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游景殊倏地睜開眼睛,透過屋頂漏下的清輝,将溫琅臉上認真不似作僞的神情看清,那雙笑起來如同春風拂面的眼睛,此刻清清冷冷,仿佛蘊藏着點點星光。
他張了張嘴,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想讓溫琅別拿這種事情騙他,也想問溫琅是什麽辦法,從哪裏來的辦法,靠譜嗎,真的會有效果嗎?
太多太多想要問的東西壓抑在胸口。
兩人的沉默讓屋子裏陷入一陣詭異的安靜,溫琅咽了口唾沫,率先開口,道:“但你別問我,什麽都不要問。你問了我也不會說。”
游景殊望着溫琅,長睫微顫,出口的聲音倒是意外的平靜,“有多大把握?”
“九成吧。”溫琅想說百分之百,可話說得太滿也不大好。
“那就試一試吧。”游景殊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鎮定,溫琅以為他會喜出望外,會激動地抓着他質問,到底是什麽辦法。
可都沒有,游景殊只是平靜的做了一個選擇。
“你不怕我害你嗎?”溫琅知道游景殊的心防很重,輕易不會相信別人,倒是有些意外他會這麽輕易相信自己沒頭沒尾的話。
黑夜中,一聲輕笑穿過風,鑽入溫琅的心尖,有點麻麻酥酥的癢。
溫琅沒曾想,自己竟然還是個聲控。
“那又如何,哪怕只有一成把握,我也願意嘗試。”游景殊失去的不僅僅是一雙腿,還有他的自信和驕傲,那一把火将這一切都燃燒殆盡。
溫琅聞言心頭一動,“那好,你就等着重新站起來吧。”
游景殊聽見他自信的話語,心潮不禁被他帶動,翻湧起來,如果溫琅真的能做到,如果他真的能再站起來……
遲來的激動,将他吞沒,游景殊還想和溫琅再說點什麽,一轉頭,溫琅竟然倒頭秒睡。
柔軟的黑發拂在溫琅尚未長開的面頰上,令他看起來乖巧得不像話,半點看不出平日裏的嚣張。
游景殊不知不覺間,盯着溫琅看了好半晌,等他收回視線,閉上眼睛睡覺時,腦子裏卻滿是溫琅。
真是個神奇的人。
次日清晨,溫琅興沖沖的端着一碗稀飯放到桌子上,把游景殊弄起來吃,“趕緊吃,我要去鎮上了,一定要吃,必須啊。”
游景殊昨夜裏很晚才睡着,這會兒正是困頓,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敷衍的點頭答應。
溫琅見狀,就知道他沒有放在心上,抓住他的衣領,将他搖醒,“想要腿快點好,就趕緊吃。”
說完也不管游景殊是什麽反應,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
游景殊看着桌面上那一碗實在普通的粥,看不出自己的腿和這粥到底能有什麽關系,不過想到溫琅叮囑自己的話,還是慢吞吞的起來,雙臂撐着輪椅坐上去,先去洗漱再回來喝粥。
等到喝到第一口粥時,游景殊怔了怔,為什麽普通的白米粥,會這麽好喝?
難道裏面放了什麽東西?
游景殊想起溫琅昨夜說的話,不要問他,問了也不會說,可能和這個秘密有關吧。
于是游景殊真的不再去想,溫琅讓吃什麽就吃什麽。
如果能治好腿,別說是一碗香滑可口的粥,就是難以下咽的豬食他也能吃下去,更何況,這粥還是少有的美味,游景殊喝完一碗後,竟然還想再來一碗,不過溫琅考慮到他這段時間以來進食量很少,沒敢給他多吃,就小小的一碗,喝完就沒了。
另一邊,溫琅背着紫蘇桃子姜去了鎮上,王家的小厮早就等在那兒,“溫小哥兒你可算來了,我們家少爺讓我一早就來等你呢。”
溫琅知道他是為他家小姐來的,将背簍放下說:“你家少爺怎麽說?我爹随時都可以上課。”
小厮一聽,眼睛亮了起來,笑道:“就等你這句話呢,我家少爺的意思是越早越好,你看明日如何?”
