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坑深四十二米關口押
正廳內,只見幾十個身着黑色侍衛制口服的男人正在到處翻箱倒櫃。廳內的飾品翻得雜亂無章,桌椅粗口魯地踢翻在地,案上香爐灑了一地的銀灰,床榻床褥撕扯盡碎,玉質茶壺酒杯掉在地上,叮叮當當地響個不停,竟還有人拿着鏟子、鋤頭在門口的松口軟地面上挖了起來。
花如墨看着滿室的狼藉,不覺心生憤怒,轉頭看向一臉鐵青嚴肅表情的首領,“真的是父皇下令給你們這樣搜房的嗎?還是下令的另有其人!”
首領眉頭微蹙,抱拳行禮,動作雖然恭敬,語氣卻說不出的傲慢嚣張。“回寒王妃的話,如果沒有皇上的親口口谕,就算給卑職十個膽子也不敢搜主口子的房。”
因為影逸寒中毒無法立即回府,她是昨晚才被安置于此,只不過是住下一個晚上,就連換洗的衣物也沒來得及帶。
侍衛們冠口冕口堂口皇地如此搜房手法,不禁口令人惱怒。
沒多久,一名侍衛從內室中走出,恭敬行禮道。“林副将,搜到了!”
林副的表情甚至沒有一絲驚訝,只是冷冷地睨了一眼花如墨,接過侍衛遞來的白色藥粉袋,放在鼻前聞聞,冷眸溢出寒霜,大手一揮。“來人,把寒王妃帶走!”
即使心中已經做好可能被陷害的準備,當看到侍衛從櫥櫃中翻出一袋白色藥粉時,花如墨宛如天山雪蓮綻放的面容還是出現了一絲龜裂,想要開口試着解釋,細想起來卻也知道解釋無用。
自從來到北國,她似乎一直處于陰口謀的漩渦中,有人想要借此機會陷害她!
鳳栖宮大殿內,影淵季的表情略顯冷寒,犀利的鷹眸睨着正哆哆嗦嗦呈上藥粉的禦用太醫,“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花如墨是寒兒的王妃,又怎麽可能對他下毒,對待說口謊的人,朕向來不會心慈手軟。”
張太醫噗唋一聲跪倒在地,匍匐着身口子,顫巍巍道。“皇上聖口明,臣所言句句屬實,這藥粉與酒水相溶的确能夠起到中毒的效果,寒王所中就是此毒啊!”
影淵季劍眉緊擰,淡看了一眼花如墨,只見面容沉靜,清幽的眼神沒有一絲慌亂,墨染的青絲披散在腦後,搭在胸前,似一幅寫意潑墨山水畫,這份處之淡然的從容姿态,的确令人移不開視線。
難怪即使心知肚明,作為和親公主的花如墨在北國所起作用要比想象中多出很多,影逸寒還是不舍得利口用她。
到底是年輕,兒女情長,這番明争暗鬥、步步為營,相似的場景令影淵季不覺想起很久之前集盛寵于一身的女子。
搖搖頭,把腦海裏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沉聲道。“寒王妃,有什麽想要解釋的嗎?”
花如墨的手指收緊,玄色的披風邊角被捏出褶皺,略微思索片刻,擡眸對上影淵季犀利的鷹眸,淡然開口,聲音溫婉細柔,卻透着隐忍的堅強。“如果臣妾說,沒有給過寒王下毒,父皇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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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定的姿态,即使處于下風也沒有任何的卑微,宛如黑寶石般光潔澄澈的眼眸微潋,剪剪瞳眸,蕩漾起圈圈的漣漪。
影淵季挑眉,花如墨看似柔口弱,說話卻字裏藏針,沒想到這般秀美清靈的女子竟然是影逸寒的王妃。細想來,一個柔似水,一個冷如冰,一個韌如絲,一個堅似鐵,本是兩種性格極致的人,卻在某種困境默契地表現出強韌,倒也般配。
雖然他十分地不想承認,在所有的皇子中,影逸寒的性格是最像他的,也是最像先皇的一個。
想到這裏,冷魅的鷹眸凝起一絲懷念,到底是老了,竟然開始學會回憶了。
見影淵季良久沒有表态,紀靈再也按捺不住,嘴角嗜着溫雅的淺笑,美眸流轉盈盈如水,碧波漣漪,“墨兒,說話是講究證據的,你說沒有給寒兒下毒,可是這藥粉是在你休息的廂房內找到,如果你給不出解釋,如何讓衆人信服?”
