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魏丹語應下蕭素蘭的話後,自然不能落了自己的面子。

她的辦法與蕭素蘭的不同。

蕭素蘭籌集善款,為京城裏的孤兒們建造房舍,分發衣物等。

魏丹語則是将京城裏窮苦的人、流民等安排進了侯府名下的店鋪或食肆內,做跑堂的夥計或在後廚幫忙。

說是侯府名下的産業,實則是魏夫人為魏丹語攢的嫁妝,早早的便交予她的手上,讓其管事。

此前從未出過什麽差錯,魏丹語也自诩精明能幹,将店鋪打理得井井有條。

然而,待把這些窮人流民等塞進去沒幾天後,店內或是酒樓裏便時不時的出現少許差錯,錯雜起來。

有些人本就自由散漫慣了,雖然大多數是真想找個營生,踏踏實實的幹活,但也耐不住少數的卻是好逸惡勞,游手好閑之人。

更何況,他們原本算是京城裏最卑微末等的存在,跑堂的夥計看不起,甚至在門口遇見還要将其轟走。

轉眼間,這群人卻和他們铢兩悉稱,甚至還要擠走一些人的位置,心裏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便自然會心生不滿,矛盾四起。

這群窮苦的流民裏又有手腳不幹淨之人,可想而知,當矛盾發生甚至被揭露出來後,又會是怎麽樣的一番鬧騰。

事情發生時,褚尋真剛與褚空寧從将軍府名下的木工坊回來。

這木工坊是早些年褚藩良為褚尋真置辦的,專門用來制作女兒研究的一些小東西。

前不久,琢磨出的手搖式千斤頂和彈簧減振器,便是由坊內的能工巧匠所制作。

千斤頂又由褚空寧牽線售予工部,褚空澤定制一批為兵部使用,産量大增的同時,自然銀兩也開始大增。

尤其是之後,當彈簧減振器出現的時候。

因着彈簧一物,也叫太學外舍的學子們皆受到盛佑帝的親自嘉獎,更有四位學子因彈簧的作用而共同研究出新型的弓|弩。

陛下對此贊不絕口,欣慰至極,四位學子得了重賞,家裏的長輩們也與有榮焉。

再四下一傳,京城裏便傳了個遍。

百姓們便皆知彈簧是好物,可以作用在很多的東西上面,是褚先生研究出來,更叫太學的學子們也接連受益。

彈簧減振器安裝在馬車上,與之前坐着的感覺相比,便不可同日而語,那叫一個舒坦。

連盛佑帝出行的車馬移駕上都被安裝了此物,瑞親王、皇子大臣們坐的馬車也俱都如此,上行下效,其餘之人還不得趨之如骛,紛紛效仿。

木工坊裏的匠人木工們都已經應接不暇,忙得毫不停歇。

回去的路上,褚尋真走在身側,不停的望向大哥。

褚空寧先是故意不理,之後無可奈何的笑道,“珍珠兒,想問什麽?”

褚尋真道:“想問在大哥的心目中,若有心儀的女子,會是什麽模樣?”

“娘囑托你來問的?”

褚尋真點點頭:“大哥對這事兒不急,娘卻是迫不及待的,現在就連祖母也開始過問,我先抛磚引玉的問問大哥,也好讓大哥的心裏做個準備。”

褚空寧搖頭:“怕是要讓娘和祖母失望了,我若是知曉什麽模樣,你怕是早已有了嫂子。”

褚尋真忍不住笑道,“娘看來看去,心中倒已經有幾個滿意的人選,可到了大哥這裏,卻是每每都铩羽而歸,大哥若再不給出個答複,怕是…………”

“珍珠兒!”

褚空寧的神情倏地一變,拉過褚尋真的胳膊,快速的将其拽到自己身邊,護在身後。

一把木椅子突然被從旁邊的店裏扔了出來,恰巧扔在褚尋真方才站立的地方。

店內又忽然間蹿出幾個人影,三兩下便鑽進人群裏,跑離不見。

“報官,快去報官!”掌櫃的出來急喊。

跑堂的夥計從店裏鑽出,急匆匆的朝着衙門所在的方向跑去。

“發生什麽事情了?”有人指劃着道,“裏面怎麽了?”

“好像是有人偷了東西,正要離開時,卻被掌櫃的給發現了。”

褚尋真和褚空寧停在這裏一會兒,才将事情給聽個明白。

這便是此前魏丹語給窮苦之人流民等安排的其中一家店鋪。

方才逃離的三人皆是流民,其中一個被留在店裏當夥計,但私底下卻與另外兩人同谘合謀,利用坐堂之便偷取財物。

“他們難道不怕被抓去坐牢嗎?”

褚尋真不解道,“既然已經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又為什麽還要铤而走險?”

“因為他們是流民。”

褚空寧道:“京城裏的窮人乞丐等尚且還有顧慮,但他們卻沒有絲毫的後顧之憂,這些人都是經過天災或**流亡到這裏來的,存活至今,居無定所,暗地裏的幹系早已盤根錯節。”

“魏丹語的一番動作,恐怕剛開始時便被有心人給盯上了。”

褚空寧停頓片刻,道:“明天之後,京城裏的流民估計會有所減少。”

褚尋真蹙了蹙眉:“魏丹語不是蠢笨之人,難道她就沒有想到過這些嗎?”

