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早起，外面就飄起了大朵大朵的雪花，黃色的磚瓦慢慢染上了白色，天氣雖然寒冷，宮人仍然幹勁十足的為年夜宴忙活了起來，想想能拿到的賞錢，臉上就挂上了笑意。

胤禩在窩在暖呼呼的屋裏練了一上午的字，中午時分，外面的雪就停了，天也變得亮堂了，雖然依舊冷飕飕的，胤禩披上一件寶藍色的披風，決定出去透透氣。

高處火紅的燈籠，宮人輕快的腳步，還有青翠柏樹上的點點白雪，都給這個平日裏寂靜的皇宮添上了過年的氣氛，呼吸着冷冷的空氣，心情都明媚了起來。

疾走的胤禛看到胤禩，走了過去，“雪剛停，不要在外面閑逛，”又自然而然地抓起來自家八弟的手，涼涼的觸感，讓胤禛皺起了眉頭，回頭看自己的貼身太監一眼。

小太監很有眼色的遞上一個暖手爐，這個暖手爐可是終于派上用場了，四阿哥可是從來沒有用過的，他也只是帶着以防萬一而已，這不就用上了麽，這個小太監有點得意的悄悄瞅了眼八阿哥身後伺候的人，對方低着個腦瓜，真是一看就是個笨的。

胤禩有點不想接，不過看了看對方認真的表情，罷了罷了，不想聽他羅嗦，唔，暖暖的，确實挺舒服的，胤禩嘴角稍翹，雖然人還是不讨喜，但是東西是無辜的嘛。

路邊的柏樹枝長得并不高，是冬日裏難得的鮮活色彩，此時綠色上挂了一層薄雪，胤禩看了看旁邊的胤禛不禁有點手癢。

胤禛看到小八快速閃到了旁邊，頭頂的柏樹枝晃了晃，還有些茫然，過了會，脖子裏的涼意才讓他反應過來剛才是發生了什麽。

胤禩扯了下柏樹枝之後，就快速退開了去，忍不住笑了起來。

自家八弟笑得歡樂，即使頭上頂着雪花,胤禛也沒有生氣，眼裏閃過無奈和縱容，卻又馬上肅着一張臉，不說話，試圖讓胤禩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嗯，哥哥的威嚴還是不能丢的，八弟實在是不像話了些，不過…這樣的八弟也是不讨人厭的，好吧，是挺可愛的了。

其實，小八難得的調皮，胤禛還是有點開心的，他知道自己不會說話，也不愛笑，又沒趣，一向是不招人喜歡的，可是他想與小八這個弟弟親近，又不得法，弟弟們多是怕他的，現在小八能與自己玩鬧，是不是小八心裏也是親近自己的。

看着胤禛可憐兮兮的樣子，胤禛忍了忍，才沒有笑出聲。

面對這樣的胤禛，心裏居然罕見地有些心虛，走上前一步，用手撫去少年帽子上的雪。

“抱歉，四哥，弟弟不是故意的。”

這樣還能不是故意的？

看着小八眼裏亮晶晶的笑意，嘴拙的胤禛繼續默，稍稍低下頭，讓八弟的動作更方便些。

兩個半大少年，站在一處，歲月靜好，落在遠處的人眼中便成了一幅畫。

從寧壽宮出來的康熙停下腳步，轉個彎向兩個少年走去。

小八和老四的關系一向不怎麽好，這樣親密地站在一起倒是稀罕。

聽到聲音，胤禩望向身後，放在胤禛帽子上的手還沒有放下來。

“這是怎麽了？”康熙語氣溫和。

“兒臣碰到了樹枝，連累到了四哥。”

康熙注意到胤禛帽子上還剩下的一點白，又看看了胤禛頭頂的柏樹枝，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調皮！”，康熙戳了下胤禩的額頭，帶了點點笑意。

康熙的笑意中滿滿都是寵溺，胤禛看着有點羨慕。

“胤禛，你也到出宮建府的年齡了，前些日子禮部送來了幾個府邸選址，你跟朕過來看看，省的到時候不喜歡。”

“皇阿瑪費心了，兒臣都喜歡的。”

“小八，你還站在那幹嘛，快跟上來。”

“哦”，您剛才也沒讓我過去呀，胤禩心中腹诽，有點無奈的擡起腳步。

德妃對胤禛不夠上心，榮妃早就忙着給三阿哥打聽福晉人選的情況了，就她一點動靜沒有。雖然福晉的最終人選拿主意的還是康熙自己，但是當額娘的哪個能丁點不上心，況且康熙在兒子的婚事上還是會考慮兒子生母的意見的。

