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鈴科百合子的災難(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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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這是怎麽回事?我的手電筒不見了不說,車子還被破壞成這樣?”
結标淡希看着被全然擊碎的車窗和一片淩亂的現場皺起眉頭。
雖然這輛車子只是後勤所準備的,這種損失費用和她全然無關(而且警備員已經留下聯系方式表示會償還損失), 但是被耽誤的時間卻不會回來了。
自「殘骸」事件過去之後, 她因為某些原因被編入了統闊理事會直屬的暗部組織「集團」。
同時,她也被一個又抽煙又喝酒, 還自稱老師的一米三五合法蘿莉, 也就是月詠小萌暫時收養。
因為對方并不知道她的工作內容, 所以只要回家過晚, 對方一定會打電話來唠叨自己下廚遇到的困難, 或者是說着教育性指導的臺詞,勸她早點回家……這大概也是老師這個職業病所導致的話唠吧。
海原光貴借着這張又普通又親切的臉問出不出少情報:“剛剛去問了一下這一帶的店鋪,聽說在幾小時前有能力者罪犯正在逃亡,後來被幾個學生和警備員鎮壓了,那些學生應該是風紀委員吧。”
“這種事情怎樣都無所謂啦,真煩啊,這下又要被家裏那位說教了。”結标淡希正想像平常一樣用軍用手電筒敲敲略微疲勞的肩膀,卻想起手電筒已經不在了。
究竟是哪個混蛋那麽無聊, 砸了車窗也要拿走一個手電筒?要是被他找到了, 絕對要往他身上塞幾個開瓶器!
“啊咧, 這不是因為你的服裝太過暴露了嗎?你家那位或許就是放心不下這個, 才一直和你保持聯絡哦。”土禦門元春走過來調侃。
結标淡希是「集團」中唯一的女生。她将赤色的頭發在腦後綁成兩束,肩頭披着霧丘學院的冬季制服。上半身只有一條淡粉色布條綁住發育尚好的胸部,下半身則是極短的迷你裙, 配上裝飾用的腰帶,簡直像要故意引發人犯罪一樣
“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把玻璃碎片卡到你的喉嚨裏去哦。你還真有閑心說這些,我們不是要協助那個變态新人一起去處理掉無能力武裝集團的頭領嗎?放他一個人執行任務死了不是很麻煩?”
土禦門聳聳肩:“這你不用擔心,那家夥淪落至此之前好歹也是一個黑手黨大家族的首領。要單獨行動,讓我們在一旁待機也是他自己的意思。對了對了,他還特意囑咐我們‘不能讓女士太晚回家’,所以你要回去也沒什麽問題。這次的任務內容确實不難,輔助就交給我們好了。”
“這也是意大利人的紳士風度?真是的,不管是誰都讓人搞不懂。”結标淡希嘆息道。
作為無窗大樓的領路人,結标淡希對「大停電事件」的真實面目還是有點眉目的。
白蘭·傑索,是他引發了一連串的事件,妄圖擊潰整個學園都市,其危險程度可見一斑。
但統括理事長也确實和他的形象一樣是個怪人。願意将對方救活,扔到統闊理事會裏,留着這樣可怕的風險……在另一種層面上講,這簡直就像是對外界炫耀‘這點程度的威脅他根本沒放在眼裏’一樣。
而被扔進「集團」中的白蘭·傑索也是如出一撤的奇怪。
他不僅對屈于人下的生活沒有半點抱怨,甚至還有點樂在其中的味道。
回想加入到暗部大本營後,白蘭·傑索就一直窩在電子控制室內,戴着奇怪的精密機械手,把小小熒屏上的東西投影到液晶屏上,對着白發女生露出笑眯眯的惡心笑容。
因為那張有些熟悉的臉,結标淡希走進控制室仔細一看,發現那女生長得和一方通行極其相似。起初只以為一方通行也有姐姐或是妹妹一樣的親人,可當她看清對方脖子上的項圈電極時,結标淡希不由寒毛一立。
“勸你不要對那個‘女生’有太多的想法,會死的哦。”結标淡希看着屏幕歪嘴一笑。想不到堂堂的能力者第一位還有女裝癖。
“這個啊,我已經在他手裏死過一回了,所以我才對他這般感興趣啊。”
也不知是哪來的信息源,結标淡希看到無數屏幕上一方通行的過去微微張開了嘴巴。這根本就是變态跟蹤狂才會有的行徑吧!
