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學的時候,沈肆行和程修宇兩人不同系,同住一個宿舍,課程也不同,大一那年只有毛概的課是一起在大教室上。
教毛概的是個年逾古稀的老太太,頭發花白,看上去精神矍铄。
因為她姓毛,大家都親切地稱呼她“毛老太太”。
但是老太太并不向年紀低頭,每次上課那叫一個激情澎湃。
而且老太太是出了名的規矩多,上課一般不點名,可但凡被她逮住逃課的,直接算挂科。
程修宇還記得那一天,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青春懵懂時期的程修宇,深深迷戀着隔壁師範學院的校花。
長發飄飄,一颦一笑都那麽勾人。
勾的程修宇夜不能寐,食也無味。
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
程修宇終于約到了隔壁校花看電影。
為此,他不得已要翹了那天的毛概課。
他臨走前,還借了一點沈肆行的香水,一邊對着鏡子朝頭發抹着發蠟。
一邊說:“老沈啊,我去追求我的幸福了,毛老太太就交給你了。”
沈肆行放下手裏的書,看了他一眼,鼻腔發出一個“嗯”。
程修宇默認沈肆行這是同意幫自己打掩護了。
開開心心出門看電影去了。
就在電影看到一半的時候,收到了沈肆行發來的消息。
【速回。】
“你怎麽了?是學校有事嗎?”校花看見程修宇在看手機,溫柔款款地問道。
程修宇一看見校花妩媚的笑容,腦袋立馬就不受控制了:“沒,沒有。”
去他的毛太太!毛概挂就挂吧!
他要去追求他的愛情!!
十分鐘後,手機又響了——
【速回,最後一次。】
得,程修宇知道沈肆行這是不耐煩了。
程修宇:【到底怎麽了啊大哥,我在看電影!】
沈肆行:【毛太太逮住你逃課了,抽問的時候你不在,我說你在校外做義工,她讓你在六點之前交份600字檢讨就不算你挂科。】
程修宇:【你就不能幫我回答一下問題嗎?!】
沈肆行【她上一個抽的是我,緊接着抽到了你。】
程修宇倒抽了一口涼氣。
掙紮再三,程修宇慢吞吞地起身,十分抱歉地說:“對不起,學校有事,我要先走了。”
校花臉色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就掩蓋了過去。
她微笑着:“好的。”
程修宇狂奔回了學校,直奔寝室趕完一份檢讨,交到了辦公室。
毛太太推了推老花鏡,仔細閱讀程修宇的檢讨。
“程修宇同學對吧?”
“嗯嗯。”程修宇彎腰低頭,認錯的姿态很端正。
“逃課還來主動認錯?不錯,我教了這麽多年,你是第一個。”毛太太看着程修宇打了發蠟蹭亮的頭頂,欣慰地說。
程修宇仿佛遭遇了一道晴天霹靂,眼前的世界瞬間失去色彩、灰暗無比。
毛太太又說:“這樣吧,看在你主動認錯的份上,期末你能考上90分,我就算你平時成績及格了。”
程修宇看到毛老太太和藹的微笑,忍不住想問候一下沈肆行。
和他全家。
回到寝室,沈肆行正在看書。
寝室一共四個人,另外兩人正在打游戲。
程修宇質問沈肆行,為什麽要騙他。
不能和校花約會就算了,但是毛概課考上九十分,還是不劃重點的那種。
這是要他的命啊!
沒想到沈肆行淡淡地來了句:“你回宿舍也不知道先問問我們是真是假,悶着頭寫完了就跑,拉都拉不住你。”
程修宇單方面和沈肆行冷戰了一學期,課餘時間也沒心情去泡妞了。
一心撲在毛概上,期末考上了90分。
後來程修宇知道了,沈肆行之所以會故意破壞他和校花的約會,是因為那個校花的目标本來是沈肆行。
在和他看電影的前一晚,校花還給沈肆行發了自己在酒店的房間號。
沈肆行直接當垃圾短信删除拉黑。
但程修宇就這麽被毛老太太記住了,每節課老太太提問的時候都會很親切地說:“小程呢?小程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程修宇這門課,學到比某些哲學專業的學生都好。
當然,這件事只是大學這幾年,加實習規培着麽多年,沈肆行坑人事件其中的一小件而已。
要讓程修宇講,他要把沈肆行那些壞事講完,聲情并茂講個三天三夜都不停。
終于,輪到他了。
機會來了。
季謠疑惑地問:“程醫生,你……你們都以為我已婚?”
程修宇當機立斷地回答:“沒有!老沈要寫病例的,他肯定有問過豆豆你們的關系,只是我弄錯了而已!”
季謠有些失望地回答:“哦……”
如果,如果沈醫生誤會了,那麽自己還能安慰自己是因為這些原因,沈醫生才不理自己的。
可是沈醫生都知道,那麽……
季謠特別失望,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
沈肆行拿着冰棍回來了。
還買了一雙拖鞋。
季謠把另一只腳的涼鞋也脫下了,換上了拖鞋。
然後用冰棍捂着紅腫的腳踝。
過了一會兒,程修宇讓季謠取下冰棍,蹲下身檢查季謠的腳踝。
沈肆行盯着季謠的腿。
季謠腿很細長,小腿大腿的比例十分勻稱,沒有骨感的病态。
她也一直垂眸看着自己的腳踝,頭微微偏着,黑色的發絲向前散,季謠用手把頭發随意地別在了耳後。
這個動作,像是在勾.引着他。
休息區在體育館門口的位置,室外的熱風一直偷着門縫往裏鑽。
夏風吹動了季謠的長發,也讓沈肆行感覺到有些口幹舌燥。
他擰開礦泉水瓶,咕嚕咕嚕喝下兩口水。
程修宇的手還放在季謠白嫩的腳踝。
他突然有股莫名的沖動,想讓他放手,然後自己來。
醫生的職業道德和自己的底線阻止了他。
沈肆行回憶着自己剛才閃過的念頭,有些不敢置信。
他對待任何事情都是一樣的冷靜和客觀,從不沖動和意氣用事。
他今天這是怎麽了?
