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我做什麽?往裏面去點。”溫琅大搖大擺地走到床邊,絲毫不見外的對游景殊說道。

游景殊冷着臉看着他不說話。

“床位有限,我們倆成了親,只能和你擠擠。”溫琅也不想來麻煩一個病人,可他昨夜裏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宿,起來渾身酸痛,他可不想再遭那個罪。

這具身體和他前世的身體不同,因為從小癡傻,自然沒有注意鍛煉,再加上長期營養不良,身上不僅沒有肌肉,還瘦瘦小小,跟個沒發育的小孩兒似的。

上一世小的時候他跟着外公生活在大山裏,每天漫山遍野跑,用他外公的話說,就是一只皮猴子,後來他生母成功上位,生父将他接到大城市裏去,專門請了軍隊裏的人鍛煉他,成年後他又喜歡到處跑,登山野營,極限運動,哪一樣都需要體力。

說起來他上一世成年後也有一米八三,這一世打小就營養不良,還是得趕快掙錢補一補,一米八三不奢求,一米八總要有吧。

游景殊聽見成親二字,眼神瞬間陰沉下來,成親對別人來說是喜事,對他來說卻是羞辱。

溫琅見他的神情陰郁,揶揄道:“你這麽喜歡溫娉婷啊?也對,她雖然人品不怎麽樣,但臉長得的确有幾分姿色。”

“我不喜歡她。”游景殊擡起半阖的眼,他的眼中正醞釀着一場風暴。

溫琅站累了,自然地坐到游景殊的床邊,懷裏還抱着枕頭,撐着下巴注視着游景殊,“你若是不喜歡她,為什麽這麽排斥我?”

游景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溫琅從他的眼神裏意會到,游景殊不是多喜歡溫娉婷,而是痛恨溫家的做法,溫琅不過是個背鍋的,換了旁人來,游景殊照樣不會給好臉色。

兩人說話間,溫琅已經得寸進尺的擠上了游景殊的床,他欺負游景殊是個病人,翻身越過游景殊躺下。

游景殊的父親是宰相,他結交的都是王孫貴族,還是頭一次遇見溫琅這麽不要臉的人,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對付。

溫琅不僅躺在了游景殊的床上,還扯過游景殊的被子,笑彎了眼睛,說:“被子借我一點。”

游景殊氣得胸口疼,溫琅躺在他的身邊,借着燭光看美人,即便在現代見多了各色各樣的俊男美女,溫琅也不得不誇贊游景殊,擔得起“世無其二”四個字。

他雖然欣賞游景殊的相貌,可也沒有別的想法,說是借床就真的是借床,而非想借此和游景殊發生點什麽,不過游景殊的腿腳不便,應該也沒法兒發生點什麽。

原本就沒剩多少的殘燭,終于燃燒殆盡,屋子裏陷入一片黑暗。

月光透過破舊的屋頂滲入,幾點清輝灑在泥土地上。

窗外的蟬聲不絕,偶爾傳來幾聲蛙叫,不知道誰家的孩子醒了,正哇哇大哭,隐隐聽得見大人哄孩子的聲音。

溫琅聽見這些聲響,有些懷念起和外公住在鄉下的那幾年。

他側過身,小聲和游景殊說話,“游景殊你睡了嗎”

游景殊沒有搭理他,溫琅知道他沒睡,游景殊不愛出門,成天就悶在屋子裏,不是發呆就是睡覺,到了夜裏哪能睡着。

“我們聊會兒天吧。”溫琅提議道,見游景殊沒反應,溫琅又說:“聊個五文錢的。”

回答溫琅的是一陣寂靜,溫琅自己也能和自己說起來,眼睛熟悉了黑暗之後,他隐隐可以看見游景殊隐匿在黑夜中的輪廓。

“你知道嗎?你在黑夜裏,也會發光。”

黑暗中,游景殊的長睫微顫,目光深邃,借着黑暗的屏障,放肆的打量溫琅,如果不是在皇都見過溫琅,他真的懷疑眼前這人是那些人派來的。

“你和我說這些話,有什麽目的?我不可能承認你是我的夫郎。”游景殊壓低嗓子,陰沉的說道。

一陣沉默後,溫琅嘆了一口氣,說:“我只是單純的想稱贊一下你的美貌而已。”

“另外,你不承認也沒用,拜溫家所賜,我現在已經入了你家的戶籍,你就算和我和離,以後再娶也是二婚。”

“咳咳咳……”游景殊劇烈的咳嗽起來,他握緊拳頭,若非教養過人,他早就對溫琅動手了。

“這麽激動做什麽?我要是和你和離,以後怕是要被唾沫星子給淹死,也沒在怕,二婚就二婚嘛,以你的相貌不愁娶不到媳婦兒。”溫琅不是刻意說這話來安慰游景殊。

在大安朝,離婚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因為大安朝初期人丁凋敝,太祖下令若非罪大惡極,輕易不得和離,若執意要和離,需要面臨兩年牢獄之災。

這個制度一直延續到現在,雖然因着人口增多,和離已經不需要坐牢,但和離之後,女方或者哥兒的處境都會變得艱難,單是旁人閑言碎語就足以壓垮一個人,更別說還将面臨來自娘家和大衆的歧視。

“你在嘲諷我?”游景殊現在是個殘廢,別說二婚,就是一婚也不會有人願意嫁給他。

溫琅感到溝通困難,游景殊的腦子,真的是把一切簡單的事情都往複雜了去想,而且還一定是負面的。

“算了,收回我的五文錢,我睡了。”溫琅幹脆利落的翻過身,用背對着游景殊。

游景殊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味,溫琅沒過多久就在這一陣藥香味環繞中,沉沉睡去。

他是睡着了,游景殊還睜着眼睛在胡思亂想。

溫琅說得不錯,若是和離,溫琅一個哥兒比他更吃虧,可看他睡得這麽熟,是斷定自己不會和他和離,還是真的心大?