花如墨眸光微冷,凝着紀靈的視線凝出寒霜,許久才道。“回母後的話,臣妾真的不知道藥粉為何會出現廂房內……”
紀靈花瓣般的薄唇微勾,扯起一抹似有若無的輕笑,“這就是你的解釋?簡簡單單的一句‘不知道’,你當這裏還是捧你在手心上的南國嗎?”
紀靈的話,令影淵季不禁蹙眉,殿內其餘人連忙跪下叩首。熟悉紀靈的人,都知道這般輕笑柔美,似風似月的表情,正是某人要倒黴的前兆,不覺同情起這眼神異常清明、淡然無波的寒王妃。
花如墨聞言,屈膝福身行禮。“臣妾不敢,只是臣妾真的不知道藥粉為何會出現在廂房內。”
眼看紀靈越發越陰沉的臉,咬咬牙繼續道。“臣妾自認不是聰明人,但也不會蠢到把下毒證據留在廂房以供人搜口查。”
影淵季點點頭,剛要說話,卻被紀靈搶了先。“說不定你太過驚慌忘記處理了?”
花如墨淡然地擡眸,看向紀靈的眼神清雅無畏。“據臣妾所知,王爺所中之毒名為化功散,只會化去內力而不會傷及性命,并且必須與酒水混用,臣妾如果在酒宴下毒,必定會成為首要嫌疑人,并且……臣妾想問一句,如果毒真的是臣妾下的,那麽哪怕是留下口藥粉也應該是拆包過的,而搜出的藥粉是完整包裝……”
紀靈眸光一怔,似乎并沒想到短短的時間內,女子已然把形勢分析得如此透徹,看來真是小看了她,美眸盈盈的眼底殺機一現,閉眸間狠戾微潋,再睜眼時再次恢複慣有的微笑。“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你?”
花如墨垂眸,淡淡道。“臣妾是在昨夜臨時被安置的廂房,今天早晨在廂房內找到藥粉。王爺中毒本應由臣妾陪床,卻被莫名地請出來,臣妾……”
紀靈怒極反笑,“安置你去廂房休息的人是本宮,你這般說可是在懷疑本宮陷害你?”
花如墨蹙眉,再次屈膝福身行禮。“臣妾不敢。”
紀靈面露溫雅冷笑,“本宮看你沒什麽不敢的!”
就在這時,茶杯掉落在地上,碎片零落了一地,紀靈微微一愣,轉頭看向盛怒的影淵季,蒼白的面容帶着冰天雪地的冷,陰寒的眸光似萬口古不化的冰川,只是一眼涼薄的接口觸,冷汗已經溢出額角。
影淵季冷冷地掃了一眼紀靈,視線再次落在不卑不亢、淡然如菊的花如墨身上,“你們當朕不存在嗎?寒王妃在你想到真正可以證明自己清口白理由時,暫時委屈你關口押大牢,至于皇後你……”
影淵季輕勾嘴角,吐字含冰。“有失威儀,禁足鳳栖宮。”
紀靈一愣,美眸溢出驚訝的光亮,随即垂眸行禮。“妾身領旨。”
這一刻紀靈突然覺得,這麽多年來影淵季看似病重得不理朝事,愚昧糊弄,實則心思缜密得很,說不定她與影逸軒在背後所做之事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懶得理會罷了。
殿外徒然響起悠長的通報聲,接着輪椅碾壓地面咔咔作響,刺耳的聲音令原本冷凝的氣氛再次沉了一分。
侍衛們紛紛抱拳行禮,對着徐徐而來的影逸寒行禮。
遠處的幕天一色,初晨的暗色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絲絲縷縷地打在大殿朱口紅色大門上,細碎的光線灑落在鐵青色的石砌地面上顯出靜谧的光暈。
影逸寒冷魅的冰眸透着黯淡虛弱的寒光,微微眯起,顯出漠然,略顯蒼白的面容,五官立體陽剛,隐于明暗相間的光柱下,近似完美的臉部輪廓渾然天成,刀削般的側臉凝出迫人的氣勢。
輪椅前行,來到大殿內,幽涼的視線落在正在被侍衛帶下的花如墨身上,緊擰的蠶眉微微放松,似松了口氣,眼底的冷然也淡了一分,對着高坐在上口位的影淵季和紀靈垂眸行禮。“兒臣見過父皇、母後,給父皇、母後請安。”
随後,滾着輪椅來到花如墨面前,不甚銳利的冷眸淡睨了一眼侍衛,侍衛一愣,連忙抱拳行禮退到一邊。
影逸寒涼薄的視線上下打量起同樣臉色不佳的女子,涼薄的嘴角微微一勾,扯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淡淡道。“本王相信寒王妃的話,她說沒有下毒就是沒有下毒,還請父皇和母後明察。”
花如墨淡然無波的眸子微動,微涼的視線落在影逸寒身上,黛眉輕蹙有些不明白他的做法,屈膝福身行禮,放于身側的手驀地被拉住,微冷的觸感隔着薄衣傳到手背,直達心底。
怎麽會這麽涼!
