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

“撲哧”,這次笑的是曼绫,她忍不住吐槽道:“老大爺還看臉。”

彈幕裏也一片【哈哈哈哈哈】,都在吐槽【這個大爺npc好可愛,顏狗無處不在啊!】

“咱們村以前不叫魔童村,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小村子,住着二三十戶人家。後來吧,一個叫燕子的本地姑娘找了個外地貨郎,成親之後生了對可愛的雙胞胎男嬰。兩個男嬰幾乎長得一模一樣,連媽媽都要分辨好久才分得出。他們一天天長大,一個愛穿綠衣服,性情乖巧,是哥哥虎子;一個愛穿紅衣服,調皮搗蛋,是弟弟豹子。再後來,燕子的丈夫外出送貨,摔死了,她便一個人辛辛苦苦養大這兩個孩子。”

故事講到這裏,都還是正常的,并沒有出現什麽特別恐怖的情節。

淩希想起他們在墳地碰到的紅衣小男孩兒,和貝語冰在石室裏看到的綠衣小男孩,禁不住扭身朝左後方看了一眼。

誰知,顏華也正望着他的後腦勺。兩人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對視,外人看來,倒像是在用眼神交流。

“後頭呢?”淩希轉回去,催大爺快說。

“後頭啊,後頭就慘咯……”大爺嗚嗚咽咽像是要哭,“這兩孩子長到六歲的時候,一起去河裏游泳,都淹死了。燕子哭得眼睛都瞎了,人也得了失心瘋,天天念叨着幾句話:‘孩子不聽話,老天就收了他們。豹子不聽話,虎子也不聽話。媽媽也不要你們了。’”

大家聽完這個故事,都沉默了一小會兒,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

淩建國更是像呼出心中的郁結一般,旁若無人地大聲嘆了一口氣。

“那墳地裏的孩子是誰殺的呢?紅衣服的調皮弟弟?”貝語冰臉上始終維持着平靜、機警的神色。

老大爺像個老舊的紡織機,說了那麽大一段話之後,便沒有了生氣。只是又輕又慢地搖着頭,像自言自語似的念叨:“不知道,不知道,所有的孩子都死了。摔死的,淹死的,燙死的……”

“咱們村沒人咯,都走了,誰還敢住吶……”

淩建國聽到這裏,心裏更是堵得慌。家人離去的那種痛,他最清楚不過。

淩希臉色也不大好看,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兒。但一想到現在還在直播,而他的身上還肩負着大家的期待,只好呼出一口氣,繼續套話。

“大爺,那您怎麽還在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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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爺笑了,笑着笑着又嗚咽起來,比哭還瘆人。他用那雙絕望的眼睛看着淩希,說:“我這麽大年紀了,能去哪兒呢?說到底,還不是我造的孽?”

大家一下愣住了,眼神裏充滿疑惑。

大爺嘆了一口氣,整個臉都恢複了最初的木然狀态,最後說了兩句話:“燕子,是我女兒啊!殺人的孩子,是我外孫,但我分不清是我哪個外孫……”

“我不是個好外公……不是個好外公……”

接下來他就再沒說過話了,呆滞地凝望着大堂門外的老槐樹,像是一具只會眨眼的僵屍一般。

顏華用手招呼大家去大堂坐,“去那邊讨論。”

五名嘉賓都垂着頭跟了過去,心裏百感交集。

坐下後,幾人開始輪流發表意見。女士優先,曼绫和貝語冰先發言。

曼绫思考了一會兒,也不怯場,大大方方地率先講出了自己的分析:“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整個村裏就剩一個老大爺和一個殺人的小孩兒,老大爺是他的外公,也就是做餅的人。這個小孩兒是死去的雙胞胎中的一個,但除了媽媽,沒人能分清楚他是誰。”

她說完,大家都點點頭,表示同意。

貝語冰清了清嗓子,也說話了。她說話不像曼绫那麽咋呼,有種十分隐忍的柔情,眼神和嘴角會随着她說的話而變動,時而上翹,時而低垂。

這副模樣要是去表白,沒有哪個直男能抵擋得住吧。

“現在咱們把村裏的劇情了解得差不多了,最關鍵的就是找出誰是殺人兇手。是紅衣服的弟弟豹子,還是綠衣服的哥哥虎子。之前大爺說過,哥哥乖巧,弟弟調皮,那麽殺人的應該是弟弟吧?”她說完,眼神看向顏華,像是征求意見似的說道:“顏老師他們說過,紅衣服小孩兒在墳地邊親口承認自己殺了所有小孩兒。”