“沒問題,我回去就和我爹說,對了,你家小姐學到什麽程度了?我回去好和我爹說一下。”溫琅問道。
小厮簡單的和溫琅說了一下王小姐平日裏看的書,溫琅點點頭,心想這王小姐可真是個學霸,自學成才啊,若是放到現代,說不定會是個高考狀元。
和小厮寒暄了一會兒,溫琅這邊也逐漸有人客人過來,小厮也不好打擾他做生意,和溫琅說清楚時間,便回去了。
溫琅擺攤的斜對面是一家茶樓,裏面正坐着羅老五和袁家大公子。
“他和王家的小厮好像很熟?”袁大公子皺了皺眉頭說道。
“聽我手下的兄弟說,好像是王家的小姐公子很喜歡吃他賣的吃食。”羅老五解釋道。
“這可就不好辦了。”袁大公子原本以為這溫琅就是個普通哥兒,沒想到竟然還和王家有關系。
王老爺是員外,財大氣粗,不是他們聚惠樓可以随便招惹的。
雖說袁大公子的爹和知縣曾是同窗,可到底關系不親厚,原以為對付一家泥腿子很容易,沒想到中間竟然橫了個王家,袁大公子犯了難。
羅老五瞥了瞥袁大公子,原本心裏還想着讓袁大公子幫着自己出口氣,但現在看來,還不如自己想辦法。
“雖說這溫琅和王家的小厮認識,可王家也不一定會幫他,他就是個賣吃食的,又不是和王家小姐少爺熟識,王家應該不會多管閑事。”羅老五慫恿道。
袁大公子點點頭,羅老五這話說得也有道理。
“要不,我們先試探一下?找幾個人裝作是見不慣他發財,找他的麻煩。”羅老五提議道。
袁大公子想了想,覺得可行,“可以。”
于是溫琅賣完紫蘇桃子姜後,在街上逛了會兒,他居然在醫館找到了硝石,醫館的夥計看了看他問道:“小哥兒,你也煉丹嗎?”
溫琅聽得滿頭霧水,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在大安朝,硝石的主要用途就是拿來煉丹。
終于買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東西後,溫琅恨不得現在就長翅膀飛回去制冰,大夏天怎麽能少的了冰塊呢,他趁着沒人,偷偷将硝石放進空間裏。
“叔,你這小鴨子小雞怎麽賣?”溫琅看着一只只黃色絨毛的小雞小鴨,心念一動。
以前他和外公住在鄉下的時候,也養過鴨子和雞,鴨蛋用來做鹹鴨蛋應該不錯。
一番講價後,溫琅買了十只小雞十只小鴨子,賣雞鴨的大叔還特意給了一個籠子,好提着走。
雞鴨有了,就差豬了。
溫琅琢磨着先把房子修一修,再把菜地打理出來。
“要不要買田呢?”溫琅喃喃自語,在這個時代,對于農民來說,有田才安心,才算安居樂業。
可買田容易,耕田可不容易,自己現在細胳膊細腿兒的,也沒什麽力氣,游景玥倒是可以下地,但他力氣也只比自己大。
還是等游景殊的腿好起來再說吧。
溫琅提着一籠子雞和鴨子往回走時,突然看見有賣弓箭的店鋪,他本來想自己做一把,可一直沒有時間,而且他也只能做簡易的弓箭,還是買一把比較好。
背着弓箭踏上回去的路程,溫琅在半道被人堵了。
幾個地痞流氓将他團團圍住,“你最近做生意挺嚣張的啊?賺了不少錢吧,借哥幾個花花。”
溫琅皺了皺眉,沒有要退讓的意思,他眼神一冷,道:“怕你有命借,沒命花。”
“哈哈哈哈,口氣倒是不小。”
“你一個哥兒,就應該老老實在家裏生孩子,哥幾個今天就教教你什麽叫本分!”
