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場惡鬥, 一場智鬥,就算是屍帥,阿寶也感到身心俱疲。他原想叫輛車, 先送連靜峰到醫院治療, 誰知臨上車, 人突然醒了,死活不肯走, 一定要先救出商璐璐。

阿寶沒辦法, 只好順他的意思, 偷偷潛入一家超市的倉庫, 将藏在紙板箱裏的人救出來。

商璐璐受了陰氣的影響, 暫時昏迷,印玄将陰氣拔除之後就醒了過來。

阿寶确認她活奔亂跳才放了心。

送連靜峰去醫院的任務被商璐璐主動接了下來。

看兩人互動比上次親密自然了許多,阿寶暗暗欣慰,想着說不定哪一天就能吃到兩人的喜酒了。

盡管鬼王被打敗, 但旗離陰魂不散的糾纏,讓人贏也贏得不爽快,尤其是印玄體內的長生丹進一步惡化。他表面無事, 內心急迫難言。

他突然想起四喜承諾過的補氣丹,事情一多,差點忘了這一茬。

他回家後立刻召喚四喜。

自從地府關門大吉了一次,鬼差就不好召喚了, 這次也是, 錢燒了, 鬼影都沒有。他換了另一個之前經常聯系的鬼差,多燒了點紙錢,總算勾了出來。

鬼差來得倉促,催促他有事說事。

阿寶滿腔敘舊都憋在胸腔裏,言簡意赅地說要找四喜。

鬼差說查無此人,換成恒淵才明白。

鬼差皺着眉頭,酸溜溜地說:“如今他是閻王面前的紅人,哪裏是我們輕易得見的?據說他架子大得很,閻王找他,也要上天入地四處搜尋。此事我辦不了,你另外找一件。”生怕阿寶将燒了的紙錢要回去。

要知道紙錢這東西于人類而言不過是一臺印刷機、一沓紙的事。但鬼魂能收用的必須是人類以願力燒過的,好比凡間鈔票的防僞标志了。一般凡人燒了錢便是将鈔票給了,像阿寶這樣的術士則不然,他只要将願力收回來,這些冥鈔等同作廢。

阿寶倒沒這個意思,轉而問起地府目前的狀況。

Advertisement

鬼差大倒苦水。

自從朝中雙曹幹政,就“府無寧日”。首先是地府格局要變,畫了地府中心區,散住的鬼魂都聚攏來。然後搞了個什麽物價局出來,若有壟斷的産業,必須上報,由物價局制定合理的價格,但有不從,便要嚴懲等。

他當了數百年的鬼差,許多現代事,聽也聽不懂,講也講不清。

阿寶聽了幾個關鍵詞,明白了大概。地府這是轟轟烈烈搞建設。

鬼差說完就急着要走,阿寶眼角瞄到三元站在樓梯口,似乎朝這邊望來,心中一動,又問起曹煜的消息。

鬼差剛吐槽完曹煜,就被問起,心裏吓了一跳,知道這裏面必有聯系,忙撿好聽的說,卻沒點幹貨,被阿寶指出來後,也是一臉無奈。曹家父子備受閻王器重,同出同入,普通鬼差哪有機會碰面。

無奈地送走鬼差,阿寶回頭寬慰了三元幾句。

三元倒是很淡定:“随緣吧。”

簡單的“随緣”,卻讓阿寶內心一抖。曹煜當年幹的糟心事且不提,眼下的三元好不容易有春雪初融的痕跡,曹煜就被閻王征用,這難道算是有緣無分?

想起當初為了給郭宛江的冥婚當證婚人,他曾将新郎新娘的八字送給吉慶派算過,不如為三元和曹煜也算一卦。結果好到罷了,不好的話……他糾結的想,要是三元在意,自己給他們做個法事去去晦氣?

三元并不知道短短時間裏,阿寶已經操碎了“老父親”的心。他聽到門口有動靜,就去開門,收到一份快遞來的文件。

因為快遞上只寫了地址沒留名字,阿寶直接拆開,裏面掉出了一個黃色老信封,字竟是豎着寫的:

玄兒啓。

……

玄兒是哪個?

阿寶還在思考,三元已經伸出手,指向了樓上卧室的方向。

阿寶:“……”

當初,他想叫“阿玄”,尚且要小心翼翼看臉色,如今,竟有人敢這麽正大光明地叫“玄兒”?

也不想想年紀和輩分!

哪來的狗膽?

他郁悶地走到卧室門口,悄悄推開門,往裏張望了一眼,正打坐休息的印玄聞聲睜眼。

阿寶說:“有你的信。”

印玄眉毛微揚,一臉的意外。

這反應……看來關系不是很親近。

阿寶稍稍放心,一邊将信遞給他,一邊問:“誰會叫你玄兒?”