顏華見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臉,便點了一下頭。貝語冰也回了一個微笑,笑完又不自覺地抿抿嘴,低下了頭。

淩希微微皺眉,感覺自己這只單身狗被喂了一麻袋狗糧。

貝語冰的猜測不無道理,以目前所掌握的證據來看,推測弟弟殺人,是最為妥帖的。

接着,淩希掃了一眼在場幾名男生,發現他爸還在發呆,便喊了一聲,“韓歌,輪到你了。”

淩建國絲毫不覺得這聲是在叫自己,依舊苦大仇深地在想着什麽。

淩希只好轉向蘇禹鋒,示意他先說。

蘇禹鋒沒有太多自己的意見,只是複述了一下前頭兩位的發言:“我覺得曼绫姐和冰冰說的有道理,但是小孩兒為什麽要殺人我覺得很可疑,我不相信僅僅是因為調皮就會濫殺無辜。何況,小孩兒的外公和媽媽聽着都不像壞人。”

淩希點點頭,覺得他說到了關鍵,沖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蘇禹鋒像是受到鼓勵一般,眼神一下亮了,臉也“刷”地紅到了耳朵上。

淩建國終于從神游中蘇醒,聽到了蘇禹鋒的分析,便也順口說起來:“小蘇講得對,小孩子不會無緣無故去殺人的,尤其是殺跟自己同齡的小孩子,那得多大的怨氣才下得去手啊。咱們得先查清楚動機,不然就沒辦法化解他的怨念。他現在可不是人,那是惡鬼啊!”

邊說邊卸下了手腕上的佛珠,拿在手裏一個一個撥動着。這個動作令他說出來的話,充滿了禪意。

曼绫一直打量着韓歌說話的樣子,等他說完,才開玩笑地說:“韓歌,你年紀也不大,怎麽說話的樣子跟我爸似的,一股中年老男人的味道。走路也是,叉腰挺肚的,像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

淩建國一愣,跟緊張得瞪大了眼睛的淩希對視了一眼,然後打着哈哈說:“這叫成熟,你們小姑娘懂啥……”

在場幾人都笑了。四周凝重的空氣仿佛一下破了壁,清新了不少。

輪到淩希說話了,他沒有再複述前面幾人的觀點,只是從他們的話中找出了自己覺得還有待商榷的地方。

“我覺得我們可以跳出劇情,從節目組的構思上找找突破口。第一,節目組設置一對只有媽媽分得清的雙胞胎,是為什麽?媽媽已經死了,孩子卻還在找媽媽,他不知道媽媽死了嗎?第二,所有答案都指向一個方向時,往往是圈套。我們可不可以設想,殺人的小孩兒不是弟弟,而是哥哥呢?第三,如果我們找出了兇手,怎樣才能逃出村子呢?兇手他的怨念是什麽,如何才能化解?”