說着幾個男人便圍了上來,要對溫琅動手動腳。
溫琅雖然力氣不大,但他在上一世學的功夫可不是靠蠻勁。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起來就将兩根手指插進迎面而來的男人眼睛裏,男人猝不及防痛呼一聲,溫琅立即擡腿狠狠地踢了他的下三路一腳,直把男人痛得在地上打滾,也不知道該先捂哪邊比較好。
另外兩個男人見狀懵了一下,溫琅已經拉開一段距離,抽出自己背上的弓箭,迅速對着其中一個男人射過去。
箭矢狠狠地釘進男人的小腿。
“啊——”男人慘叫一聲,痛得在地上打滾。
溫琅立即架上第二支箭指着最後一個男人,眼神冷厲的問道:“你也想試試?”
“不……不敢……不敢,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男人很慫的跪了下去,他們三個就是普通的混子,原以為對付一個哥兒很容易,沒想到這可不是什麽普通的哥兒,簡直是人間兇器。
“還不快滾。”溫琅厲聲道。
“滾滾滾,我們這就滾。”男人趕緊架起被箭射中小腿的同伴,又踢了被溫琅插眼睛的那兄弟一腳,“還不快起來。”
于是三人連滾帶爬倉皇離開。
溫琅收了弓箭,他的手還有些發麻,剛才射箭力氣用得太大,幾乎是強撐着,現在人一走,他的手就脫了力,弓箭掉在地上,濺起塵土。
他從空間裏取了點靈泉喝下,手上的疼痛這才緩過來,其實他的手心已經痊愈,但好得那麽快畢竟不正常,所以才一直纏着繃帶。
這件事溫琅并沒有放在心上,他做生意有人眼紅也很正常,自然沒有往深了去想。
回去後,溫琅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只和游明遠說了明早去給王小姐試講課,又和他說了說王小姐的情況。
“好好好,我去準備準備。”游明遠開心得合不攏嘴,其實以他的學問,哪裏用得着備課,随便講就是,但出于重視,游明遠還是回房間去想了想應該和王小姐講什麽內容。
宋绫婉見狀笑了笑說:“好久沒有看見夫君這麽開心了。”
雙胞胎正在院子裏看小鴨子和小雞,昨天有了小奶狗,今天就有了小鴨子和小雞,兩個小家夥高興地眼睛亮晶晶的,一直蹲在籠子前舍不得離開。
溫琅做了個簡單的雞圈,将小雞和小鴨子放進去,又對雙胞胎說:“以後它們就歸你們管了,你們要看好它們,定時給他們喂食。”
雙胞胎小臉紅紅的點點頭,“嗯,好。”
聰明扒着雞圈沖裏面吠,吓得小雞小鴨們齊齊擠作一團,離聰明遠遠的。
“聰明不可以欺負小雞和小鴨子。”游景陽将聰明抱開,嚴肅的說道。
“汪!”聰明掙紮着還想往雞圈跑。
“不可以,聰明你是好狗,不能欺負弱小。”游景陽将聰明放下,一本正經的對聰明說教,也不管聰明聽不聽得懂。
溫琅前腳剛進游景殊的房間,後腳就看見游景殊正盯着他看。
“怎麽了?”