印玄接信的手微微一頓,才打開。

阿寶看着他皺起的眉頭,腦海裏突然有了一個猜測,肚子裏那股醋意頓時消散得一幹二淨,乖巧地坐在旁邊,眼巴巴地等着印玄看完信。

看信之後的印玄臉色有些難看,卻在看到身邊的阿寶時,放柔了目光:“是……蕭彌月。”

阿寶問:“她說什麽?”

愛屋及烏,反之亦然。

印玄視蕭彌月為仇敵,曾以祖師爺的身份下令,讓他一有機會就清理門戶,阿寶自然同仇敵忾,對她充滿警惕。

印玄說:“她願意與我們聯手對付旗離。”

阿寶愣了下,還有這種好事?他問道:“條件呢?”

“過去的種種,一筆勾銷。”

蕭彌月當年欠下的,何止一筆。

除了被牽連了數百年、背負了數百年的印玄,還有結下仇怨的天道宗、詭術宗。

收到信之後,印玄在花園裏沉思了一夜。

他站在花園,阿寶便趴在能看到花園的窗邊。一裏一外,一高一低,不在一起勝似一起。阿寶沒有說出任何支持,只是在印玄沾了一身的晨露轉身時,及時地送上微笑,表明他的決定不止代表一個人。

但,就算印玄是當事人,輩分極高,也不能擅作決定。

他聯絡了天道宗與詭術宗。

自從萬貴山事件之後,臧海靈就沒有回家,跟着黃符派四處奔走,按他的說法,就是上宗門照看下屬門派。黃符派的老一輩紛紛躲了開去,小一輩沒有老一輩撐腰,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收到消息後,臧海靈就被父親派遣過來,全權負責;天道宗因距離太遠,一時難以會合,直接給了态度——一切交由印玄決定。

所以,這件事最後便落在臧海靈與印玄身上。

臧海靈旗幟鮮明,态度明确,絕不能與豺狼為伍。自從祖傳的赤血白骨始皇劍碎了,他的心就碎了一半。尋根究底,不都是蕭彌月搞出來的事情嗎?

要不是當年她觊觎三宗至寶,自家何至于把寶劍交給印玄?

不交給印玄,又怎麽會碎在大鏡仙手裏。

沒有因,就沒有果,說一千道一萬,統統都是蕭彌月的錯。

他發表完看法,問印玄:“你認為呢?”

印玄說話一向抓重點:“目前兩套方案。一是借助蕭彌月之力,二是借助大鏡仙之力。”

臧海靈低聲咕哝。

阿寶聽得很清楚,的确在罵人沒錯。

換作昔日的臧海靈,此時此刻必然憤然站起,拔劍迎戰,與旗離拼個你死我活。但在尚羽手底下卧底了一陣子,他的脾氣大為收斂,知道天高地厚了,不再莽莽撞撞,卻猶不死心:“沒有第三個選擇嗎?”

印玄說:“以我們目前之力,希望渺茫。”

臧海靈看向阿寶,似乎在問屍帥的實力如何。

阿寶十分誠懇地表示打不過打不過,最要緊的是,他害怕再來一場大戰,印玄體內的長生丹毀損更厲害,後果難以預料。祖師爺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挨揍卻不出手的。

臧海靈長籲一口氣:“兩害相權取其輕。”

這就是妥協了。

一旦做出決定,感情那部分就慢慢被壓制住,理智回籠。

臧海靈看着印玄,意識到這個男人做了這個決定,絕不比自己好受,心裏便有些過意不去。明明最難過的人是他,還要反過來勸說自己。

他說:“她說過去種種一筆勾銷,不等于以後無冤無仇。”

阿寶:“……”

什麽叫人才?就是看問題透徹,一針見血!

阿寶說:“沒錯。讨厭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要什麽過去種種,就憑她五官長得不合眼緣,就揍她沒商量!還欺騙鏖乘的感情!”

找茬簡直理直氣壯!

但說完後,場上氣氛安靜得過分。

半分鐘後,臧海靈才開了竅似的贊同道:“我還想等她以後作惡了,再算賬,原來根本不必等。”

阿寶:“……”豈不是顯得自己很狡猾?

一切塵埃落定,四喜姍姍來遲。

怕自己又忘了補氣丹,他先伸手讨要丹藥。

四喜肉痛地拿出一個瓶子,從裏面倒出一顆,阿寶還想多要幾個,卻發現那瓶子連個碎末也倒不出來了。

阿寶對天界的經濟狀況有了新的認識。

見面的時候,阿寶就發現四喜精神不佳,送了丹藥後,神色更疲倦:“大鏡仙不肯?”

四喜苦笑道:“是他的條件不肯。”

“他提了什麽條件?”

四喜嘆了口氣,搖搖頭。

阿寶見他實在可憐,便說了蕭彌月的條件。

四喜毫不猶豫地點頭,高興地說:“答應她。她與印玄過去種種一筆勾銷,天道宗和詭術宗還可以找她算賬。印玄作為幫手出戰就好了。”

……

阿寶覺得自己還是太嫩了。真正老奸巨猾的,都修煉成了神,不要臉的境界唯有出神入化來形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