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黎明前的黑暗

39#黎明前的黑暗

久我葵從那天起就住進了真奈家。

“那個……因為葵的家裏出了那些事,被記者盯得很緊,她的哥哥不放心家裏的親戚,所以說在打發掉記者之前讓葵先在我們家住幾天……”

真奈小聲的對黑子哲也解釋道。

實際上薰的原話是“父親剛去世就把她送回祖父那個死老頭子手裏……我可不想等三年後領回來一具活屍。久我家裏什麽都有,就是沒有人——那幫老不死的從來不把人當人看。”

“我沒有意見,爸爸媽媽前幾天帶着奶奶回沖繩訪友去了,留久我同學在我們家住幾天也無妨。”黑子點了點頭,對真奈身後的久我葵輕輕颔首致意,“客房我已經收拾好了,久我同學去休息吧,你臉色很不好。”

“……打擾了。”

久我葵機械的鞠了一躬,眼神空洞,面色慘白,那聲音裏透着說不出的虛弱。從葬禮結束後她就一直是這樣的狀态,真奈擔憂的看了她一眼。

真奈将久我葵送進客房安撫她睡下才走出來,看到坐在客廳裏不知道想些什麽的黑子,她的動作頓了頓,還是朝着黑子走了過去。

“在想什麽,阿哲?”

“沒什麽。”黑子微微垂下眼簾,“倒是姐姐,腿還疼嗎?”

真奈撐着拐杖走過來,慢慢在黑子身邊坐下。

“……雖然還有些疼,不過已經好很多了。”

“其實我不太贊同讓久我同學住進來,姐姐你骨折還沒好全,不應該太勞累了。”

“不是還有阿哲你嗎?”真奈微笑起來,“家務就交給你了哦,阿哲。”

“……我做飯可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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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吧安心吧,做飯還是我來。你幫我切切菜打個下手就好。”

“不要累着自己。”

“嗯嗯,我有分寸的。”真奈笑着點了點黑子的額頭,“阿哲媽媽~”

黑子睜着一雙水藍色的眼睛,語氣毫無起伏的說道:“我會生氣的,姐姐。”

“噗,好了好了,開個玩笑,不要生氣。”

真奈笑着靠在黑子的肩上,不知她想到了什麽,微微嘆了口氣,那笑容漸漸淡了下去。

“以後……葵該怎麽辦呢。”

“……”

“葵好像被這件事情刺激的很厲害,還有薰君……不知道為什麽,薰君的樣子總讓我覺得不安……”真奈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這種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葵才好,她這個樣子我很擔心,但是也不知道我能做什麽……”

黑子想了想,道:“聽說甜食能讓人心情變好。”

“诶?”

“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好,姐姐。”

真奈怔了怔,再度微笑起來。

“嗯,也對。”

***

久我葵木愣愣的躺在床上,呆滞的望着貼着米色壁紙的天花板。

真難看。

她無意識的想。雙手蜷縮在身側,手指不自覺的抽動,似乎仍想要抓住什麽。

想抓住什麽呢?

她自己也不明白,一種奇異的麻木攫住了她的思想,仿佛墜入了深海,眼前的世界與她的世界隔離開來,像是透過玻璃窗看外面一樣,帶着莫名的隔離感,麻木到極致的平靜。

久我葵想起那個應該被她稱為父親的男人。非常奇怪的,想起他的時候她已經不會心痛了,心裏感覺到的是微涼的冷意,因為冷到了極點反而帶着奇異的熱度。她用一種帶着奇特冷意的漠然,回想着這個男人,回想着有關他的一切。

夏天的花園,青翠的樹影,玫瑰,游樂園,氣球,旋轉木馬,玩偶,倫敦的鐵塔,泰晤士河的夕陽,巴黎的夜景,第一支口紅,雨天,碎掉的雛人偶,黑色的皮鞋,香煙,琥珀,離婚協議書,推開的手,眼睛,翡翠的耳墜,手表,黃昏,巧克力,貓,竹輪,風車,竹林……

她驚訝的發現,關于那個男人的回憶,居然有那麽多。

可那又怎麽樣?

敲門聲打斷她的思緒,葵聽見真奈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樣。

“我可以進來嗎?”

她随意的應了一聲,也不在乎自己說了什麽,繼續去想自己的事。

還能想什麽呢?關于那個男人,關于……“父親”。

甜蜜的香味漫入她的鼻端,帶着濕潤的熱氣,喚醒麻木的嗅覺,葵将視線轉過去,對上真奈一如既往的溫柔笑容。

“你一天都沒吃東西吧,我做了一點焦糖布丁,和印度奶茶一起吃剛剛好,你要不要試一下?”

久我葵機械的點了點頭,真奈扶着她坐起來,葵捧着玻璃杯,微燙的熱度透過杯子傳過來,帶給手指細微的痛感。這微薄的痛意喚醒了她的意識,她端起奶茶抿了一口,含在嘴裏直到那溫度消失才緩緩咽了下去。

“我……很讨厭父親。”

忽然,葵開了口。

真奈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安靜的傾聽。

“總是提出這樣那樣的要求,批評的話說了那麽多,可是不管我做了多少都不肯誇我,老是拿征十郎和我比較,從來不願意看我的臉……我讨厭父親,最讨厭父親了。”

葵無意識的握緊了真奈的手,手背青筋暴起,捏的真奈的手指都變得青白,然而真奈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安靜的回握住她的手。

“那個家夥……總是把不許認輸挂在嘴上,從來都不許我放棄……可是他呢!他自己呢!騙子!!”葵咬緊了牙關,臉頰的肌肉緊繃着抽搐,“懦夫!用這種方法逃避責任……那個懦夫!!!我絕對不原諒!!!用這種方法逃走的家夥……我絕對不原諒啊!!!”

一滴眼淚落在她的手上,葵終于痛哭失聲。

“……我不原諒啊……”

真奈沉默着摁住了葵的手,用力将她抱進懷裏,輕輕的拍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我才不在乎呢……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了……我沒有他也可以活的很好……”

“嗯。”

“那種懦夫才不是我父親……”

“嗯。”

“那種人死了就死了……我才沒有為他哭……”

“嗯。”

……

一直到葵哭累了睡着,真奈才收回拍着她背的手,拿被角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

“……睡吧。”她輕聲說,“一切都會好的。”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無論世界變成什麽樣,無論失去什麽人,明天依然會到來。

依然會迎來,新的朝陽。

***

與此同時。

久我家本家。

久我薰冷冷的與老人對視着。

“丢盡了久我家臉面的不肖子孫,居然還膽敢出現在老朽面前嗎?”

老人冰冷的呵斥着。

薰回以輕蔑的一笑。

“這個逼死了親生兒子的家族,居然還有什麽臉面嗎?”

老人那仿佛已經僵死的臉上,肌肉不自然的抽動了一下。

“你說什麽?”

“我說,我的父親,你的兒子,不就是被你逼死的嗎,老怪物?”

久我薰的眼裏燃燒起冰冷的憤怒。

“還在裝模作樣嗎?你打給我父親的最後一通電話,要聽錄音嗎?為了維護這家族的所謂聲譽……你逼着我父親去死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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