沈肆行,你是瘋了吧。
季謠的腳腕差不多已經消腫了,程修宇幫季謠稍微活動了一下腳踝,季謠明顯感覺到痛感消失了很多。
“程醫生,我這應該沒什麽事了吧?”季謠問。
程修宇笑說:“沒事,沒有骨折,應該只是骨裂了,等下去醫院照個片吧。”
季謠一聽到骨裂,眼淚不受控,瞬間制翻湧而出:“那,那該怎麽辦啊?需要動手術嗎?我從來都沒做過手術……”
她還以為自己沒事了,沒想到這麽嚴重。
自己要一個人去住院做手術嗎?季謠想想就好難過、好可怕。
孟姝安慰着季謠,拍着她的肩膀:“不怕啊謠謠,骨裂不用動手術的,修養就行了。”
“他騙你的。”沈肆行說,“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程修宇笑了起來:“嘿嘿,開個玩笑。确實沒什麽事了,回家24小時之後開始熱敷,過幾天就好了,這幾天注意別再傷到了。”
沈肆行冷冷地看着他。
“好了老沈,你別這樣,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又不是故意的。”程修宇這些小把戲,對于沈肆行這個經常騙人的老油條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沒想到季謠這麽好騙。
沈肆行看他的這個眼神冰冷到快要殺死人了都。
“對不起啊小妹妹,我開玩笑的。”程修宇撓了撓頭,有些抱歉吓哭了季謠。
季謠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可憐兮兮地吸了吸鼻子,說:“沒事的……”
孟姝倒是有些生氣。
可是看見程修宇笑起來傻乎乎的樣子,她的氣也消了大半。
算了算了,畢竟今天他也算是謠謠的救命恩人了。
孟姝想。
“那這樣吧。”程修宇眼睛咕嚕一轉,“我送你們回家吧,我今天剛好開了車。”
程修宇去體育館剛好要路過沈肆行家,今天就順帶接上了他。
沈肆行看着程修宇,不知道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周末這個時間,體育館這邊特別不好打車,季謠和孟姝也沒有多推脫。
程修宇的車就停在門口的露天停車場,他把車開出來之後,沈肆行幫季謠和孟姝拉開了車門後,自己坐上了副駕駛。
一路上,程修宇都在主動找話說,可是沈肆行不搭理他。
季謠因為沈肆行在,也只是偶爾附和兩句。
但是孟姝不知道怎麽的,句句話都在嗆程修宇。
但是怼着怼着,程修宇始終是是樂呵呵的樣子。
到孟姝下車的時候,她已經和程修宇把微信加上了。
季謠一個人坐在後桌,實在無聊。
她透過後視鏡小心偷看着沈肆行。
可沈肆行一直看着窗外。
車內的廣播正在放着一首粵語歌,混着車窗外不斷的鳴笛聲。
路上有些塞車,程修宇手輕輕敲着方向盤,也跟着哼了兩句。
放完之後,交通電臺的主持人又開始調侃起江城的交通。
傍晚的江城并不太熱,沈肆行把車窗搖下來了一半,手随意地搭載車窗沿上,看着窗外。
墨藍色的天空,将黑未暗。
季謠在後視鏡中偷偷看着他半隐半現的側臉。
沈肆行的測驗堪稱完美,鼻梁和下颌骨的弧度,季謠以前學美術畫素描的時候,都沒有見過這麽完美的石膏像。
沈肆行嘴唇很薄,微微抿着,額間的碎發被風吹起。
就在季謠看的入神的時候,沈肆行眼睛微微一阖。
緩緩睜開,透着後視鏡看向了她。
沈肆行坦坦蕩蕩地看着後視鏡,反觀季謠,目光被抓住的一瞬間就看向了左邊。
啊啊啊啊,偷看被逮住了,太尴尬了吧!
直到要下車了,季謠才敢說話。
“我就住前面海樾公寓,A區的。”
程修宇:“好嘞,沒看來啊,季謠你是自己買的房子嗎?這兒房價挺高的吧?離我們醫院也很近呢。”
離沈肆行家就更近了。
季謠咬着下唇,心虛地說:“不是我的房子…… 我也買不起。”
車子穩穩地在海樾公寓門口停下,季謠道謝之後就往家裏走。
程修宇慢慢發動車:“老沈,你為什麽不好人做到底,下車去把季謠送到家啊?”
沈肆行忽視了這句話:“剛剛那首歌叫什麽名字,還挺好聽的。”
程修宇:“剛剛?哦,那首啊,叫《無人之境》。”
沈肆行:“嗯。”
車子發動不到兩分鐘,程修宇又停下了。
海樾公寓B區。
沈肆行就住在這。
“謝了。”沈肆行拉開車門,準備下車。
程修宇等這一刻似乎很久了,他玩味地笑着,意味深長地說:“老沈,我給你說件事。”
擔心沈肆行不理自己,他又加了句,“和季謠有關。”
沈肆行松開了準備打開車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