游景殊斂了斂唇說:“我好像感覺我的腿有了點知覺。”
“真的嗎?那太好了!”溫琅開心地走過去,敲了敲游景殊的膝腱,可以看見他的小腿微微顫動了一下。
“這個叫膝跳反射,你的腿如果恢複正常,我敲擊你這個地方,你的小腿會反射性踢過來。現在看來,應該在恢複了,恭喜。”溫琅仰起臉對游景殊展顏一笑。
游景殊還是頭一次聽見“膝跳反射”這個詞語,雖然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溫琅說的話中,他得到一個信息,就是他的腿真的正在恢複中。
“嗯,謝謝。”游景殊唇角微揚,眼睛裏終于不再是一片漆黑,逐漸有了點點星光。
大概是樂極生悲,當天夜裏,突然下起了雨,溫琅原本睡得正香,就感覺的一滴冰涼的雨水落在自己的臉上。
他猛地從睡夢中驚醒,睜開眼睛一看,屋頂正在漏雨,大滴大滴的雨水透過破爛的屋頂砸落下來,就在他愣神之際,雨勢越來越大。
“下雨了!”溫琅趕緊坐起來,一旁的游景殊顯然也醒了,他今早喝了那碗粥,夜裏竟然很快就睡着了,這會兒還有點迷迷糊糊。
“快快快,快起來。”溫琅推了推游景殊,越過他,跳下床,推了輪椅過來,幫游景殊坐到輪椅上去。
實在不是他不想補救屋頂,而是漏雨的地方太多,根本就沒有那麽多盆子可以裝。
溫琅幹脆自暴自棄的搜刮了床上的被褥,一股腦塞到游景殊懷裏。
“堂屋裏應該好點。”溫琅推着游景殊和被褥去了堂屋,游明遠他們也陸陸續續從屋子裏出來。
“在堂屋裏湊合一晚吧,明兒我去請人來修。”游明遠嘆了口氣說道。
他想着若是能得到王家的那份活計,不知道能不能先預支薪酬。
雙胞胎困頓的揉着眼睛,小腦袋一點一點,像是在釣魚,看起來可憐極了。
“糟了!”溫琅突然想起自己買的雞鴨還有聰明。
家裏也沒有蓑衣和傘,他就這麽沖了出去,讓滿屋子的人都沒來得及叫住他。
“聰明和雞鴨還在外面!”游景玥見他沖出去,也猛地想起這茬,想要跟着跑出去。
宋绫婉見也攔不住人,趕緊去廚房煮姜湯。
“你出來做什麽?我一個人可以!”溫琅見游景玥也跟着跑出來,在雨夜裏大聲沖他喊了一聲。
“別說廢話,快把籠子給我。”游景玥心說你的身板還不如我呢。
溫琅好不容易才把雞鴨們趕緊籠子裏,直接将籠子塞給游景玥,又沖狗窩喊了一聲,“聰明,快出來,我們進屋去。”
聰明聽見溫琅的聲音,瑟瑟發抖的從狗窩裏跑出來,将一身的雨水滾到溫琅身上,溫琅雙手接住它,呼嚕呼嚕毛,安慰道:“沒事沒事。”
到底是小奶狗,吓得不輕,在溫琅的懷裏嗚嗚嗚的哀鳴着。
溫琅抱着聰明進了屋裏,游明遠遞過來幹帕子,“快擦擦。”
“溫哥哥,聰明是不是吓到了?”游景陽和游韞薇蹲在聰明旁邊,仰頭詢問溫琅。
“嗯,你們和它說會兒話,安慰安慰它。”溫琅低頭說道。
于是兩個小家夥真的蹲在聰明身旁,用幹帕子給它一邊擦毛,一邊和它說話,你言我一語,倒真讓聰明安靜下來,沒再嗚咽。
游景玥擦得差不多後,進屋去換了身衣服,溫琅也去找了身幹衣服換上。
他們倆換完衣服出來,宋绫婉的姜湯差不多也煮好了,溫琅走在前面去端姜湯,趁機滴了靈泉進去。
“今夜雨大風寒,大家都喝點吧。”溫琅将姜湯端到桌上,說道。
游景殊聞言看了他一眼,溫琅對他眨了眨眼睛,游景殊意會到,端起一碗姜湯喝下去,果然和往常的姜湯不同,不僅味道更好,喝下去的一瞬間,就感覺渾身舒坦。
“娘,您今天煮的姜湯真好喝。”游景玥誇贊道。
“是嗎?我嘗嘗。”宋绫婉喝了一口,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手中的碗,奇了怪了,明明都是按照平日的方法煮的,怎麽今晚的姜湯格外好喝。
溫琅怕自己買的小雞小鴨子死掉,他還指望着它們快點長大,吃雞蛋和鴨蛋呢,他用碗給小雞小鴨子裝了水,當然也沒忘記聰明,裏面放了一滴靈泉,即便是稀釋後的,它們也喝得很開心。
“叩叩叩。”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宋绫婉夫妻奇怪的看了彼此一眼,這麽晚了,又是雨夜,誰會來?