淩希的一席話說完,嘉賓們像被撥開迷霧似的,都不由自主地擡起頭看向他。

網友們也一直在彈幕裏讨論劇情,猜什麽的都有,甚至很多人提出了和淩希同樣的看法,但像淩希一樣,身臨其境還能頭腦無比清晰,有條有理地羅列出來的人,就不多了。

一時之間,彈幕裏一片嘩然。

【這是淩希???這真的是那個又笨又懶嘴又臭,罵人“都是垃圾”的淩希?!】

【卧槽!我覺得他很厲害啊!別人都只說一點,他卻能全盤思考問題,統領大局!!】

【哈哈哈哈,從今天起,我是一名稀飯了!!!又帥又聰明又nice!!愛了愛了!】

【你們先別急着誇呀!!顏華還沒說呢!!我預感影帝的發言也很精彩!!】

【你們都在分析劇情???無腦的我只想看甜甜的戀愛,233333!!!】

……

顏華一直在低着頭聽淩希的分析,偶爾還會輕輕顫動眉頭,直到他全部說完,才擡起頭來。

淩希與他對視一眼,眼皮一擡,看着既像示意他繼續補充,又像要他發表對自己的話的意見。

顏華用他那雙黑漆漆的、被昏黃煤油燈籠着也不褪色的眼珠,一動不動地凝視淩希,看了好幾秒種,不知在看什麽。

直到現場的氣氛有些尴尬,直到所有人都看向他們倆,直到淩建國喊了一聲“小顏”,這場轉瞬即逝卻又曠世持久的對視,才結束。

顏華移開眼光的同時,淩希在心裏呼了一口氣。

這樣的逼視,再多一秒,他就受不了了。

也不知道他這麽望着自己究竟是什麽意思……

示威?警告?嫉妒我的才華?淩希只能想到這麽多。

“小顏,該你說了,壓軸!”淩建國用下巴往前頂了一頂,面帶微笑地催促道。

顏華點點頭,開始說話。

“淩希說得沒錯,我們最關鍵的任務是逃脫。逃脫的關鍵就是化解這個男孩兒的怨念,至于怨念是什麽,我覺得已經非常清楚。而小男孩兒的身份,也明擺着在那。接下來,我們可能需要跟他面對面交流,這是個危險的任務。”

若不是參加了這次的綜藝,全國人民都不會知道,原來影帝還能一口氣說這麽多話。

真是有生之年,活久見。

但他說的話,又令人如墜雲霧。大家明明是一起參加綜藝,為何在他眼中,一切都那麽清楚不過?

兩名女嘉賓一臉崇拜,貝語冰的心心眼都快掩飾不住了。

蘇禹鋒和韓歌則是黑人問號臉,眼神像在說:“我是誰?我在哪裏?我為什麽要來參加這麽燒腦的節目?”

只有淩希,不服氣地低下了頭,腦子裏飛速地轉了起來。

他之前以為,節目組還有什麽線索沒告訴他們,可現在,顏華卻信心十足的破了案。

絕不能輸給他。他能想到的,自己也能想到。

抱着這樣的信念,淩希感覺腦子越來越清晰,答案全都呼之欲出。

“我知道了!”淩希忍不住興奮地低呼了一聲,打破了大堂裏持續了幾分鐘的沉悶。

貝語冰猛地擡頭,不敢置信地看向淩希。她始終保持着淡淡微笑的臉僵住了,目光沉沉的杏眼裏有着什麽東西在翻滾。

而顏華,像達到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眼裏閃過一抹狡黠的光,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淩建國也很快擡起頭來,說不清他是什麽樣的表情,有些期待,又有些欣慰,還有些埋怨。

“知道就知道了,叫喚什麽。慢慢說,學學人家小顏。”他像以往每一次一樣,指出了淩希的不足。

兒子聰明且優秀,他是很高興的,比誰都高興。但不能誇,一誇就容易驕傲,兒子也驕傲,自己也驕傲。

驕傲總歸是不好的。

“哦。”淩希的興奮勁頭被他爸一句話就澆滅了。

“希哥快說,我實在想不出來了。”蘇禹鋒十分捧場地沖他一笑。那期待的小眼神,讓人以為他是淩希的迷弟。

淩希都不敢相信,這人竟然是孟輝送來的。原以為孟輝的人定然不好惹,誰知卻是頭原始森林裏的小鹿。

“你們問吧,顏老師和我一起回答。當然,顏老師為主,我負責補充。”淩希故意把顏華頂到前面,存心給他找不自在。

叫你喜歡賣關子!這回讓你一次說個夠。

“那我先問了!”曼绫率先開口,她對劇情有種超乎想象的熱情,像身臨其境似的,“小男孩兒是誰?哥哥還是弟弟?”

顏華本不想說太多話,被淩希拱了出來,不得不回答:“哥哥。”

“!!!”卧槽,還真是哥哥!

所有人都震驚了,萬萬沒想到,殺人魔童竟然是性情乖巧的哥哥虎子。

“不可能吧?!”淩建國率先提出了不同意見,他第一次對顏華的話産生了質疑,雖然這種質疑看起來更像是等待被說服,“哥哥很乖的,他怎麽會殺人呢?還殺這麽多人?”

這個問題,相當于在問,哥哥的怨念究竟是什麽?

“冤枉。”顏華回了兩個字。

這倆字回得理直氣壯,好像“1+1=2”那麽簡單,完全不需要解釋。

“……”衆人如鲠在喉,深深感到了智商差異帶來的絕望。

淩希實在看不過去,本着打破尴尬的想法,開始補充解釋:“你們記得嗎,孩子的外公說過:‘兩人淹死了,媽媽責怪他們,豹子不聽話,虎子也不聽話。’但外公也說過,虎子哥哥性情乖巧,那麽他一定會聽媽媽的話。所以這個淹死,也不一定就是他不乖,或許是為了救弟弟呢?”