花如墨看向影逸寒的眼神帶上驚詫,但見男子用口力捏了捏她的手,拉她至身後,突兀地對上面露不善的二人。
如刀般的薄唇微啓,氣息游離間铿锵有力,補充道。“為證明如墨的清口白,兒臣願意與她留在皇宮中,待事情查明之後再回王府。”
原本想要借機發難的紀靈愣了片刻,沉靜的面容露口出一絲得逞的微笑,滿含算計的目光掃了一眼看似恩愛的二人,側頭微笑着看向影淵季。“皇上,既然寒兒都這樣說了,不如……”
影淵季劍眉緊蹙,厭煩地擺擺手,“把二人關口押木園軒,聽候發落。”
二人跟随侍衛來到木園軒,寒王府随行的除卻清風與靜白外,其餘人皆被差遣回府,靜白的眼睛紅紅的明顯哭過,見到花如墨的那刻,連忙斂起衣角擦擦眼淚,想要沖過來又礙于影逸寒在場,着急的臉頰紅撲撲的,甚是好看。
清風的臉色在看到影逸寒那刻,緊繃的側臉稍稍放松,快走幾步抱拳行禮而後就推着輪椅率先進了屋,只餘下花如墨與靜白傻傻地站在園中。
直到輪椅聲漸行漸遠,再也聽不到了,靜白才悠然地走過來,一把拉住花如墨微涼的雙手,低低地抽泣起來。“吓死奴婢了!奴婢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想要說的話,被花如墨淡然的笑容壓回,“抱歉靜白,又讓你擔心了。”
靜白頗為委屈地揉口揉眼角,又覺自己這副軟弱模樣有點可笑,吸吸鼻子,扯起一抹不算明媚的微笑。“王妃說的什麽話,只要好好的就好。”
廂房內窗戶前,影逸寒冷峻的面容帶上一絲欣慰,大口喝着茶水随即吐在杯子裏,才能勉強緩解喉口嚨內冒起的腥甜味兒。
清晨剛剛醒來,影逸寒聽說花如墨被帶去面見影淵季時,來不及考慮身口體的承受力,強行動用真氣護體,才勉強能夠從床口上爬起來匆匆地前去救場。
花如墨雖聰明冷靜,但性子太倔不肯低頭,甚至有時連解釋都不屑,這樣的她單獨對面那二人,他又怎能放心得下,哪怕是冒着武功全廢的危險,他也得去救她。
想到這裏,影逸寒微微蹙眉,是從什麽時候,這個女人已經影響他到這麽深了。
木園軒位于鳳栖宮的東南方向,由于太長時間沒有人居住,在宮人簡單地收拾好後,花如墨徐徐走進屋內,撲面而來的塵土氣息入鼻,胃部酸脹口得難受,快走幾步來到一旁扶着牆壁幹嘔起來。
衣袖拂動時,一袋白色藥粉墜地,落進影逸寒淡色的冷眸中,一瞬驚起千丈巨浪,眼底劃過一道冷凝,面露詫異地看向冒着虛汗的花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