游景殊凝視着溫琅的背影,還沒有自己二弟高,除了一雙笑眼像是灼灼的太陽,令人見之難忘,旁的沒有一絲出衆。

黑暗中,一聲似有若無的輕嘆,随着夜風飄散。

次日溫琅起了個大早,安穩睡了一晚,他舒服的伸了個懶腰,身旁的游景殊還閉着眼睛在睡覺,兩人之間空了一塊地方,泾渭分明,誰也沒有越過誰的地盤。

晨光還未滲入屋內,溫琅掀開被子,小心翼翼的下床,打了個哈欠往外走去。

他剛一走出去,游景殊便睜開了眼睛,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顯然是一夜未睡。

自從那場大火後,游景殊便經常徹夜難寐,昨夜身旁睡着一個陌生人,更是不可能安然入睡,就這麽睜着眼到了天明。

倒是身旁的溫琅,心大得很,一覺睡到天亮,完全不介意自己身旁睡了一個幾乎陌生的男人。

游景殊不由猜測起,溫琅到底是篤定自己一個殘廢對他做不了什麽,還是即便自己真的對他做了什麽,他也不在乎。

窗外的鳥叫聲将游景殊的思緒拉回來,他輕輕晃動腦袋,閉上眼睛打算睡一會兒。

他思考這些問題做什麽,無論溫琅怎麽想,都和他無關。

……

溫琅熟練地生了火,用昨晚吃剩的蛇肉湯,熬了一鍋粥,又切了點蔥花,烙了蔥花餅。

游景玥剛起來,正要去做早飯,就聞到一股香味,直往鼻子裏鑽。

他好奇的往廚房走去,沒看見他娘,竟看見了溫琅!

“你!你在做飯?”游景玥瞪圓了眼睛。

“嗯,快好了,你去叫游伯父他們起來吃吧。”溫琅繼續忙活自己手裏的事,沒注意到游景玥悄悄咽了一口唾沫,眼睛都看直了。

“哦哦。”游景玥傻愣愣的往外走,恰好他爹娘都起來了。

“琅哥兒在做飯?”游明遠和游景玥同樣詫異。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昨日你喝的蛇肉湯就是琅哥兒做的。”宋绫婉笑了笑說道。

“可……他不是傻了十七年嗎?”縱然是游明遠也想不明白了。

宋绫婉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領,溫聲說:“琅哥兒是個有福的,想必是有什麽奇遇吧。”

聽到妻子這話,游明遠也沒再糾結溫琅的異常,“嗯,夫人說得是。”

大清早就被父母秀了一臉的游景玥紅了紅耳根,“我去叫小弟和小妹用飯。”

宋绫婉看着他活潑的背影,有些憂愁的說:“昨兒鎮上的錢媒人來和景玥說親。”

“昨夜裏見你愁眉不展,可是為了這事?”游明遠知道自己妻子心思重,可她不願意說,他就算是做丈夫的,也沒辦法強求。

宋绫婉點點頭,将事情的始末告訴游明遠,游明遠擰了擰眉,攬過她的肩頭,說:“夫人說得不錯,我們家的孩子斷不會給人做妾。”

“只怕是這次惹惱了錢媒人,以後景玥的婚事更是難尋,兩個小的也十歲了,再過幾年,也該是說親的時候……”宋绫婉說到此,眼眶不禁泛紅。

游明遠将她攬入懷中,寬慰道:“夫人莫要擔憂,會有辦法的。”

游景玥帶着弟弟妹妹去洗漱,兩個小家夥爬上凳子,乖乖坐在桌前,等着爹娘說動筷。

游景陽板着一張肉呼呼的小臉,看着桌上的蔥花餅,不斷的吞咽着唾沫,明明眼睛裏都是迫不及待,面上還要努力裝出一副沉穩淡定的模樣,實在是可愛極了。

溫琅捏了捏游景陽的小臉蛋,說:“我們陽陽餓了吧?”

游景陽被溫琅捏着小臉,一本正經的點了一下頭。

游明遠夫妻二人被他逗笑,“動筷吧,今天辛苦琅哥兒了,多吃點。”

溫琅接過宋绫婉替他夾的菜,眉眼彎彎,“謝謝宋姨,您也吃。”

衆人先是喝了一口粥,着實沒想到糙米加剩菜,也能做出如此美味,再吃一口蔥花餅,蔥香四溢,吃了一口就停不下來,他們如何也沒想到溫琅的廚藝竟然這麽好。

游明遠和宋绫婉對視一眼,他們好像撿到寶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久的将來,某人将改名為游·真香·景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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