“自從媽媽死了之後,小男孩兒才開始到處殺人,而且殺的都是調皮的小孩子。他的怨念,應該就是被冤枉。一個乖巧的小孩兒,因為一個熊孩子死了,死了之後還要被冤枉,怨念當然很重。”

“啊……”幾個人發出了恍然大悟的感嘆。

“小孩子被冤枉真的有這麽大的怨念?”淩建國摸着下巴,像自言自語,又像在問淩希。

“小孩子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你要是被冤枉了,你不氣?”淩希一半認真一半揶揄地回道。

淩建國擡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他此刻想的不是自己有沒有被冤枉過,他想的是,淩希小時候,自己沒冤枉過他吧?

“噢!那就對了!”蘇禹鋒忽然一拍掌,喊道:“難怪他要穿紅衣服跑出來害人,還告訴你們他殺了人,他在栽贓嫁禍給弟弟,他恨弟弟不乖,恨媽媽冤枉他。”

“嗯。”淩希鼓勵地沖他點點頭。

蘇禹鋒之前一直有些拘謹,不太敢于表達自己的想法,甚至有些自卑。現在能大聲說出來,挺不容易。

“一切都清楚了,接下來我們怎麽辦?”曼绫瞅了一眼櫃臺,吓了一跳。

不知什麽時候,孩子的外公不見了,悄無聲息的,不見了。

“想辦法消除他的怨念,把他送回棺材裏去。”顏華終于主動說話了,說完又指了指此刻空無一人的櫃臺,問:“老人家,他真的不知道嗎?”

“未必。”淩希眼睛一眯,臉色沉了下去,“連我們都能分析出誰是兇手,他怎麽可能不知道。但他為什麽不肯告訴我們呢?”

“他當然不會告訴我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次說話的是韓歌。

淩希也被驚到了,沒想到他爸會忽然發表意見。在來之前,他多次交待淩建國,千萬不要亂說話,寧願少說一句,也不能露餡,即使表現差一點也沒關系。

淩建國沒有理會淩希,自顧自感嘆道:“那是他外孫啊,是人是鬼,是殺人魔也好,都是他外孫啊。是他在這個世上,僅有的一個親人。若他不喜歡他,又怎麽會給他做餅吃呢。你們…不是,我們還年輕,不懂人一上了年紀,就會變得膽小。又怕老,又怕死,還怕孤獨。要是他外孫走了,他活着可不就更沒意思了。”

“……”在場的五名年輕人都沉默了。這麽顯而易見的道理,他們還真沒看出來。

不到那個年紀,就很難站在那個年紀的人的角度看問題。

淩希被他爸這番話說得心驚肉跳。

他不明白,他爸為什麽會這麽理解一個垂死老人的內心,他穿越前到底經歷了什麽?

不過還好,他爸還在。

這個看兒子什麽都不順眼、成天拍他後腦勺罵他的老爸還在。

“但不管怎麽樣,我們還是得把他送回去。老人家要是不想把他送回去,也不會給我們講這個故事。”淩建國擠出一個笑容,最後總結了一句:“人就是矛盾,矛盾才是人。”

淩希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很少聽他爸說這樣的話,一度以為他是個滿身銅臭味的冷面商人。

原來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止關心錢,還理解人心。

“怎麽送回去?總覺得很危險的樣子。”貝語冰也打起了精神,開始積極思考問題。或者說,她已經急不可耐地想要結束這場直播。

夜越來越深,深山裏的寒氣包圍着她白皙瘦弱的雙臂,無袖裙的單薄令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冷嗎?樓上房間裏有衣服,可以将就着披一下。”淩希注意到那個微弱的寒顫,問了一句。

貝語冰看向他,想搖頭,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這時候,就不要跟身體過不去了。

“衣服,什麽衣服?”曼绫也有些冷,穿着超短裙的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燕子的衣服。”淩希解釋道,“上面應該是燕子和雙胞胎生前住過的房間,還維持着原樣。”

衆人都站了起來,打算去樓上看看。

“啊…我不敢穿。”曼绫邊走邊大大咧咧地笑了一聲,說:“萬一虎子來找我,把我當成他媽怎麽辦?我會當場吓死。”

“!!!”顏華和淩希腳步一頓,同時被她這句玩笑話驚到了。像在黑沉沉、布滿鉛灰色烏雲的腦海裏滑過了一道閃電,瞬間恍如白晝。

“有了。”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倆人說出這句話。

大家都停了下來,看向面對面站着的這兩個男生。

四條大長腿相對而立,兩張冷峻的臉靜靜望着對方,空氣中都彌漫着一種默契到極點、轉化成了暧昧的氛圍。

淩希心裏咯噔了一下,這次率先移開了目光。他可不想再來一次長久的對視。

兩個男人你望我我望你,像什麽樣子?

