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惱怒
趙涼生舒了口氣,方才一瞬間被那趙先生提起傷心往事,着實心情有些壓抑。
她瞧了瞧四周,回眸身後也沒有人,朝着一旁一條羊腸小道走去。
記憶裏的樹影參差,漫天枝斜仿佛更甚,一路上沒有遇到一個小厮與婢女。
半晌,她望着眼前出現的那扇棗紅色木門,不由得胸膛稍稍起伏。
解意閣——三個清秀的大字中帶着一絲隽狂。
她緩步上前,輕輕推開了門。裏頭還算幹淨,想來仍是有侍女定期來打掃,可見馮程錦之為人細心半分不落人口舌。
不過今日馮府內張燈結彩,忙得不亦樂乎,自是不會有人守在這裏。
趙涼生步極慢,目光越過園裏唯一盛開的那兩棵綠菊,緩緩朝着裏間走去。
将纏枝紋大紅酸枝木門輕掩,卧室裏外幾層鲛绡幔垂下,猶顯得有些幽暗與鬼魅。
她走至一方梳妝臺前,熟悉的拉開一旁右邊的小櫃,裏面是昔日還留着的飾珠翠。
她一只素手伸到底,用力朝着裏面暗了暗,竟又彈出一小格,裏面,靜靜的躺着一方沉寂許久的白玉,上篆着一個若行雲流水的“李”字。
她淡淡一笑,堪堪将白玉握在手裏。
“誰?”忽然,一聲清脆的男聲自那數道帷幔裏傳來。
趙涼生當即心神一唬,立即将白玉隐入袖口,轉身又将暗格複原。
“你又是誰?”她定了定心神,問道。
“可是我先問你的。”那人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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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過是仰慕淑娴孝德皇後罷了,才來她的閨房看看,倒是你,一個大男人,在女的卧室做什麽!”趙涼生道。
“我……就是困乏了,來這裏睡個覺。”他答。
“……”趙涼生扯了扯嘴角,暗道此人好沒臉皮,不由得一陣恍惚,想起一位故人。
“也罷,我就起來瞧瞧,到底是哪家的小賊,竟敢來解意閣偷東西。”話畢,依稀瞧見裏面颀長的人影緩緩起身,一道道緩步推開鲛绡幔,一張豐神俊朗的臉出現在眼前,他着一襲天水碧如意紋織錦常服,系着同色系腰帶,腰間卻空落落的,沒有一方美玉與絡,着實與常人不同。
“倒是長得有幾分姿色,不俗不媚,穿的也得體,為何要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他捏了捏下巴,道。
“你……我才不是小賊,我是淑娴孝德皇後的嫡親外甥女,哪裏與你一樣!你究竟是何人?再若不說,我就告訴我外祖父去!”趙涼生頓了頓,皺眉。
“她的嫡親外甥女兒?她母家一脈都死光了,馮丞相後來娶得繼室生的幾個女兒向來與她關系并不好,若說嫡親,那便是趙府的涼生了。”他思忖,道。
這年頭的人一個個皆是這麽聰明嗎?
“你究竟是誰?似乎對我姨母很是熟悉?”趙涼生擡眉,試探性道。
“不熟不熟。小丫頭,沒想到你竟長這麽大了。”他微微淺笑,摸了摸她的髻。
“別動手動腳的,我與你才不熟呢!”趙涼生微微皺了皺眉,一把拍掉他修長的手臂。
什麽叫她竟長這麽大了,此人看起來好似也比她大不了幾歲……
“倒是有些脾性。”他眯了眯眸,眸光卻未見惱怒,相反竟是極有興致。
“你這人倒是怪,罷了,不說便不說,你我做個君協議,就當我們從未見過,若有人提起,你別說我來過這裏,我自然也不會提你,如何?”趙涼生退了兩步,不欲與此人糾纏。
“慢着,你不是君,我亦非君,何來君協議一說?再說了見都見過了,又如何當做從未謀面呢?”他竟直接無視她的提議,走至梳妝臺前,自裏挑出一根鑲暗紅珊瑚蓮花素銀簪,轉身,動作娴熟的插在她的鬓間。
趙涼生驀然身頓了頓,微微皺眉,壓根未曾想到他竟會這麽做。
而他,卻望着少女那雪白的面龐,那眉宇之間暗含着的隐忍與倔強,合着頭上那若滴血一般的瑰麗珊瑚色,竟是別有風格,不由得心頭起了陣陣漣漪。
“隐月。”他的手指修長,關節分明,堪堪撫上了她的臉龐。
趙涼生面色猶疑,不由得整個人僵在那裏,眸稍稍睜大一些。
而此時,“嘎吱”一聲響,纏枝紋大紅酸枝木門驀然被打開,迎頭進來的,是蕭九幽那張異常慘白近乎透明的臉!他的身影猶若風雨飄搖,堪堪立住。
不過須臾彈指間,整間屋裏便冷到空氣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