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陌上花開
僅一瞬采籬就把眼底的敵意收了起來,讓鐘離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看岔了。
采籬微微一笑,問:“采籬有事要尋悠南,不知少主可知悠南現在何處?”
鐘離秋信以為真,說:“哦,悠南剛剛說替我備熱水,現在應該還在路上。”
得到了回答,采籬這才從地上起來,笑道:“多謝少主告知,采籬告退。”
“嗯好。”鐘離秋随口回了一句,采籬便轉身離開了。
總感覺這個叫采籬的人很詭異啊。
鐘離秋在心底尋思着,但除了最開始那個眼神,他又說不出具體詭異在哪裏。恰好這時候蘇青君走了進來,鐘離秋也不繼續深想。
“接着。”蘇青君簡單粗暴說了兩個字就把一個白瓷瓶丢給鐘離秋。
也虧得鐘離秋沒有再走神,慌亂地伸手一接,堪堪抱住了那個瓶子,問道:“師父,這是什麽?”
蘇青君繞到鐘離秋面前的椅子旁一屁股坐下,邊掏出一堆長得參差不齊的瓶子邊說:“噢,你手上那個是丸狀的七日散,為師在上面标注了。”
鐘離秋低頭查看瓶身,果然看見三個飄逸的小字。
等瓶子都擺放好了,蘇青君又提溜出一個矮胖圓的小瓶子遞給鐘離秋,說道:“這是七日散的解藥。”
鐘離秋忙接過來,不解地問:“師父,你給徒兒這些幹嘛?”
蘇青君瞥了他一眼,說:“為師考慮過了,小徒弟你資質太差,接觸這些又晚,真要學毒肯定學不精通。”
鐘離秋嘴角一抽,說:“師父你不會就是特意來損徒兒的吧?”
“你知道就好。”蘇青君嘴角微揚,心情頗好地繼續說,“這些都是丸狀的毒藥還有它們的解藥,為師全都注明了。小徒弟你要是沒事就把他們當糖豆吃罷,吃多了也就可以在入嘴的第一時刻判斷出來,然後自行服用解藥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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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毒藥當糖豆吃……真不愧是師父大人想出來的辦法。
鐘離秋總覺得不靠譜,問道:“那萬一毒當即發作呢?”
蘇青君無所謂地擺擺手,說:“哪有那麽烈的毒?至少都要十息。若是十息小徒弟你還反應不過來,那毒死活該。”
一息大約是兩到三秒,那十息也才不過二三十秒。
鐘離秋頓時覺得不止不靠譜,完全就連譜都沒有。這麽短的時間要判斷出是什麽毒然後還要吃下解藥,怎麽可能!
許是察覺到鐘離秋濃濃的不信任,蘇青君輕挑眉,問:“怎麽?”
鐘離秋皺眉,說:“這也太不可靠了吧,萬一正好沒有解藥呢?萬一正好是徒兒不熟悉的毒呢?萬一……”
蘇青君聽得不耐煩,擡手打斷,說道:“哪有那麽多萬一。不管,下個月為師就要考察一下你的成果,自己做好準備。”
說完,蘇青君就果斷地起身離開了,徒留鐘離秋幹瞪着這堆白瓷瓶。
半晌,鐘離秋還是低嘆着認命了。
攤上一個任性的師父,他還能說什麽?
“少主!”
正思考人生的時候,悠南的一聲大喊把鐘離秋的魂都吓了回來。
鐘離秋下意識往後縮了縮,拍拍胸脯,說道:“怎麽了?突然喊那麽大聲吓死我了。”
悠南摸摸後腦勺,說:“剛剛叫了好幾聲少主沒反應就不小心大聲了點。熱水備好了,少主快去沐浴吧!”
“啊好,我去拿幾件衣服。”說着鐘離秋就從床上站了起來,結果腿一就要軟往前撲倒。
悠南就站在他的不遠處,見狀趕緊上前幾步攙扶住鐘離秋,還不忘擔憂地問:“少主你怎麽樣?要不還是悠南伺候你吧?”
自來吟落谷的第一天鐘離秋就拒絕了悠南伺候他洗澡的行為。
鐘離秋連連擺手,說:“不用不用,我就是不小心。”
大概是因為兩人靠得近,鐘離秋清楚地看到了悠南紅撲撲的臉頰。他只當是悠南幫他備水比較累,也沒多想,自己拖着依舊酸軟的雙腿走到衣櫃旁挑衣服。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剛剛莫名其妙的采籬。
既然采籬和悠南同級,那兩人應當是比較熟悉的吧?
鐘離秋拿着衣服悠悠地走到屏風處,很是随口地問:“悠南,你說采籬是不是不太喜歡我啊,總感覺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悠南聽到後整個人就是一僵,結結巴巴地說:“什,什麽喜歡?我,我不知道!”