“有什麽了?”淩建國不像其他幾個小輩,想問又不好意思問。他總是一臉嫌棄地看着兒子,問完還要順便拿手“啪”一下他後腦勺。

彈幕裏對韓歌與淩希的關系的讨論,也如驚濤拍岸,一陣接着一陣。

一會兒有人信誓旦旦地說:“這倆人百分之百有仇!你們看,那嫌棄的眼神喲,都快鑽出屏幕了!”

一會兒又有人不确定地問:“真的有仇?我咋覺得他們倆關系特別親呢?有點想那種表面上嫌棄對方,心底裏又在意對方的死黨?”

鴿子們和稀飯們更是如丈二和尚一般,把頭發都摸禿了也沒想明白:“咱們撕逼了好幾年,都白忙活了?”

淩希被他爸拍了一掌之後,擠出一絲十分勉強的笑容,給大家解釋起來:“虎子的怨念來自于被最愛的媽媽冤枉,他之前還在哭着找媽媽,說不定根本不知道他媽已經死了。而且,對鬼來說,死不死也沒什麽分別。咱們可以派一個人扮成燕子的樣子,去跟他交流,把誤會解釋清楚,不就行了?”

見大家不說話,淩希又問:“怎麽了?我說得不夠明白嗎?”

衆人搖頭,半晌後,曼绫說道:“我們是在想,派誰去。”

“……”淩希看着對面五個人虎視眈眈地等着自己,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行!我是絕對不會穿女裝的!”作為一個高冷的型男,淩希今晚暖得有點過分了。但即使再暖,也絕不可能犧牲形象,去扮作一個民國女人的。

這是他最後的尊嚴。

其他五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面有難色。

按說兩個女孩子去扮演是最好的,但這個任務又着實有些風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嘉賓被淘汰,但也正好說明,淘汰随時可能發生。

而剩下的四個男嘉賓裏,蘇禹鋒和顏華都太高,即使扮演也十分違和。大家面上沒有明說,但心底誰也不敢讓影帝去,這等于是找死,下了節目就等着退圈吧。

就剩下淩希和韓歌兩個人可以選擇,其中最合适的要數韓歌,他比淩希又矮那麽一點,娃娃臉稍微遮一遮,還真有幾分女相。

若他是真正的韓歌,淩希一定毫不猶豫就把這任務推他身上了。

可現在……

淩希才望了他爸一眼,就被他老人家一句話怼了回來。

“你小子活膩了?!”

于是,在萬衆期待聲中,淩希沉着一張臉,如英勇就義般地接下了任務。

“小希五官這麽好看,扮女孩子一定很漂亮。”

“希哥加油!”

“好好演,別穿幫被淘汰了。”