溫琅起身去開門,門外站着的赫然是游浩,他穿着蓑衣,打着雨傘,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游老爺,游夫人,我娘說今夜雨大,你們這邊屋子沒有修補,怕是難以住人,正好我家有空房間,且去我家湊合一晚吧。”
游明遠心頭一暖,開口道:“多謝小兄弟,只是我們一家老小,怕是打擾你們了。”
游浩笑了笑說:“不打擾,不打擾,我家就我和我娘兩個人,空房間都有。”
于是大晚上,游家衆人移動到了游浩家裏,虞三娘已經将被褥和床鋪準備好了,只是雖說有空房間,但到底人多,還是需要擠一擠。
溫琅正好詢問游浩,在村子裏建房子需要多少錢。
“看建什麽房子,普通的茅草房要不了幾兩銀子,不過若是想建裏正家那種瓦房,那可就費錢了,我聽說裏正家的房子當初花了三十兩銀子呢。”游浩說着,大概是為了表達他的驚訝,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溫琅見了忍俊不禁道:“你娘不是說要給你相看媳婦兒了嗎,等你娶了媳婦兒,也可以修裏正那樣的房子。”
游浩聽了溫琅的話,不禁紅了紅臉,“還……還早着呢。”
溫琅見狀笑道:“臉紅什麽,以後見了新娘子,也這樣嗎?”
游浩被他逗得臉紅得更厲害,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去看看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見游浩倉皇逃竄,溫琅哈哈大笑,他看游浩就是個小弟,說起來游浩也才十七歲,放到現代還是未成年呢,在這兒就要說親了。
“看我做什麽?”溫琅一扭頭正好與游景殊的視線對上。
游景殊的眉頭微蹙,想說讓他一個哥兒別和一個外男說那些話,人言可畏,雖然他沒覺得有什麽,可難保別人不這麽想,又想起溫琅的那番話,溫琅自己都沒有用哥兒的身份拘泥自己,他一個外人,又何必管那麽寬呢。
“沒什麽。”游景殊轉過頭,薄唇微斂。
忙了大半宿,溫琅終于能睡下了,他依舊和游景殊一間屋子,只是他們倆分到的這間房特別小,應該是刻意隔開的小屋子,兩人不得不擠在一起。
他們倆背貼着背,能夠透過單薄的衣衫,感受到彼此身體的熱度。
溫琅早上還要早起,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倒是游景殊有些不适應,愣是挨到晨光熹微才睡着。
次日清晨,游景殊還在睡,溫琅将他推醒,灌了他一碗水,又放他繼續睡,而游景殊因為這碗水,一個夢都沒做,一覺睡到中午,頭一次在別人家睡這麽晚,讓他起來後,非常不好意思,虞三娘倒是沒說什麽,還笑着和宋绫婉商量哪家的姑娘不錯,她有意給游浩相看。
溫琅和游明遠一同去了鎮上,清晨還有點小雨在下。
“我昨日已經和裏正說清楚了辦學堂的事情,裏正說他會和村民們解釋,也會說繼續辦學堂的事情。”游明遠在去往鎮上的路上和溫琅閑談道。
溫琅點點頭說:“游景……咳,游大哥最近也準備得差不多了,若是沒問題,怕是過些日子就可以辦起來。”
游明遠欣慰的笑了笑,感覺日子正在逐漸變好,“琅哥兒多虧了你開導景殊。”
“爹,和我有什麽關系,是游大哥自己想清楚了。”溫琅頂多說了幾句話刺激一下游景殊,真正讓游景殊下定決心的還是游景玥那件事。
游明遠笑笑不說話,眼神清明,好似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不禁讓溫琅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他當時說游景殊的那些話還挺難聽的,別是被聽見了吧。
