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褚尋真出的數獨叫人想破腦袋,也叫人沉迷。
最開始時只在太學裏流傳,教算學的西席喜歡,喜歡算學的學子們也極愛,一些學子們則是避之而唯恐不及。
“繞來繞去的,想不明白,突然間覺得我更想要背書,我愛春秋五經!”有學子發出吶喊聲。
身旁的學子們聞言側目鄙夷,信你才怪。
但真的有學子極愛這數獨游戲。
北悅齋的一位學子便是,也是被算學西席偏寵的人,算術極好。
這位學子滿臉癡迷之情,回家後就将已經解出來的數獨圖挂在了他買的那張術策圖的旁邊,然後被他開書坊的大哥瞧見。
便不禁詢問:“這是什麽圖?”
學子激動道,“大哥,我和你說,這是褚先生……吧啦吧啦。”
“……”
“大哥不妨看看,真的極有意思。”
學子的大哥不像他那般喜愛算學,但卻有個特別會做生意的頭腦,開的書坊也算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
“這數獨圖你們外舍的學子們人手一張?”
學子點點頭,面帶疑惑,被大哥招呼手過去。
“我想抄謄一份,挂于書坊內。”
……………………
這日,蕭素蘭又親自抱着畫來到書坊。
掌櫃的上前迎接,“蕭姑娘。”
“劉掌櫃。”蕭素蘭慢聲細語道,“上一幅畫賣完了吧。”
劉掌櫃這次卻面露遲疑,看向書坊內,蕭素蘭的畫還挂在上面。
她于書坊內挂畫,為籌集善款,捐贈給京城裏的孤兒們,誰捐的錢款多便将畫給誰,多日來,每次挂畫後便很快的就會被買走。
然而今日,蕭素蘭抱畫再來時,上一幅畫卻還好端端的挂在上面。
劉掌櫃不失尴尬的笑道,“書坊內近日挂了褚先生出的數獨圖,這群讀書人皆沉迷于此,所以就……”
蕭素蘭抱畫的手不着痕跡的緊了緊,面上流露出幾分淡然,幾分好奇,“數獨圖是什麽?”
“是一種數字游戲。”劉掌櫃指了指書坊裏面,圍成一圈的讀書人皆在熱切的讨論着。
劉掌櫃道,“數獨極有意思,聽說當日瑞親王還得了另外一幅不一樣的。”
“瑞親王?”蕭素蘭驀地擡起頭,聲音略微起了絲變化,秋水般的眼眸閃了閃。
劉掌櫃毫無所覺,道,“是啊,當日褚先生在太學裏授課時,瑞親王和白府的二公子也在,聽說正是因為瑞親王的要求,褚先生才會畫出數獨。”
“瑞親王……怎麽會去太學?”
“自然是因為褚先生的講課極為有趣,再者,褚先生是能夠解開術策圖的人,瑞親王也愛算學,去看褚先生的課便不足為奇。”
蕭素蘭極力的笑了笑。
劉掌櫃推崇道,“蕭姑娘要不要也去一觀?”
“不了,還有些許事情要辦。”蕭素蘭道,“這幅畫便暫且放在掌櫃的這裏,什麽時候上一幅畫賣出去,便什麽時候再挂吧。”
劉掌櫃答應下來,将畫收好。
蕭素蘭垂落在袖內的掌心掐緊,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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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獨的游戲在京城裏流傳開來,瑞親王将他獨有的數獨解開後,未等找褚尋真清談,當今太後的壽宴便要開始準備起來。
今年的壽宴有所不同,叫京城中的衆多女子們分外期待。
只因,大皇子戚奉景到了要選皇子妃的年齡。
太後的壽宴便也是一場為大皇子相看的宴席。
褚尋真聽後,不由得想,這不就是被親朋好友們圍觀的大型相親現場嗎,嗯,古代版的。
蔣紅蓉為此有些發愁,“要将我們珍珠兒打扮成什麽樣子,才好既不被太後大皇子注意到,又能夠漂漂亮亮的。”
褚尋真:“娘,別想太多,沒有人會注意到女兒的。”
京城裏那麽多的閨秀淑女,窈窕碧玉,之前有魏丹語,現在又有蕭素蘭,誰會注意到她。
蔣紅蓉恨鐵不成鋼的戳戳她的腦袋,道,“哪裏是為娘的想太多,是你想的太少,你大哥和舅舅說的沒錯,你呀,就是放在別處上的心思太多,以至于到這些事情上,缺點心眼兒。”
“…………”
娘,說歸說,不帶人身攻擊的。
嘆了口氣,蔣紅蓉道,“妙舟,将那件古煙紋碧霞羅衣和煙水絲錦裙拿來。”
“是,夫人。”
衣服拿來後,蔣紅蓉讓褚尋真挨個換上一遍。
最後道:“碧霞羅衣豔麗了些,穿那件煙水絲錦裙吧。”
褚尋真也覺得如此,點點頭說,“聽娘的。”
妙竹道,“夫人,小姐,戴什麽首飾?”
褚尋真低頭瞧了眼好似在身上蕩起波紋的煙水裙擺,道,“戴白玉孔雀點金簪吧。”
“什麽簪子?”等妙竹将簪子找出來後,蔣紅蓉疑惑道,“我怎麽不記得你有這根簪子?”