氣氛一下又火熱了起來,幾個暗自慶幸逃過一劫的嘉賓正圍着淩希你一言我一語地狂吹彩虹屁。

到了二樓,大家把木櫃打開,熱情地給他選衣服。

“這件怎麽樣?碎花的!好看!”蘇禹鋒也不知是真的審美無能還是故意搞笑,挑出一件紅綠相間、繡着密密麻麻碎花的上衣。這花紋只看一眼,就能把人眼睛晃暈的那種。

“哈哈哈哈哈……”所有人都爆笑起來,就連顏華,也禁不住側過身去抖了抖肩。

“再瞎起哄,就你們來。”淩希臉都漲紅了,心裏萬分後悔。他就不該為了顧全大局接下這麽個該死的任務。

估計十年之後,網友們依然能在網上找到他這段不堪回首的黑歷史。

大家繃住了笑,開始認真挑衣服。節目組竟然還在衣服堆裏,貼心地放了一頂假發,帶兩根麻花辮的那種。

"……”淩希捏着那兩條油光滑亮的麻花辮,心情如墜入爛泥遍地、深不觸底的沼澤。一點兒生還的希望都沒有。

“就這個吧。”顏華作為小分隊的隐形領導,給做了最終選擇。

淩希面色越發陰沉,眼光如十二月的冰棱子,十分不信任地朝他掃了過去。

一看,嘿,竟然…還好。

顏華手裏拿着的是兩樣十分樸素的衣褲。一件是藏藍色棉布上衣,沒有任何花紋,只在領子的盤扣處繡着一排極細卻極精致的蘭草花樣。

褲子是黑色的直筒褲,也很素,褲子邊同樣有一圈小小的蘭草紋。

兩樣搭配起來,雖是女裝式樣,倒也不至于娘到讓人尴尬的地步。

花紋的樣式古樸得令人驚嘆,一看就是手工縫制。淩希幾乎可以肯定,這兩樣東西絕對是整個衣櫃裏最貴的道具。

他一言不發地從顏華手上抓了過來,對其他人喊道:“都出去,別偷看。”

大家“哧”地笑了一聲,聽話地出去等候。

雖說才接觸不到一晚的時間,但他們也有些了解這個小夥子了。他屬于一眼看過去就很明了的人,心情好、心情不好,幾乎肉眼可辨。

剛剛這句“別偷看”,帶着一絲玩笑的意味,充分說明他心情好多了。

幾個人靠在二樓的欄杆上聊天,不約而同地、心裏竟然都有些期待。

淩希的五官屬于極其俊秀的類型,因為平時沒有太多表情,看着挺男人的。但偶爾笑起來的樣子,又把那股冷酷勁沖淡了。

他是細長眼,雙眼皮不深,右眼角有一顆很小很小的痣。不細看不會發現,但一旦發現,就再也無法忽視了。

像鑲在眼尾的一顆墨色小鑽石一般,為整張臉添上獨一無二的标記。

淩建國和顏華站得很近,兩人邊等邊聊上兩句。

“能行嗎?那小孩兒會上當嗎?”淩建國十分懷疑地問。畢竟是他自己的兒子,別說扮成女人,就是扮成美猴王,他也能從臉上的一堆黃毛底下認出那張臉。

“應該沒問題的,劇情只有可能這麽發展。”顏華淡淡地回道。他說完這番話,又極迅速地回頭掃了一眼。

夜風有些調皮,把房門吹響了,害他以為是人出來了。

導播非常有良心地把屋子裏的攝像頭關閉了,沒讓淩希走光。屏幕前的觀衆看不到屋子裏換衣服的鏡頭,都沮喪地叫了一聲,在彈幕裏打字、哀嚎。

大約過了十分鐘,淩希才一步一挪地走出來。

門開的瞬間,五名嘉賓齊齊回身,帶着各種不同的心情,向緩緩張開的門縫裏望過去。

“!!!”大家在看到他的臉的瞬間,全都愣住了,甚至感覺雙腿有些僵硬。若不是二樓有欄杆擋着,掉下去一兩個也不奇怪。

彈幕“轟”地一下,擠滿了各種各樣的驚嘆和贊美,差點崩掉。

【卧槽!!!我他媽竟然被一個男人驚豔了!!這大概是我見過最美的民國扮相了?!】

【噗!!一口可樂全噴鍵盤上了!!這清冷的氣質真是絕了絕了!!想舔屏!!】

【平平無奇的衣服!平平無奇的麻花辮!怎麽套在他身上能這麽好看???】

【天吶!!淩希真的好好看!是那種即使垮着一張臭臉,也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好看!!】

【她的眼裏有光,她的眉上寫着倔強,她的唇角不可一世,她的耳垂紅了……燃亮了我的心。】

……

幾名嘉賓愣在那裏,每個人眼裏都很複雜,太多情緒一齊裹挾着朝淩希席卷而來,令他有些慌亂。

吓到他們了?他蒼白的臉浮上一抹紅霞,險些沖動到把假發一把拽掉。

“醜?”他有些自嘲地、擠出一個看似不在乎的笑,問衆人。眼光在每個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到他爸身上。

他知道,至少他爸會說實話。

淩建國像醒過來似的,晃了晃腦袋,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嘆了一口氣,說:“醜,倒是不醜。”他這一秒的停頓,把淩希吓了一跳。

“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他把遙遠的記憶拉了回來,又聚焦到淩希臉上,“想起我母親。”

他說的母親,便是指淩希的奶奶,一個淩希從沒有見過的老人家。淩建國一直對母親用尊稱,可見其相當的尊重。

淩希記得他爸說過,奶奶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美人。

自己竟然像奶奶?那個老爸在他小時候經常念叨的又美麗又善良的老人家?

