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淩希說這些，不過也是想看看他爸的反應。
往往沒有存壞心思的人，被人無緣無故懷疑之後，才會真的發火。
他擡頭瞄了一眼臉漲得通紅、頭發都快豎起來的淩建國，平靜地說道：“行了，我就是以防萬一。”
“哼，你就是來給我找不自在！”淩建國越想越氣，飯吃了一半就扔下了筷子。
淩希看他那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心裏也有點打起鼓來。他是不是總把他爸想得太壞了？
吃完飯，淩希覺得所有的事都交待完了，正準備走。淩建國卻笑眯眯地接了一個電話，開口閉口就是“小顏”。
淩希翻了個白眼，已經走到門口的腿又折了回來，倒想看看影帝又跟他爸耳邊吹些什麽風。
“小顏你想得真周到……”
“行行行，小顏你幫我帶一份，不，帶兩份吧……”
“充電寶呀，我有！對，淩希那臭小子給了我一個。”
“好，明天一起去，你開車來我家。嗯，三個人一起。”
淩希一臉問號地看着他爸把明天的行程定好了，自己怎麽就成了他倆的小跟班了？
淩建國滿面笑容地挂上電話以後，還沉浸在剛剛的喜悅之中，一時半兒，嘴都合不攏。
“小顏這孩子，真不錯！哪家閨女要是找了他，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他看着淩希真誠地說道。
“呵呵。”淩希想起顏華那個性冷淡做派，不覺冷笑一聲，像小學生讀字似的，把這個“呵”字讀出了字正腔圓又陰陽怪氣的味道。
“我要是有個女兒，說什麽也得找他做女婿。”淩建國沖淩希指了指大門，自己咕哝着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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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希“嘁”了一聲，沒精打采地往門外走。
你要是有個女兒……
估計更不會在乎我這個兒子了。
開着車回家的路上，淩希打開電臺，正在放一檔音樂節目，都是些三十年前的經典老歌。
伴着悠揚舒緩的調調，他的大衆慢吞吞地駛在馬路上，像一架悠然自得的馬車，在夜風和霓虹中磨蹭着不想歸家。
等紅路燈的功夫，淩希覺得左邊有一道視線一直在盯着自己。他扭頭朝半開的窗外看去，并排停着的一輛白色瑪莎拉蒂駕駛座上，一張熟悉的臉正扭頭微笑地望着自己。
一眨眼，那笑容就不見了。再一眨眼，連人都不見了。
只剩車尾氣在提醒他，變燈了。
淩希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他剛剛确實好像看到了顏華的臉，還是帶着淡淡微笑的臉。
跑車儀表盤發出的的橘紅色微光把顏華的側臉襯得半明半滅，明滅交界的中線上，鼻梁如山一般拔高。
永遠蒙着一層淡灰色煙霧的眼睛，像撥開沼障般，亮得刺眼。裏頭的那種小雀躍，跟小孩子在路上碰到喜歡的小夥伴似的，呼之欲出，遮都遮不住。
那絲笑容，怎麽說呢，還真有點冰川雪蓮的味道，因稀世罕見而更顯驚豔。
淩希一愣神的功夫，後頭的車已經在急不可耐地按喇叭，再慢點，就得罵人了。他搖搖頭，一腳油門踩上去，繼續往家裏開。
幻覺吧，一定是淩建國天天念叨“小顏”的緣故，他已經産生幻覺了。
回到家，洗完澡，淩希腦子裏還時不時閃出那張笑臉。
最初的驚豔沒有了，現在回憶起來，只剩詭異。
橘黃色的、詭異的、似笑非笑的臉。
是嘲笑吧？來自瑪莎拉蒂的嘲笑？
淩希提醒自己，別會錯意了。
為了明天晚上的直播，他強忍着心裏的疑惑，逼着自己早早就躺下了。
比起明天的《逃脫之王》第一期錄制，這些小事都不值一提。
淩建國掉在海裏的身體，一直沒有下落，現在過了這麽久，更不可能确認身份了。
淩家的全部資産相當于得凍結兩年，這兩年他們父子若不自己養活自己，就得喝西北風。
況且韓歌作為“衆悅文化”力捧的藝人，還簽下了五年合約，想提前解約至少支付一千萬。
沒有錢、沒有人身自由、沒有自己的身份，這大概就是他爸目前的狀況。
偏偏做兒子的，自己也混得不怎麽樣。
淩希以前不覺得，這次才第一次有了體會。做兒女的，即使再不親近父母，當他們有困難時，還是希望能幫上一點兒忙的。
心有餘而力不足，比沒有心更令人惆悵。
還好，他還有一個翻盤的機會。雖然孟輝只給了他半年時間，但這半年若利用好了，他便可以殘血逆襲、絕處逢生。
他不想成為被潛規則的人，他想成為的是，給娛樂圈立規則的人。
但淩希也知道，風險與機遇總是并存的。
若是他沒能憑借這個綜藝紅起來，若是沒能将過去的“黑歷史”洗幹淨，半年後，他就會被徹底封殺了。
到時，他将永無翻身之日。
光是想到這裏，一顆心就沉得墜到了床墊上。