兩人閑聊着很快便走到了鎮上,王家的小厮正等在那兒,小厮原本還有些不信任溫琅,可一見到游明遠,看他周身的氣度,才知道他家小姐說的那句“腹有詩書氣自華”到底是什麽意思。
小厮一臉熱情的迎上來,和溫琅寒暄幾句,就帶着游明遠去了王家。
溫琅繼續賣自己的紫蘇桃子姜,他發現今天自己的生意好像不大好,聽了一耳朵才知道,原來有人學着他做了紫蘇桃子姜,價格賣得比他還便宜,客流量都去了那邊。
這也在溫琅的意料中,畢竟紫蘇桃子姜的做法很簡單,很容易學會,要是之前他只能趕緊做新品吸引客人,但是現在他有靈泉,只要滴一小滴進去,味道不是普通食物可以比拟的。
旁邊賣煎餅的大娘聽見了,替溫琅打抱不平,道:“太不要臉了吧,這樣明目張膽搶生意。”
他們離溫琅近,都被溫琅送過吃食,又聽聞溫琅家裏情況艱苦,非常心疼這個孩子,這會兒會幫着溫琅說話也正常。
“就是,一個孩子的生意都搶。”
溫琅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說:“嬸子們別生氣,這也只是一時的,不去別的地方嘗嘗,怎麽會知道我這裏的味道是獨一份呢。”
“哈哈哈,溫小哥兒說得對。”
今天溫琅收攤比較晚,游明遠結束後,臉上帶着笑意到他的攤子前來,溫琅就知道事情成了。
“爹幫你看着,你休息一會兒。”游明遠對溫琅說道。
“好,謝謝爹。”溫琅正好想去上廁所,他先去上了個廁所,又去逛了圈,買到了石灰。
回去後,游明遠把一家大小叫到一起,“爹從明日起到王家去教書,王家出手大方,一月有五兩銀子。”
宋绫婉聞言眉心的愁苦終于散了些。
游景玥和雙胞胎也開心地拍起手來,游景殊的唇角也微微上揚。
昨夜雖然下了雨,但今日太陽大,潮濕的被褥和屋子已經被曬幹,宋绫婉和游景玥去請了村裏的人,幫忙修補了一下屋頂,他們本意是付錢,但修補好之後,那幾位村民都直擺手,表示舉手之勞而已,哪裏需要給錢。
他們一家剛吃過晚飯,就有不少村民來敲他們家的門,氣勢洶洶,吓得宋绫婉以為出了什麽事。
一開門才知道,原來大家都是聽了裏正的解釋,來詢問他們辦學堂的事情。
游明遠沒有把話說得太直白,只說是自己監管不得當,讓管事的人鑽了空子,才導致臨溪村的學堂沒有辦下去。
裏正和村民們說了管理臨溪村辦學堂的事情,還有游家這老房子的人都是游明遠的大哥游明輝,再想想游明輝那性子,其中的龌龊,都不用細想便知道。
原本心裏有些怨怼的村民也紛紛理解起游明遠,心中有些愧疚,他們竟然錯怪了游明遠,再聽裏正說游家願意繼續辦學堂,束脩也會根據村民們的情況來定,盡量讓每個家裏的孩子都有書念,這才有了全村擠到游家門口的盛況。
村民們你言我一語,問得游明遠頭都大了,根本聽不清楚他們在問什麽。
“大家請安靜一下,我知道大家有很多想問的問題,我們一個一個來好嗎?你們這樣我也聽不清楚你們在說什麽。”游明遠盡量大聲說道。
在游明遠的安撫下,村民們逐漸安靜下來。
“游老爺,您說要繼續辦學堂是真的嗎?”一個漢子高聲問道。
“是真的,之前學堂沒有辦下去,是游某監管不得當,可這辦學堂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咱們争取讓村裏的孩子都有書念。”游明遠一席話說得不少人紅了眼眶。
“不過辦村裏學堂的事情,都會交由我的長子游景殊來管理,他的學識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大家不必擔心他無法勝任。”游明遠說到這裏,側身讓游景殊出現在衆人眼前。
游景殊幾乎沒有出現在衆人眼前過,只有剛來的時候,村民們看見他坐在輪椅上,可具體的模樣,沒人見過。
現在衆人借着天邊的霞光看清游景殊的相貌後,齊齊看怔住了。
這世上竟真有這樣神仙般的人物?
