯猛地拍了她一巴掌,清脆的一聲響“瞎說什麽呢死婆娘!”

盛明傑卻是懂了,哦,是想要那筆賠償款

“你要真想要這筆錢,也可以。”盛母滿臉驚愕看他,就聽他繼續說“你讓高飛出去站路邊看,找着什麽奧迪路虎往上一撲,只要能壞個零件,也能拿這幾十萬。”

大媽開始還認真聽着,後面才聽出諷刺來,手往腰上一插,梗着脖子就喊

“這都是怎麽讀的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不成?反正這些錢也是風刮來的,分點兒給你哥哥怎麽了?你又沒有損失,你怎麽這麽自私呢,人都沒學會怎麽做呢,上的哪門子大學!”

尖利的嗓音穿過病房,招來護士對着他們一頓吼

“這裏是醫院,安靜!要吵出去吵!”

大媽臉紅脖子粗“我就喊!怎麽了?我還要哭呢!”說着整個人委頓下去,往地上一坐,肥胖的身軀異常靈活“救命啊,這個白眼狼,見死不救,不要臉啊——”

護士徒勞的喊着“安靜!”

大伯猛地站起身出去了,盛高飛一臉嫌棄,沒有半點把她扶起來的意思,也跟着出去,整個病房的人都皺眉看那女人,那女人卻半點臉面都不要,掙得滿面通紅仍要嘶喊

盛母在旁一臉尴尬,不知該如何收場

這時,門外忽然有人說話

“我已經報警了,警察20分鐘內趕到,進了局子你慢慢跟他們講。”那是周楠,靠着門框“哦,對了,提醒一下,敲詐勒索罪,要坐牢的。”

大媽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一聲嗚咽停止了幹嚎,指着他罵“我們的家事,跟你有什麽關系!”

周楠笑笑,言辭犀利“沒什麽關系,我就是對不要臉過敏,正當防衛。您繼續,不用管我。”

警笛聲透過窗戶傳上來,大媽慌了,匆忙爬起來拍拍屁股

“我什麽都沒幹啊,我就是來看看我大侄子。”說着腳步匆匆出去,下樓跑走了

病房裏的衆人都是松了口氣,連聲對周楠道謝

周楠擺擺手,和盛母打了個招呼,進來坐下

盛明傑沒擡頭,他覺得臉面丢盡了,就是怕和這些人扯上關系,他才拼命讀書,考到遙遠的外省,他以為自己終于擺脫了,沒想到今天,這家人狠狠抽了他一個耳光

只要是從那裏出來的,就永遠別想擺脫他們

“周楠,你走吧。”盛明傑死死低着頭,看着被面上那個褪色的紅十字“求你……”

盛母急了“怎麽說話呢?外面這麽大雨,讓小周怎麽走?你坐着啊,阿姨去打些熱水。”

盛母提了熱水壺出去,兩人還那麽坐着

半晌,盛明傑開口“你沒報警吧?”

“沒啊,果然沒瞞過你。”周楠偷瞄他一眼,好像還是沒什麽表情“我上樓之前正好遇見警車,好像是車禍。随口扯了個謊騙騙她。”

“你從哪兒開始聽的?”盛明傑低垂着頭,聲音甕甕的

“……他們說要借20萬那裏……”周楠摸摸鼻子“我不是故意的,本來想着今天就不進來了,但是那個女人也太氣人了。下回,你真報警算了,這種人自己很難應付吧。”

盛明傑這才擡起頭,眼眶殷紅,他說“你不懂,我,和這種人是一類人,我不能這麽做。你沒在那個環境裏生活過,你不懂。”

盛明傑攥着袖子抹了一把淚“你聽到她罵的那些話了吧?她怎麽說,我都不在乎,可我爸也是這麽罵我的。不管是不是真的,聽得多了都成了真。”

周楠頭一次見盛明傑哭,一時手足無措,盛明傑不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淡定又帶着譏諷,毫不留情的戳你的痛處,怎麽能這麽脆弱呢

他從桌上抽過一疊紙,就那麽拍在盛明傑臉上“擦擦,別哭了。多大點兒事,就家裏人看不起你呗,誰沒有過似的……”

周楠說的那麽雲淡風輕,就連他自己都差點相信,好像自己從沒有因此大哭大鬧過,那是過來人看破一切的平淡

盛明傑擡頭看他,那疊紙巾被眼淚粘了幾張在臉上,顯得有些傻

周楠看着他,像是看到了某個階段的自己,那個不被家人承認的,無助的自己,現在想起來,那些無助和懦弱讓他痛恨自己,何必對那些人低頭呢?

他欺身上去,将盛明傑壓在床頭,手往牆上一撐,看進那雙通紅的眼底

“不要管別人怎麽說,你該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只要你走在正确的路上,路邊野狗偶爾叫兩聲,有什麽影響呢?你能保研,是因為你用心學習過,他們誰見過你起早貪黑背書,誰見過你通宵熬夜畫圖?你能拿到這筆錢,是因為你不顧一切救人,他們算什麽東西?沒人體驗過你有多痛,也沒人了解過你有多勇敢。別在意那些垃圾。”

盛明傑呆住了,眼見着周楠收手坐回去,轉眼間氣勢一收,又恢複常态,滿不在乎的懶散

他甩了甩手,感嘆“原來壁咚是這種感覺啊,難怪都喜歡這麽畫,真的很爽啊。”

盛明傑看着他,眼裏漸漸堅定,他把紙從臉上取下來,低聲道

“謝謝。我好多了。”

周楠瞥他一眼,笑了“你這樣可真不像你。”

盛明傑反問“哪樣兒像我?”

“那肯定是考場上,我不是針對誰,我只想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周楠比劃了一個挺欠扁的表情“那種樣子呗。那才是你的本體。”

盛明傑被他逗樂了,臉上終于沒再繃着

“可算笑了,真是累死我了。我今天來是有正事兒來着。”周楠看着他,臉色一變,本就有些下垂的眼尾垂的更厲害,竟讓人從八尺男兒身上硬生生看出楚楚可憐來“盛爸爸,求求你一定要來考期末考試啊,沒有你我怎麽辦?”

盛明傑神色一怔,幾不可查的紅了臉,只是正好哭過本身就帶點顏色,一點兒沒被看出來,他咳了一下,“我争取,我也不想休學多上一年學。”

周楠笑的更明顯,任務圓滿完成,打算功成身退了

“這就太好了,我在學校等你呦——”周楠對他眨眨眼,起身“今天就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盛明傑看了看窗外,暴雨還在下“你怎麽回去啊,雨這麽大,公車也沒了吧……”

周楠掏出車鑰匙轉了半圈“開車來的,放心放心。”

“操,差點忘了你是個富二代……”盛明傑對他揮手“那快走吧,注意安全啊。”

周楠長長的答應了一聲,身影消失在窗口

盛明傑眼前空了,腦子裏卻塞的滿滿當當,從周楠滿不在乎的慵懶模樣,到他誇張的吃驚表情,再到他一臉嚴肅甚至于冷漠的貼近,最後定格在臨走對他眨一下眼的瞬間——

他捂了一下胸口,好像方才那個眼神真的帶電,心髒有種停滞一般的悸動

生病了吧,可能病的挺重,盛明傑看着窗外,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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