不過話說回來,小時候的一方通行看着居然還有些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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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深夜加班嗎?真讨厭啊,下次還是直接讓手下代替我來做好了。”
昏暗無光的小巷被鐵刺圍欄所包圍,廢棄的樓道間以幕布遮擋衛星的搜索。這種對抗監視的小動作在較為混亂的南意大利也并不少見,不過這樣的舉動在學園都市內實際上是毫無意義的。
白蘭·傑索打了個哈哈,毫無任何緊張感。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從剛才開始,瞄準他的就只有弩矢和手/榴/彈等超原始的武器。這別說傷到他,就算他現在倒在地上大睡一覺,身上也連爆炸的灰塵都不會沾染上。
能和學園都市第一名交手至難舍難分的白蘭·傑索,就算沒有戒指和匣兵器助力,也依舊站在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差不多自己站出來如何?我沒有傷害你同伴的意思,我會幹淨利落地完成我的工作。”白蘭·傑索面帶微笑朝着眼前的建築工地上方望去,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西裝站在原地,衣冠楚楚。
誰也不會想到,這個看起來像是準備散步回家上班族實際上正做着抹殺目标人物的任務。
“意思是目标只有我嗎?把他人都視為蝼蟻,你倒是十分從容啊。”
關于白蘭·傑索這個從外界來的人物,他們所掌握的情報微乎及微。駒場利德唯一清楚的,就是對方使用的是有別于超能力的另外一種未知力量。
用普通的武器無法打倒他,能力無法解析的時候,擺在他眼前的就只有兩條路:要麽抛下同伴逃走,要麽以肉搏戰獲勝。
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暴露,駒場利德不再躲藏,而是從三層高的鐵絲網上直接跳下。
塵埃在黑夜間彌漫。
猩猩般高大魁梧的男人壓低了身子,以超越列車的速度奔跑貼近白蘭。幾乎沒有猶豫,他擡起右腳,借着沖力揮出可怕一擊,而這并不是結束。在白蘭躲開第一擊之後,極具戰鬥技巧的攻擊如同兇猛的浪潮般滾向眼前的暗殺者。
而白蘭·傑索僅是輕輕晃動着身體,聽着風聲在耳邊呼嘯。
他眯着眼睛,将手插在口袋中悠然自得。
雖然并不喜歡與人發生争執,但常年行跡于灰色地帶的駒場利德怎麽說也是身經百戰。可眼前的男人卻與斯文的外表不符,他對于戰鬥技巧的經驗遠遠在他之上。
“哇,厲害厲害~~早就聽說無能力武裝集團的首領們都有着極強的體術,匹配上得以優化運動性能的發條繃帶之後,應該連鋼筋都能踢斷吧?”
白蘭·傑索帶着輕浮的語氣說着,同時睜開了眼睛,以極快的速度遏制住足以讓鐵骨變形的拳頭,然後側身,朝着對方的腹部輕輕一推。
時間有一瞬的靜止。
再次流動的時候,高大魁梧的男人像是炮彈一樣轟然落在帶刺的圍牆之上。
只有這一擊。也僅僅是這一擊。
駒場利德失去了所有可以與之對抗的能力,他感受到是另一種次元的強大。
與之敵對,這從一開始就是一條死路,但是,駒場利德笑了。
在命運的咽喉落入他人掌心的時候,他反而從容起來。其實他早就知道,擺在他面前都是死路。
“就只是一味聽着學園都市上層的命令,像是敗犬一樣的生活下去,這樣真的好嗎?”
白蘭眯着眼睛掐緊他的脖子:“嗯?我可以把你的話理解成向我的求饒嗎?”
“我的命運已經注定了,就算你不殺了我,還有其他人會處理我吧。你和我不同,擁有着反抗學園都市黑暗的力量。”
“原來如此,想要托付意志啊。”
白蘭傑索然後滿不在乎地,在手中聚集起死氣之炎,一舉穿透了駒場利德的胸膛,像是狡黠的狐貍一般笑了起來。
“可是你搞錯人了,我對黑暗和光明之類的區別并不在乎呢。”
冰冷的感覺蔓延與全身,意識逐漸模糊。
駒場利德希望自己至少在死前能好看一點,但他笑不出來。
世界沉入漆黑之中。再次睜開眼時,他看見的是空無一物的純白世界。
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嗎?
“好了,你已經死過一次啦。可以起來了哦。”
駒場利德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人。那是殺死他的人,白蘭·傑索。
“我不是……已經死了?”
“嗯,從社會意義上來你确實已經死了哦,現在的你是社會上的幽靈。順便一提,從你現身開始到現在,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你和我對戰的感覺,手上的感覺,甚至是死亡的感覺都是大腦對你的欺騙。”
駒場利德愣了一下:“超能力?”
“是幻術。”白蘭·傑索沒有多加解釋的意思,而駒場利德也不再追問。那不是他能理解的東西。
“為什麽救我?”
“嗯?因為我一點都不喜歡繼承他人的意志啊。再者,我并不是當敗犬的料啊。”
“你的意思是?”
“要成為我的部下嗎?我覺得你還有利用價值。”
利用價值?聽到這裏,駒場利德大笑出來。
“哈哈哈哈,你這個人嘴裏盡是謊話啊,真是個了不起的騙子。”
“是啊,我可是個大騙子,或許一切都是謊話也說不定哦?”
白蘭·傑索笑了起來。
在敗給了一方通行之後,他一度覺得自己沉入了冰冷的深海裏。
因為本來就不是執着于任何事情的人,所以失去目标之後的白蘭·傑索只是為了活着而活着。
可是有一瞬間,他真的對這個打倒自己的人産生了一絲興趣。
不曾想象,這個無心的想法會将自己徹底改變。
他以滞空回線和平行能力窺視到了很多一方通行的事情。
他看到了一個幸福的人生被輕而易舉的掐滅,看到了一個幹淨純粹的靈魂變成被染成污穢的顏色,犯下了絕對無法償還的過錯。
覺得自己無藥可救,即使已經踏向毀滅與絕望。心都被凍住的少年,其內心的最深處,依舊向着光,向往着不屬于他的光明。
這份心與執着,正是他所沒有的東西。
所以,他遇到了最後之作,得到了認同。在主動伸出手的那一刻,他才得到了救贖。
所以,他即使被人算計,落入娘溺泉,變成那副模樣時,也會主動隐忍。而在這意外之中,他得到的是他想也不敢想的光明。
最後之作的主動給了他契機,但真正救贖了一方通行的,還是他自己。
一點一點,像是螢火蟲迸發出絢爛光輝照亮了已經沉入深海的灰暗世界。
白蘭·傑索在一片虛無中找到了目标。
既然世界是那麽醜陋,那就只能讓同樣醜陋的自己以更美麗的方式活下去,或是親手去追求那份美麗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