他不能丢淩建國一個人在圈裏打拼，不說暴露的風險，就說圈裏的陰謀詭計，他爸也未必能應付。
商場再複雜，他爸也混出頭了。但高層的唇槍舌戰跟底層的鬼蜮伎倆是不能比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後者更加不擇手段。
淩希把手機上的鬧鐘調好，又在腦子裏把所有的備忘都過了一遍，以确定沒什麽疏忽。正準備睡覺時，手機屏幕再次亮了。
淩建國發了一條短信過來：早點睡，別熬夜打游戲，記得帶個被子喝水。
淩希沉甸甸的心情，瞬間被這個錯別字逗樂了。
他爸最近才學習拼音打字，十幾個字只錯一個，算不錯了。
簡單地回了一句：知道了，馬上睡。
那邊顯示正在輸入，輸入了幾十秒，什麽都沒發過來。
淩希無奈地搖搖頭，摁滅手機睡覺。
這次突然就能睡着了，特別安心，像在暗黑詭谲、一望無際的遠海獨自航行時，看到了燈塔。
只要一點點光，就足夠他拼命劃槳。
第二天下午，淩希坐在他爸的別墅裏，邊刷微博邊等影帝來接人。
《逃脫之王》第一期節目的開播時間公布之後，網友們就陷入了“無心工作、無心上學”的狀态，大家茶不思飯不想地期待晚上十點的到來。
節目組特地選在周六晚上開播，也是考慮到年輕人看完直播還能補一天覺。
大家跟淩希想的一樣，晚上開播，必是恐怖主題。
恐怖主題加上“高嶺之花”顏華，再加上韓歌和淩希這對對家，再加上兩個大美女。
真刺激。
雖然評論裏依舊充斥着對淩希的謾罵，但他并不怎麽在意。
網友們也是被剪輯誤導，雖然罵人的是他們，但罪魁禍首卻不是。他們頂多算是被人利用了。
這些人，能輕易地罵他，也就能輕易地喜歡上他。
“走了走了，成天就知道玩手機。”淩建國推着行禮往外頭走，老遠就沖外頭揮手。
淩希通過落地窗的紗簾縫隙，瞄到大門口停着輛黑色的保姆車，便也站起身，推着行禮跟了上去。
顏華今天穿的是件淺藍色的格子襯衫，袖子微微卷起，領口也開了兩粒扣。頭發被風吹起的時候，軟綿綿的，最上頭幾縷還有點微微的濕氣，要動不動的。
連頭發絲都透着慵懶。淩希算是體會到了，這句話的真意。
顏華的北方助理“大牛”，身材高壯，黑衣黑褲，像黑幫保镖似的，他一言不發地搶過兩人的行李箱，往車上塞。
這悶聲幹活的勁頭，跟他的老板倒是同出一轍。
幾人坐好後，這輛空間巨大、內飾奢華的保姆車便悄無聲息地混入車流，急急地朝拍攝基地趕去。
一路上，都是淩建國在說話。
淩希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偶爾眉頭微蹙地沖他爸嘀咕一句：“小點聲。”
淩建國理都沒理他，一直興致盎然地跟顏華在讨論投資問題，仿佛顏華的錢就是他的錢，恨不得幫他翻個幾倍才好。
顏華沒怎麽說話，只是偶爾點頭表示回應。他一點頭，淩建國就說得更來勁了。
淩希斜躺在車裏的沙發上，偶爾睜眼，瞅着面前這幅父慈子孝的畫面，直翻白眼。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之後，他們來到了位于市郊偏遠角落的拍攝基地。整個基地被高高的銀色放風布籠罩住，看不出裏面是什麽模樣。
三個人下車後，便自己推着行禮進了基地旁邊的辦公樓。節目組不讓帶助理伺候，有專門的工作人員接待他們，很快就把他們領到了嘉賓休息室裏。
嘉賓休息室，是給六名嘉賓休息和互相熟悉的場地。這個布置得十分溫馨舒适的小屋子，四個角落都裝有攝像頭，從進到這個屋子時起，就已經進入直播範疇了。
網友們在彈幕通道裏用顏表情舉行了一場隆重的歡迎儀式，甚至有人在賭辣條，顏華今天穿什麽衣服。
有說穿LV的，有說穿PRADA的，還有說穿意大利手工奢侈品牌的……
當顏華穿着淡藍格子襯衫推門而入時，整個網絡都沸騰了，隔着網線，粉絲們都感受到了彼此的激動。
這件格子襯衫，看似普通，沒有商标，但穿在顏華身上，大家便知道它絕不普通。
時尚界的小姐姐們憑着一雙火眼睛睛，硬是從幾百個品牌的格子襯衫中分辨了出來：“是Desire！法國百年老品牌，一年出幾件，只給全球巨星做定制的那種！”
“……”網友們凝視着這件平平無奇的程序員式格子衫，陷入了沉思。就是那種“我知道它貴，但沒想到這麽貴。我知道它好，但沒看出來哪裏好”的沉思。
沉思完之後，便是火熱的尬聊。甚至有人說，“Desire”這個牌子，光聽名字，就帶着一種性感。
兩人一起推門而入的畫面，由于過于美好，許多年後，依然被用于各種飯制視頻的開場。
他和顏華兩條大長腿，一左一右跟在韓歌的後面，毫無防備地闖入大家的視線。
都是冷到極致的臉，都是清爽簡潔的穿着。一時之間，大家竟然沒認出。
這個和影帝站在一起也毫不遜色的俊秀小夥子，就是淩希。
作者有話要說： 顏華：沒有女兒，您拿兒子湊合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