可再一看游景殊的腿,又不禁有些擔心,游景殊一個殘疾人怎麽為人師表?
為人師表,別說是斷腿,就是皮膚裸露處有明顯的傷痕都不行。
村民們的沉默,讓游景玥有些慌,他怕大哥被刺激到。
“我知道,大家對我的腿有異議,但教書育人用的是腦子,不是腿,我的腿廢了,可我的腦子沒有,諸位若是不放心,到時候可以讓學生們來試聽一堂課,若是不滿意,絕不收半分銀錢。”游景殊胸懷磊落,氣度超凡,讓在場衆人不禁心生信服。
霞光披在他的身上,将他襯得熠熠生輝,溫琅注視着他,心想有的人大概天生就自帶光芒吧。
解決完村民們的疑問,将人送走,游明遠的嗓子差點啞,溫琅給他倒了水,悄悄在裏面加了靈泉,游明遠喝下後頓時感覺嗓子舒服不少。
村民們前腳剛走,後腳裏正就來了,說是來和他們商量學堂開設在何處的事情。
“之前辦學堂的那個地方倒是可以用,讓人打掃出來就行,就是破了點,需要修補修補。”
游景殊主動提出:“若是裏正明日得空,可否領我前去看看?”
裏正有些詫異于游景殊主動和他說話,游家大公子和仙人似的,而且似乎是因為他傷了腿,總是避着人,不大好搭話。
“可以,當然可以。”裏正連連帶頭答應下來。
游景殊對游景玥說:“明日你推我過去。”
“好。”游景玥左右除了撿柴也沒有別的事情做。
事情說定後,溫琅裝了一份紫蘇桃子姜讓裏正帶走,裏正推脫了幾下,沒推脫掉,一臉笑意的離開了。
一家人正在堂屋裏說話,溫琅進了廚房,打算試一試手搓冰粉。
将冰粉籽裝入紗布中,然後放入一盆清水中揉搓,搓了會兒溫琅感覺有滑滑的液體從紗布中漏出,差不多時間後,把包裹着冰粉籽的紗布拿起來,再倒入石灰水攪拌。
“溫哥哥,你在做什麽啊?”游韞薇好奇的仰着小腦袋問道。
“做好吃的呀,不過還要等會兒。”溫琅将那一盆半成品冰粉放到一邊去,等它靜置凝固。
游韞薇好奇的追問溫琅,到底什麽好吃的,溫琅摸摸她的腦袋說:“等做好你就知道了。”
這直接導致游韞薇一直在念叨,時不時就帶着游景陽一起去廚房看那盆冰粉。
惹得宋绫婉失笑,說他們倆是小饞貓。
大概一個時辰後,那盆冰粉終于成型,溫琅切了點水果丁放上去,再澆上紅糖水,有些懊惱沒有花生碎和芝麻,要是再加點葡萄幹和山楂碎,那才是人間美味。
不過對于沒有吃過冰粉的游家人來說,這樣簡陋的冰粉已經算是驚豔了。
“溫哥哥,真好吃。”游韞薇開心得眯起了眼睛。
“琅哥兒真是厲害。”宋绫婉誇贊道,笑着對游明遠說:“也不知道這小腦瓜子怎麽長得,總能藏着這麽多奇思妙想。”
溫琅笑了笑說:“我也是以前看雜書的時候學到的。”
這算什麽,要是他們知道人類都已經能到外太空去了,豈不得吓暈過去。
夜裏溫琅關心了一下游景殊的腿,治療游景殊的腿,溫琅還是打算循序漸進,怕一下藥下得太猛,産生什麽不好的影響。
而且游景殊的身體狀況也不大好,正好趁着治療腿的這段時間,好生調養一下,太快痊愈也容易引人猜疑。
“我感覺好多了,身子也不再像往日那麽乏力。”游景殊感受最明顯的還是睡眠治療的提高,往日他一個人睡都睡不着,更別說後來溫琅挨着他睡,幾乎都是等溫琅走了後,他才能小睡一會兒。