褚尋真道:“哦,我從瑞親王的手中贏來的,忘記說了。”
蔣紅蓉:“……”
她拍了一記褚尋真的胳膊,氣道,“你這丫頭,怎麽不早點告訴娘。”
褚尋真摸摸被拍的地方,茫然:“這有什麽好說的?”
蔣紅蓉被女兒氣笑了,“你現在事無巨細的給娘說說看,怎麽贏的?”
褚尋真便慢慢的講起。
講完後,蔣紅蓉不着痕跡的松了口氣,聽着倒也沒什麽,是瑞親王的作風。
“真要戴這根簪子?”
褚尋真點頭,“戴吧,又沒什麽,正好配這件衣服。”
将白玉孔雀點金簪親手為女兒別入發髻,蔣紅蓉不禁露出滿意的笑容,确實相配。
“娘,京城裏所有年齡合适的閨秀幾乎都在太後的壽宴上了,您可得注意點。”褚尋真說。
“注意什麽?”蔣紅蓉還未反應過來。
便見褚尋真眨眨眼睛,笑道:“給大哥相看未過門的媳婦啊。”
“促狹。”蔣紅蓉霎時笑起。
褚尋真讓蔣紅蓉給大哥注意點,卻沒有想到自己也是被注意到的一人。
壽宴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大臣們帶着家眷,宮人侍女們井然有序的來回穿梭,大殿之上,盛佑帝和太後的位置離着老遠,又是晚上,擡起頭後也只能夠瞧見人影,看不清楚人臉。
皆以為壽宴上可以面見聖顏,其實不然。
一些品級低的官員根本不可能進宮來參加壽宴,殿上按品級落座,桌案又一排一排的擺下去,即使褚藩良的官位不低,但前面還有妃子皇子老臣太傅侯爺等,待褚尋真坐下後,能瞧見人影都是不錯的。
“來的人可真多。”褚空澤道。
褚尋真轉了轉頭,問:“爹爹和大哥呢?”
“爹被從前一起在塞北打仗的部下圍着,大哥在文臣們那邊。”
對了,文臣武将分開而坐。
褚尋真往文臣們那邊瞧瞧,還看到了舅舅的身影,如皎皎明月般顯眼,周圍的一衆女子顯然矜持又倔強的偷瞧着。
她不禁說,“舅舅也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紀,外祖母為何還不急着相看人家?”
褚空澤說,“急,怎麽不急。”
他湊到褚尋真的耳邊悄聲道,“這件事情我也是隐約聽說,家裏瞞着的,舅舅似是八字……克妻……”
褚尋真不由得瞪圓眼睛,捂住要脫嘴而出的驚呼,“怎麽會……誰給批的八字?”
“好像是慧言大師,之後外祖母又特意找普函住持算了下,要是好……也不至于到現在還沒個消息。”褚空澤嘆息的搖搖頭。
褚尋真喃喃道,“我還以為是舅舅看不上……”
褚空澤:“珍珠兒,你可別說出去,家裏面連咱們都給瞞着,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我也是偶然聽見的。”
“我曉得,二哥。”褚尋真道。
壽宴上的飯菜傳來已久,皆是冷的,叫人瞧着沒有丁點食欲,褚尋真挑着一些果盤點心吃,便聽殿前陡然安靜了些。
宮裏做的合桃糕味道很是不錯,她正要去拿第二塊兒糕點,便聽殿上有人朗聲喊她的名字,聲音極具穿透力,叫這大殿之上驀然一靜。
頂着四面八方而來的眼神,褚尋真默默地将糕點放下。
少頃,有宮女過來低聲道,說是陛下宣她上前觐見。
“珍珠兒,別怕。”
只來得及聽到二哥的一句話,褚尋真便帶着母親兄長的擔憂眼神,随宮女起身離開。
越往前走便越安靜些,褚尋真低着頭,能感覺到一些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氣氛也逐漸變得低沉嚴肅,她心裏倒不算緊張,就是覺得稀奇,怎麽會宣自己上前?
待宮女領着站在一處位置上,褚尋真才發現大哥也在,悄悄瞥了眼,褚空寧正目光安撫的看向她。
“這便是你們将軍府的掌上明珠了吧。”上面傳來道慈祥的老人笑聲,“別怕,擡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褚尋真依言擡起頭,她也正好奇太後長什麽模樣呢。
對上一雙燦若星辰沒有絲毫害怕扭捏的明眸,太後略微一愣,随即笑得更加慈祥和藹,“确實是位好姑娘。”
盛佑帝在旁邊笑道,“也是位不可多得的才女,太後,您喜歡的藍花小實驗便是褚家的姑娘想出。”
再旁邊,又有幾位不認識的妃子們随聲應和道,“是啊,太後,聽說褚姑娘的算學極好,端儒大家的術策圖可不就是她給解開的。”
“現如今在太學裏授課,要稱呼為先生哩。”
“奉景今日拿給您的數獨圖便也是褚先生想出的,可見聰慧。”
上面你一言我一語的,褚尋真微微垂下眼簾,看來太後之前并不清楚她是誰,那為什麽又要宣她上前?
接着,盛佑帝又開口後,才叫褚尋真明白過來,原來是她做的千斤頂得了工部衆人的大贊,這還不夠,又由工部侍郎上書向盛佑帝贊揚一番。
盛佑帝宣她上前,要當面賞賜。
既然是因為此事,怪不得大哥也在。
不過,在壽宴上賞賜,之前又聽太後、盛佑帝的妃子們開口……褚尋真覺得,這流程有些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