自己的兒子被人慢待，康熙對德妃是存有不滿的，但是這種事情也強求不來，也只能做父親的多上點心了。

自從與康熙的關系緩和之後，胤禩來乾清宮的次數也多了起來，乾清宮裏伺候的人都已經知道了胤禩的口味，現在給胤禩端上來的點心茶水就是他喜歡的，這些伺候的人最是有眼色了，皇上對八阿哥的上心他們又不是不知道。

胤禩湊過去看桌子上的幾個地址，是東北城區的幾個地方，離皇宮也不遠，清朝在北京定都了不少年頭，達官勳貴不少，好的地界早就住滿了貴人，禮部的官員為了找個合适的地方給阿哥們建府，也是費了不少的功夫。

胤禛對這些地方都不太了解，也看不出來個所以然，就随便選了個，他對住在哪是沒什麽挑剔的。

胤禛随手指的就是上輩子他登基之前一直住的地方。幾個阿哥的府邸都離的挺近的。上輩子大家争的面紅耳赤，彼此沒少明裏暗裏下絆子，所以雖然住的近，也很少去對方府上，路上碰到了，都多是皮笑肉不笑，話裏也藏着嘲諷陷阱。

“地址你也選好了，年後工部就開始修建，你喜歡什麽樣的風格去和工部的陳亭商量，不要太出格。”

康熙是知道若是自己不說這話，即使是以後要住很多年的地方，胤禛也會全權交給工部的，工部那些人怕出錯，建出的宅子都是最規矩的，不會被人拿到錯處，主人住起來卻說不上多舒适。

不過這個兒子根本就不是出格的人，他的後半句也是多餘吩咐了，年輕人就沒點愛好樂趣，生活死氣沉沉，連個任性的時候都沒有，兒子太懂事，康熙也有些不是滋味，雖然他最看重的還是太子，其他的也都是他的兒子，又哪樂意看到兒子過得不開心。

對比十四的調皮，康熙心裏又有些堵，有人寵才會調皮，胤禛這冷冰冰的性子絕對與德妃脫不了關系，德妃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老四莫不是他親生的，出身低的妃子終究是上不了臺面。

胤禩和胤禛在康熙那沒坐太久就離開了，就是快過年了，康熙也是閑不了多久，總有些事情需要他料理。

胤禩注視着桌子上的福字，慢慢地有點走神，桌子上的福字是李德全送來的，這蒼勁有力的字體是康熙親筆所書，他很熟悉那個男人的筆跡，這個簡簡單單的福字裏透露着主人的重視和祝福，他仿佛能看到那個男人站在書桌前，認認真真地落下這個字。

他上輩子也收到過這個嗎？他不記得了。

可能是有的吧，只是當時的他沒在意，也許這個男人縱然孩子衆多，對每個孩子也都是有些真情的，後來怎麽就都變了呢？

龍椅上的父親變了，長大的兒子們也變了，父親對兒子的呵護和溫情越來越少，兒子對父親的崇拜和孺慕也越來越看不見，時間過得太快，那些親情也都悄悄被時光掩埋。

胤禩回過神來，回顧了自己的屋子一圈，才找了個合适的位置，打算把這張福字貼上去，人也又開心了起來。現在大家都好好的就好，以後的事以後再作打算，還有好些年，總是會讓人他找到解決辦法的。

時間過得很快，除夕就到了，康熙照例在保和殿舉辦家宴，宮裏的主子們，宗親，還有大臣，平日裏清冷的皇宮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胤禩他們幾個阿哥坐在一處，都是高高興興的，幾個小的就羨慕三阿哥和四阿哥明年就能搬出宮了，這會就叽叽喳喳的說要給他們留個院子，以後要去三哥四哥的府上小住，嘴一個比一個甜，這會倒不嫌三哥文人酸腐，四哥嚴肅古板了。

胤祉扯了扯嘴角，本想拒絕，呵，弟弟，就這些心眼一個賽一個多的小鬼，他可不承認是他的弟弟。

不過知道為什麽最後卻沒拒絕，他居然答應了！胤祉感覺自己一定是中邪了！瞪了眼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胤禩，他更不爽了，灌了一大口茶，才氣順了些。

胤禩，……，胤禩被瞪得很是莫名其妙，他又沒有招惹胤祉。

幾個小的繼續磨胤禛，嗯……，四哥的樣子讓人不敢造次，幾個小的都收斂了點，語言上也稍微含蓄了點。

“嗯。”

“嗯？四哥是答應了？”我還沒怎麽發揮功力呢，小九有點遺憾，他準備了一籮筐的話要說服四哥呢。

“嗯，只要皇阿瑪允許你們出宮。”

幾個小家夥都很興奮，在宮裏早住膩了，整日就盼着能出宮耍耍呢。

上座的康熙開始講話了，大家都安靜做好。康熙先是肯定了大家這一年的辛苦，又賜下了不少賞賜，接到賞賜的人心裏得意，面上不顯，沒有得到賞賜的，也是面帶笑容，心裏是什麽滋味，別人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