現在即便溫琅躺在他身邊,他也能安然入睡,一覺到天亮。
“那就好,慢慢來,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站起來了。”溫琅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游景殊看着他眼裏自信的光彩,微微颔首,“嗯。”
躺在床上,溫琅開始算起自己手裏有多少錢,之前在緣來賭坊,他贏了一百兩,最後倒是退了一半給管事,主要他也不想招惹這些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他最開始也不是沖着贏錢去的,只是想用這種辦法把羅老五引出來,那五十兩算是賣管事一個面子,以後也好說話。
還有近來賣紫蘇桃子姜賺的錢,他閉眼算了算,手裏加起來一共有七十兩左右。
也不知道在鎮上盤個鋪面需要多少錢,溫琅不打算一直這麽擺地攤,以後吃食賣得多,這麽背來背去也不方便。
家裏的事情,溫琅也沒有大包大攬,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更何況游家都不是憊懶的人,要是什麽事情溫琅都包了,他們反倒是不自在。
胡思亂想着,不知不覺間溫琅沉沉睡去,窗外蟬鳴聲響,屋內一室靜谧。
次日溫琅沒有急着去鎮上,他先帶着游景玥和兩個小的去山上摘桃子,運氣很好的射中一頭狍子。
饒是游景玥也看傻了,他沒想到溫琅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見了大哥。
當年大哥也是如此意氣風發,每次出獵回來,都會引得滿城兒郎和姑娘圍觀。
狍子不輕,溫琅不得不放下背簍裏的桃子,先和游景玥三人一起将狍子擡下去。
他們四人下山時,村民們正在田裏插秧,見狀紛紛直起身來看他們。
“喲,這是狍子吧?游家夫郎這是你獵的?”正在擇菜的婦人,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兒,高聲問道。
溫琅滿頭大汗,只能沉悶的應了一聲,“對。”
“游家夫郎可真能幹,要我說就是個旺夫的,你看看,自從他嫁過來,游家的日子可是越過越紅火了。”
“說來也是,要是再添個大胖小子就更好了。”
“你說這話不是堵人家心嘛,哥兒哪兒有那麽好受孕的。”
“這種事急不得,這不是剛成婚沒多久嗎。”
村裏的漢子見他們擡的辛苦,主動幫忙,幫他們把狍子扛回去。
宋绫婉趕緊給人倒了水喝,對方直擺手說舉手之勞,不用這麽客氣。
溫琅順勢塞了幾個桃子給兩位漢子,表示感謝。
雖然都是山裏有的東西,但好歹是人家小哥兒自己辛辛苦苦背下來的,兩個漢子拿在手裏臉上都是笑意,多好的孩子,要是自家兒子能娶個這樣的,哪怕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