流民不像正經的人家,他們雖然很可能會因為魏丹語的安排而感激涕零,做小伏低,但店鋪裏雇傭的夥計還要看其品行、言行、能力等再進而考慮。

魏丹語的一番舉措完全就是狗續貂尾,不倫不類。

褚空寧道:“她自然能夠想到,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怕是又極度自信本身的能力與決斷,才會造成如今這個局面。”

此時,魏侯府上。

魏丹語大發雷霆,“不是告訴你們,要挑選那些忠厚老實之人,等過去這段時間後,再将他們趕走就行,怎麽還鬧出這麽多的事情來?!”

掌櫃的們有苦難言:“小姐,那些流民卻是看着忠厚老實,實則狡詐虛僞,偷懶做工不說,還經常與店裏的其他夥計們鬧出事端來,再這樣下去,店裏的生意怕是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魏丹語的神情很是難看,臉上怒火中燒的模樣。

掌櫃的們略低下頭去,不着痕跡的交換眼神。

實則情況卻也沒有他們說的那般嚴重,偷懶耍滑、鬧事的且還在少數,更多的人卻是不敢的。

但魏丹語突如其來的決定,并未提前明說,便将這群人給|強|塞進來,也叫掌櫃們心生不滿。

店裏的夥計多多少少與他們沾親帶故,有些關系,且本就不需要更多的人手幫忙。

這群貧賤人一來,不僅打亂了店裏的安排,更甚是,他們手腳不利索,笨嘴拙舌,唯唯諾諾的,來店裏的貴人們嫌棄,自然影響生意,店鋪的名譽也會受到影響。

今日又出了有流民私自盜取財物之事……

“小姐,不能再将他們留在店裏了。”

魏丹語的面色沉沉,沒有回答,掌心卻不由自主的掐緊,今日若是同意将流民等從店裏趕走,那她魏丹語成什麽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她說過的話,豈不是成了句笑話?

那便比蕭素蘭做的事情還要不如!

此後,別人會怎麽看她,難道要她在蕭素蘭的面前再也擡不起頭來?

但若是不同意……

“小姐,不若把他們送去善堂……”有掌櫃的低聲建議道。

“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嗎?”魏丹語面色難看道。

她要做,就要做和蕭素蘭不一樣的事情,若和她一樣只救濟孤兒,豈不成了拾人涕唾之事。

善堂救濟的且都是些老人孩童,身體殘缺之人,救濟能力更是有限,她魏丹語怎麽可能一句話,就将這群手足俱全之人都給送去善堂?

若是捐贈出東西去,卻又和她之前所說的話相悖。

魏丹語現在頭痛欲裂,左右為難。

掌櫃的們于下方也不再出聲,安靜地等着魏丹語做出決定。

“将那些人全部送走,不要再将其留在店內。”

就在這時,魏夫人帶着婢女走了進來,面容嚴肅道,“現在就去辦。”

“是,夫人。”有了魏夫人的首肯,掌櫃的們點頭後便急忙離開。

“娘!起碼得再留段時間吧,不然我……”魏丹語站起來道。

“留來留去留成禍害,趁着有流民私自盜取財物之事發生,現下還有理由将他們趕走,若是事情過去,時間一長,你再想趕他們離開,又豈會是這麽容易的。”魏夫人道。

魏丹語不以為然:“不過是一群貧賤之人。”

“現在這群貧賤之人就将你弄得焦頭爛額!”

魏夫人斥道,“娘是怎麽教你的,不可逞一時之氣,你與蕭素蘭之間本就無甚關聯,偏偏要自己湊上去。”

魏丹語被她說的滿腹委屈與不滿:“我就是看不慣蕭素蘭!”

魏夫人又哪裏不懂女兒的小心思,蕭素蘭處處壓她一頭,也不怪乎魏丹語如此的不知分寸。

“你乃是侯爺之女,她蕭素蘭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太守之女,又怎麽能和你相提并論,切不可自降身份。”魏夫人寬慰道。

魏丹語的臉色稍霁。

魏夫人繼續道:“且你只看到她處處壓你一頭,卻沒有瞧見她被別人壓得如鲠在喉,心如芒刺。”

“娘說的是……”

“自然是鎮北大将軍的掌上明珠,褚尋真。”

“你且看她做的幾件事情,細數過來,既得了太學學子們的尊敬,又得了陛下的賞賜與稱贊,而蕭素蘭呢?”

魏夫人語重心長道,“你還真以為她救濟那些孤兒們是心腸良善?不過都是做給別人看的,無論是于書坊內挂畫彰顯才藝,還是籌集善款建造房舍。”

“但這兩件事情,哪一件不是剛掀起點波瀾就又被壓了下去。”

“你且仔細想想,褚尋真出的數獨,研究出的彈簧等物,不正是恰巧與她撞在了一起嗎?”

魏丹語的眼神越來越亮。

她從來不信蕭素蘭是真的淡然若水,神女般的人物,不過就是憑借着容貌與才情迷惑人眼,如今種種昭顯自己的作為被人對比下去,淪為陪襯,也不曉得蕭素蘭的心中到底是何感想。

想必是極不舒服的。

而她骨鲠在喉,魏丹語便四體通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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