“……昂?”
鐘離秋一時間不太明白悠南在說什麽。
悠南剛說完就反應了過來,臉“刷”得紅了個徹底,慌慌張張地解釋道:“啊不不不,沒什麽,悠南是說采籬怎麽可能會不喜歡少主呢!少主人這麽好哈哈哈……”
然後不等鐘離秋再說什麽,悠南又急忙地說:“啊對了,方才谷主大人叫悠南收拾外面的東西來着,悠南先告退了,少主再見!”
“……再見。”鐘離秋下意識揮了揮手,然後轉頭準備去洗澡。走的時候鐘離秋嘴裏還嘀咕了一句:“悠南這麽着急肯定是挺怕師父吧。”
這反射弧大概是沒救了。
悠悠閑閑地泡了個澡又舒舒服服地睡了會覺,然後開開心心地吃完了晚餐,鐘離秋就拉着悠南扯淡。
他盤腿坐在床上,一手托腮,問道:“哎,悠南,既然師父是國師,那國師一般都是做什麽的呀?”
悠南坐在椅子上,用右手食指抵着下巴,思索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國師啊,就是主持祭天大典的,祭天大典後還要和皇上共商國事。”
“祭天大典?”鐘離秋微歪頭,不解地繼續問,“祭天大典是做什麽的?”
提起這個悠南就顯得有些興奮了,說:“祭天大典是洛朝最重要的一次祭祀典禮,每年初冬時分舉行。如果今年收成好就感謝神靈饋贈,收成不好就祈禱明年五谷豐登。而且到祭天大典的時候谷主會帶我們去京城,京城那邊可熱鬧了!”
畢竟悠南還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比起隆重而正經的祭天大典,還是對京城各種好吃的、好玩的印象更深,不知不覺就扒拉了一堆與祭天大典無關的事情。
最後,悠南還總結了一句:“反正祭天大典真的很好玩!”
事實上只是祭天大典時熱鬧的京城很好玩吧?
鐘離秋還沒來得及調笑一句,就被門外的敲門聲打斷了。
“少主大人,谷主命采籬給您送點東西。”
聽到這個聲音,悠南身子一僵,“蹭”地站了起來。
“怎麽了?”鐘離秋疑惑地問了一句,順便對着門口說,“進來吧。”
得到回答後,采籬輕輕地推開房門,捧着一把劍規規矩矩地遞給鐘離秋,同時說道:“此劍名為陌上,為谷主上月所鑄,日後便歸少主所有。”
一把行走江湖必不可少的劍!
鐘離秋眼睛一亮,連忙接過陌上劍,不住地摩挲着劍鞘精致的紋路。
“劍法最多對付凡人,練武之人你便是近身都難做到。”
下午時木槿的話在腦海中浮現,鐘離秋動作一滞,抿唇片刻後擡頭笑着對采籬說:“這把劍我很喜歡,采籬你回去後幫我謝謝師父。”
也不清楚師父知不知道他沒有內力,不過既然有了屬于自己的劍,那也得好好練習一番劍法,就當強身健體了。
練好以後還可以裝個逼什麽的嘛(劃重點)。
而且這可是師父大人送給他的第一樣比較正經的東西,一定要好好保管才行。
想到這,鐘離秋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采籬只當他是真心喜歡這把劍,笑道:“是,采籬一定替少主傳達。那采籬就先告退了。”
鐘離秋抱着陌上劍,輕道:“嗯。”
采籬行了個禮,轉身的時候瞥了一眼縮到角落去的悠南,笑容逐漸詭異。
悠南對上采籬意味深長的眼神,下意識往裏面蹭了蹭。
然而,滿腦子都被彈幕刷屏的鐘離秋完全沒有留意到采籬和悠南那極其明顯的奇怪氛圍。
看着采籬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悠南這才送了一口氣,從角落裏蹭出來。
鐘離秋的心思全放在了劍上,沒關注到悠南的動作,自顧自拔劍出鞘。
借着滿室的燭光,銀白色的劍身上泛着幽幽的冷光。
他只拔出了一寸便小心翼翼地插了回去,直覺告訴他這可不是普通的劍——師父大人這種一看就是人生贏家的人,他親自鑄的劍怎麽可能普通是吧!
見鐘離秋對陌上劍愛不釋手,悠南也不久呆了,說道:“那悠南也先告退了,少主你有需要直接喊一聲就好,悠南就在偏房裏。”
“嗯好。”鐘離秋笑嘻嘻地回了一句,在悠南離開房間後才斂了笑意。
他把陌上劍放在床的裏側,直勾勾地盯着劍柄上镌刻的端正齊整的兩個字。
半晌,鐘離秋輕嘆一聲,脫下外衣,就着燭光睡下。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