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戚氏德音
翌日辰時,鐘離秋拿着陌上推開門,就看見澤蘭已經在院子裏的一棵西府海棠旁練劍了。
現在是四月下旬,正值西府海棠開花的時候。
澤蘭手執粉白粉白的楓岚,腳尖輕點,借力原地單腳半蹲地旋轉了一周。水粉色的裙子微微揚起,與輕顫的淺粉海棠兩相輝映。
一腳制停,澤蘭直起身挽了個劍花,向前滑動一步,右手向上一挑,穩穩接住了一瓣落下的海棠花瓣。
在不遠處的石桌旁喝茶的青風藤放下茶杯,笑道:“阿蘭的劍法愈發精湛了啊。”
鐘離秋這才發現青風藤(人名)居然換下了平日裏不是繡着金色細葉就是白色竹葉的淺綠衣裳,改穿了一件繡着金色青風藤(草藥名)圖案的月白衣。
這頭,澤蘭聽見了青風藤的贊揚,收回楓岚,得意道:“那是自然。”
約摸是眼角餘光瞥見了在門口呆站的鐘離秋,澤蘭側身招呼道:“小秋秋早啊~”
青風藤也發現了鐘離秋,溫和道:“吃過早膳了嗎?”
鐘離秋一邊走過去一邊回了澤蘭一句“早”,又對着青風藤道:“吃過了。”
青風藤站起身,道:“比武大會在辰時過半開始,我們現在動身?”
聽到這話,鐘離秋登時忘了自己是想出來練劍的,連連點頭,道:“好啊!現在就出發吧!”
對于鐘離秋的興奮青風藤有些疑惑,笑問:“少主怎麽對這些事情如此感興趣?”
鐘離秋這才發覺自己似乎表現得過于急切了,摸摸鼻子,說道:“那什麽,我長大的地方是沒有這些江湖武林什麽的,你就當我是沒見過世面好了。”
在學霸的皮囊下深藏着的是一顆對武俠小說十分癡迷的心這種事情,鐘離秋實在解釋不來,只能随便搪塞了一下。
好在青風藤也不追問,道:“那行,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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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秋點點頭,和澤蘭一起跟在青風藤身後。
路上,澤蘭說道:“為了避免有人對你圖謀不軌,小秋秋你吟落谷的少主身份不能暴露。蘇青君那家夥給你取字了嗎?”
鐘離秋點點頭,說:“起了,叫南河。南方之河。”
澤蘭一聽,笑了,道:“取義是你打南邊來是吧?”
鐘離秋詫異,問:“蘭姐姐怎麽知道?”
“不用猜都知道。”澤蘭嗤笑,“就你師父那貨能取什麽好字?大半是随意取個義。”
這話說的,鐘離秋舉雙手贊同。
澤蘭也不逗他了,繼續道:“鐘離南河這名兒太長,等會介紹的時候直接就南河好了,不帶姓。這樣行麽?”
沒料到澤蘭居然還會為這事征求他的意見,鐘離秋眨巴了一下眼睛,點頭道:“可以呀,我随意的。”
澤蘭道:“行,那就這樣了。你記得在人多的時候不要暴露你的身份。如果只是個別人私下找茬,那你大可拿這個身份吓他一下。”
鐘離秋再次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見他都聽進去了,澤蘭莞爾,也不再充當什麽導師,又開始和鐘離秋扯起皮來。
府邸和比武的會場相距不是很遠,沒多久三人就來到了會場門口。
一個穿着鐵甲的守衛站在門處,先是恭敬地向青風藤行了半禮,接着問:“敢問大公子身後這位藍衣服的少俠是……?”
青風藤溫和一笑,道:“這是我的一位朋友,恰好有意前來觀摩,我便帶他一起來了。”
守衛并不深究,抱拳退到一邊,恭敬道:“三位請進。”
青風藤笑道:“有勞。”
接着他轉身,對身後兩人道:“我們進去吧。”
鐘離秋不作聲,跟在澤蘭身後一同進去。
比武的會場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正中間是一個方方的擂臺,兩邊則早已站了許多人,議論紛紛的,好不熱鬧。
青風藤繞着外場走到擂臺附近特意圈出來的一小塊區域——這塊區域只有武林盟主座下的四個弟子及他們所帶的人可以入內。
“小少主你來啦!”江生從善如流地打着招呼,似乎已經把昨天的那件事情抛在了腦後。
鐘離秋扯扯嘴角,勉強回了一個微笑。
傷口現在還死疼死疼的,他真的沒辦法擺出什麽好臉色。
江生自然是明白這一點的,鼓起嘴巴裝出委屈的模樣,說:“小少主你是不是讨厭我了?我發四我昨日已經很盡量輕點了!”
發六也沒用。
鐘離秋依舊不理他,往青風藤那邊靠了靠。
“三哥你是不是又欺負人了?”一個男子也走進了這塊區域,頗為無奈地說着。
鐘離秋扭頭看去,便見一個俊朗的男子穿着一襲繡有雲紋的白衣,拿着一柄尚在鞘中的劍悠然走來,倒是有一番大俠的韻味。
男子見了鐘離秋,抱拳道:“在下是武林盟主座下的四弟子戚德音,敢問少俠姓名?”
