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存法則
因為路上耽擱了一會兒,所以這一次蘇青君緊趕慢趕才趕在關城門前進了城。
定客棧的時候,蘇青君也沒有再只定一間,而是和第一次一樣定了兩間。
鐘離秋疑惑地看了一眼蘇青君。
蘇青君回答:“為師想,你最近大概需要一個人靜一下。等什麽時候你想通了,我們再出發。”
鐘離秋生怕會因為自己浪費太多時間,忙說:“不用這麽麻煩的。”
蘇青君拍了拍他的腦袋,說:“越靠近朝廷刺客只會越多,你想通了再走反而省事。”
鐘離秋一噎,沒再回話。
蘇青君所言非虛,照他現在這情況,說不準晚上還得做幾通噩夢,到時候更礙事。
蘇青君向小二要了兩桶熱水,一桶冷水便帶着鐘離秋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現在的鐘離秋渾身沾染了不少鮮血,加上他面容慘白,手裏的陌上劍也還是紅彤彤一片,倒像是個剛浴血奮戰過後重傷之人,着實需要好好清洗一番。
夜晚,房內已經把自己收拾幹淨的鐘離秋抱着同樣洗過了的陌上劍,安靜地坐在床頭,雙眼空洞無神。
加上不久前的那個黑衣人,他總共殺了六個人——短短幾天內,他的手就沾染上了六條人命。
鐘離秋伸出自己的右手,怔怔地盯着手心看了會,又緩緩握緊放下。
他的道德底線無時無刻不在譴責着他。
“要麽,就是他們死。要麽,就是你死。”
一一冷冰冰的聲音重重打在鐘離秋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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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秋壓抑着哽咽回答:“我也知道啊!可是……這種事情怎麽習慣得來……”
一一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猶豫着什麽。
片刻後,今日差點被黑衣人一劍封喉的那一幕開始不斷在鐘離秋腦海中重播,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曾經離死神是那麽的近。
才被包紮好的傷口開始隐隐作痛,鐘離秋突然丢掉了陌上劍,雙手揪住自己的頭發。
“一一,你不要放了,我求你了……”
鐘離秋的聲音幾近哀求,他真的不想再回憶起那糟心的一瞬間。
一一卻仿佛狠了心,冷若冰霜的聲音穿破鐘離秋的大腦,直達心髒。
“如果不是宿主你的猶豫,那個人會有機會這麽輕易靠近開挂模式下的你嗎?”
“宿主,你不要用習慣不了當借口,你只是不肯接受這裏的生存法則,你不過是在逃避。”
逃避嗎……?
或許真的是在逃避,逃避這個世界的黑暗面,企圖維護自己一直以為對這裏溫情的憧憬。
鐘離秋把頭埋進雙膝裏,不再言語,任由痛苦的心情蔓延全身。
——
當鐘離秋終于推開蘇青君房門時,已經是好幾天以後了。
中途蘇青君不止一次想踹門進去,都被時刻隐藏在暗處的采籬及時制止住了。
蘇青君本來以為給個一天左右就差不多,沒想到鐘離秋足足把自己悶在房裏将近四天三夜,害他一度擔憂自家小徒弟的性子會不會因為這一件事情,回到從前那般模樣。
所以,鐘離秋推開蘇青君房門時總覺得裏面氣壓略低。
鐘離秋從門口探頭看了裏邊一眼,就見蘇青君正站在窗邊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
他輕手輕腳走到蘇青君身後,低喚了一聲:“師父?”
或許是因為好幾天沒說過話,鐘離秋聲音裏的幹澀甚至吓到了他自己。
蘇青君回眸盯着他,面容冷峻。
鐘離秋被他盯得心裏發毛。
他是不是……想得太久了一點?
鐘離秋讪讪地摸摸鼻子,咳了幾聲以後說:“那什麽,徒兒先去喝幾口水。”
說完轉身就往桌子那兒去,臨邁步時還聽見了蘇青君微不可察的一聲輕哼。
唔,師父好像真的生氣了,他該怎麽哄?
鐘離秋一邊拿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水潤喉,一邊思考着這個問題。
不過幸好當蘇青君再走過來時他已經恢複了平日裏那種漫不經心的态度,着實讓沒什麽順毛經驗的鐘離秋大大松了口氣。
蘇青君坐在桌旁,說:“新的馬已經購置好了,喝完水就出發吧,否則怕不是就要趕不上祭天大典了。”
鐘離秋咽下口中的水,問:“如果趕不上會怎麽樣?”
蘇青君無所謂地回答:“不怎麽樣,随便扯個神谕也就糊弄過去了,反正宮裏那群都挺好騙的。”
鐘離秋嘴角一抽,把才冒出來個頭的愧疚感盡數收了回去。
他又喝了點水,問:“師父,我們大概還有多久能到京城?”
蘇青君沉吟片刻,說:“如今我們已經抵達廣陵,約摸還有個十幾天就到了。如果夠快的,倒是能在十天內抵達。”
鐘離秋點點頭,又問:“那祭天大典在什麽時候?”
這一次蘇青君沒有思考,回答道:“祭天大典在每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也就是十二天之後。應當還來得及趕到。”
蘇青君說完,鐘離秋也放下了茶杯,說:“那徒兒回去收拾東西了。”
蘇青君擺擺手,囑咐道:“收拾完了直接下樓去吧,為師在客棧門口等你。”
鐘離秋笑着回了個鼻音,飛快地跑回去拾綴。
在城裏小小的安逸了幾天,鐘離秋對于這種能夠天天洗澡的日子還是分外不舍,但也只能在蘇青君的催促下無奈收回了戀戀不舍的目光。
蘇青君看着他那小表情,輕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說:“傷心什麽?到時候抵達了京城,國師塔裏可比這個小地方的客棧舒服得多。”
鐘離秋一聽,來了精神,問:“京城裏原來還有國師塔的嗎?”
蘇青君說:“那當然。不然祭天大典前後住哪?”
鐘離秋還是不解,道:“可是既然京城裏就有國師住的地方,為什麽還要回吟落谷呢?”
“小徒弟你是不是蠢?”蘇青君忍不住又扇他後腦勺一巴掌,“吟落谷可遠比天子腳下的國師塔舒服自在得多,能回去為什麽不回?”
蘇青君一句理所當然的話又使鐘離秋想起青源講述的那段往事,頓時閉嘴不再說話。
蘇青君只當是他沒什麽問題了,繼續和他逗趣,一路上倒也輕松愉快。
接下來的這幾日,鐘離秋和蘇青君又碰到了好幾撥刺殺他們的人。有些是獨獨沖着他們倆其中一人,有些卻是沖着他們兩個人。
随着一次次的磨練,鐘離秋已經可以面不改色地殺掉欲圖取他們性命的人了,只不過每一次都會在事後沉默個半刻鐘才繼續和蘇青君侃天侃地。
蘇青君能感覺到不對,卻又說不出到底為什麽不對,最後還是決定不管了,随鐘離秋去,好歹他已經敢于殺人了。
或許,只有系統們和他自己才會知道,閉門不出的那幾天裏,他到底是選擇了接受這裏的生存法則,還是選擇假裝接受這裏的生存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