淩希腦子裏緊張到差點崩斷的神經,都奇跡般地松了下來,一種屬于舊時代的美好的、溫暖的感情沖擊着他的心。

像奶奶?似乎不是那麽糟糕的事。

“小希,放心吧,好看!”曼绫和蘇禹鋒都回過神來,激動地狂點頭,兩人一左一右上來摸他的兩條辮子。

貝語冰沒說話,她披着一件衣櫃裏找出來的紅色鬥篷,把自己縮在裏頭抵禦涼風。

她有些失落,她是想看淩希出醜的,只是沒想到,這件土了吧唧的藍布衣穿在他身上竟然絲毫不醜。

那村姑一般的麻花辮,貼在他白皙、尖細的下巴兩邊,竟然有着說不清的風情。半眯着的、隐隐透着不耐的眼眸,把這股土勁全壓住了,像穿着丫環裝的小姐,藏在粗布衣服下頭的傲氣遮都遮不住。

她偷偷掃了一眼那個人,那個從來不會對任何人的外表産生興趣的人。

顏華從淩希出來的那一刻起,就沒有說過話,連嘴都沒有張一下。只在淩希有些紅着臉朝他們看,眼光掃過他、征詢意見的時候,他才微微眨了眨眼。

這樣的表現,比起大家興奮的樣子,應該算是寡淡的。

但淩希卻注意到一些別人沒有注意的細節。

奇怪的裝束令他的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敏感,他甚至能從對方眨眼的速度,判斷出他在想什麽。

顏華的表情與其說是木讷,不如說是迷茫。像不認識他似的,像想要看清楚一點兒似的,眨了眨眼。

顫抖地、抽搐地、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

淩希的心裏騰起一種異樣的感覺,接着又被另一種更加煩躁的感覺壓了下去。兩種感覺他都不知道是什麽,也沒有時間去想那是什麽。

“希哥,你好看到一眼就能穿幫。”蘇禹鋒這句話,把大家的神志都拉回了劇情裏。

“……”但願虎子是瞎子,但願節目組能放他們一馬。

淩希被大家簇擁着,往樓下走,他們得趕緊去找小男孩兒。

夜色深沉,但黎明随時有可能到來。

一旦曙光出現在東方,他們就失去了跟小男孩兒交流的機會。鬼只會在夜間現身,大家都心知肚明。

節目組留給他們逃脫的時間并不多,就這麽一晚。

“他會在哪?墳地?”淩建國問道。他們第一次碰到小男孩兒就是在墳地上,他當時就一動不動地靠着墓碑,似乎在找媽媽。

“有可能,他不認識字,也不知道哪個是他媽媽。”淩希回道,“走吧,去墳地看看。”

邊走就邊在心裏琢磨着一會兒要說的臺詞,跟熊孩子說話他沒經驗,裝熊孩子他媽,就更沒經驗了。

陰慘慘的墳地,并沒有因為多了幾個人就熱鬧起來。這些墓碑整齊地羅列着,即使只是道具,即使明明知道底下什麽都沒有,大家還是恭恭敬敬,不敢亂走亂踩。

在淩建國的指揮下,大家一齊朝墓碑鞠了一躬。

“诶,這就對了。心中要有神明,要敬畏生命。”他碎碎念着,滿意地看着小輩們乖乖鞠躬。

鞠完躬,一擡頭,不知什麽時候,那抹紅色的、詭異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墳地中間。

“……”大家手忙腳亂,驚得差點被土裏鑽出來的樹根絆倒。

“媽,媽,快過來!”

“孩子他媽!”

“媽媽快來!孩子來了!”

“……”淩希一臉問號,我怎麽就多了這麽一群膽小如鼠的小崽子?

“虎子,我……”淩希張嘴就忘詞,被衆人推在前面,顫顫巍巍地說:“我…我是你媽。”

“撲哧”,人群裏又傳出一聲輕笑,似乎是從最後頭傳出來的。淩希聽到了,但沒空揪出這個人。

“媽媽!我不是虎子呀,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穿着紅衣服的小孩兒笑了起來,青灰色的臉生動了起來,但絲毫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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