鐘離秋連忙回禮,道:“在下南河。”
澤蘭适時插嘴道:“南河就是我常說的小秋秋了,你可不準欺負他。”
戚德音白了澤蘭一眼,說:“我是像三哥那樣的人嗎?”
這話說得江生當即表示不開心了,反抗道:“小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相不相信我打你啊!”
戚德音趁勢道:“你看你看,欺負別人還不算,還要欺負我這個結拜兄弟,真是……寒葉飄逸灑滿我的臉,吾兄欺小傷透為弟心!”
說着,戚德音還捂着心髒做了個心痛的表情。
圍觀的鐘離秋全程眼角抽搐。
還以為來了個比較具有大俠風範的人,現在看來應該是個傻子。
青風藤悶笑一聲,對鐘離秋說:“南河你別見怪,他們兩個也就一起相處的時候是這個樣子。平時小弟他還是挺正經的。”
鐘離秋不予評價。
這時,又有一個人走了過來。
“看來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們挺快活啊。”
臉色蒼白的木槿緩緩走近,面無表情的模樣吓得江生和戚德音立馬乖乖站好,道:“不敢不敢,我們過得可刻苦了,一點都不快活!”
木槿瞥了他們一眼。
兩人立馬把腰杆子挺得更直。這模樣,要多慫有多慫。
澤蘭被他們的樣子逗樂了,道:“也就木槿治得住你們這倆貨了。”
江生幽怨地瞅了一眼澤蘭,礙于自家二哥在場才沒發作出來。
好歹學了一段時間醫理,鐘離秋看得出來木槿此時的身體狀況算不上好,問道:“木槿你怎麽也來了?”
木槿掩唇輕咳了幾聲,這才慢悠悠地回複:“此等大事我自是不能缺席。”
青風藤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場面話,道:“依我看,不過就是悶得久了出來浪幾圈。真是,也不怕身體經不住浪。”
木槿默默地又瞥了青風藤一眼,眼神裏透露着十分明顯的不滿意味。
心裏知道就行了,說出來幹嘛?他不要面子的啊!
青風藤笑笑,裝瞎。
被晾在一旁的澤蘭不開心了,道:“喂喂喂,你們兄弟幾個眉來眼去的就不管我們倆了是不是?”
鐘離秋哭笑不得地說:“眉來眼去不是這麽用的吧?”
澤蘭哼了一聲,說道:“不管,我就喜歡這麽用。”
得,活像個任性的大小姐。
就剛剛他們四個的小互動裏,鐘離秋就看出了他們相處多年而來的默契。不得不說,他還是有些羨慕這種感情的。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多感慨,擂臺上突然傳來一個雄渾的男聲。
“感謝各位武林豪傑們抽空來此一聚,本座在此各位的到來表示歡迎……”
現在在臺上發表領導式開場白的人就是武林盟主林木森。
如果可以鐘離秋真的不想提起這貨的名字。
開場白都是慣例的問候啊什麽的,鐘離秋也沒興趣聽,和澤蘭咬耳朵。看得一旁的青風藤直想把鐘離秋丢回吟落谷給蘇青君照料去。
當然,礙于形象,青風藤還是面帶微笑地用餘光全程盯着兩人。
媽的,笑得好累。
開場白終于說完了以後,比武大會正式拉開了序幕。
這頭幾場呢,是武林盟主的三個弟子之間先相互切磋——這一次林木森很體貼地排除了木槿這個病秧子,這一度使得木槿很不開心。
第一場是青風藤和戚德音比試。
恰好現在青風藤滿腔醋氣沒處發,戚德音很不幸的變成了人肉沙包。
臺上,青風藤以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語調,笑道:“小弟,準備好挨揍了嗎?”
戚德音心下暗道不好。
白切黑的大哥這麽問肯定沒好事!
但是衆目睽睽之下戚德音也不好退縮,硬着頭皮道:“大哥,你……輕點,我怕疼。”
青風藤微笑,道:“我盡量控制住我自己。”
于是,沒多久臺上就漂蕩起一片哀嚎。
“卧槽!青風藤你要不要這麽狠!”
“住手住手嗷嗷!”
“別扯我袖子啊喂!”
“江生你笑屁!”
戚德音被青風藤追得滿臺逃竄,可以說是巨無敵狼狽了。
然而底下的江湖豪傑們沒有一個嘲笑的。經過好幾次觀摩他們四個的切磋,他們已經總結出了一個規律——開場的不正經永遠只是玩鬧,真正精彩的還在後面。
跑了好幾圈,戚德音終于哭唧唧地跑去找木槿求助。
“二哥!求借暮落救急!”
“快快快!大哥要殺過來了!!!”
木槿沒說什麽,解下腰間的佩劍丢給戚德音。
一旁的鐘離秋就感到奇怪了。
明明戚德音手上就拿着一把劍,為何還要找木槿借?
還不等鐘離秋去問澤蘭,臺上的形勢突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