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褚尋真問過後,周圍的人不由得相互對視,面上有松動、有猶疑、也有信服,少頃,褚藩良卻站了起來,走至堂上。
“曾大人,本将軍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這些個實驗若是要讓你們想,你們做,在座的各位可有誰想得出來?或是做得出來?”褚藩良環顧四周問道。
周圍之人被他的目光掃過,不禁下意識地搖搖頭。
褚藩良一雙虎目淩厲,道:“當然,或許還會有人說,這些沒準都是雁溪先生生前教給我女兒的,畢竟,我家的姑娘那時候不也是在塞北嗎。”
話音落下,有人便不由得往榮薇所站的地方看去。
被一些意味不明的目光掃過,榮薇不禁臉色難看的低下頭去。
褚藩良:“但是,你們可莫要忘了,雁溪先生還在塞北做過什麽事情?”
“雁溪先生還做過什麽?”
“是了,難道你們忘記了嗎?還有……”
“對,沒錯,我也想起來了!”
…………
有人不禁想到了什麽,紛紛開口道。
穆珣倏地高呼一聲:“是虞子!虞子必定知曉雁溪先生的真實身份!”
褚藩良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沒錯,就是虞子!”
虞子是誰?
虞子,名鴻謙,字子翟。
當世高風亮節,淡泊名利之人,曾于孝慷帝在位期間,任內閣學士一職,後來,孝慷帝想要将其提拔為少傅,卻被虞子拒絕,轉而投身于健器營裏。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虞鴻謙是在自毀前程時,他于健器營裏造出了如今威力甚大的床|弩,并在接下來的幾年裏造出移動炮|架和炮|車,改造舊有的投石機,将其投石效率低的問題進行改善,制造出一種可連續抛|射的抛石車。
這三樣東西,奠定了大蔚朝軍事力量強大的基礎,也叫所有的人心服口服。
之後,虞子又于盛佑帝在位時辭官卸任,雲游四海,臨走時曾言:天地之大,人如蜉蝣,當朝聞夕死。
離開後的一年裏,褚藩良便領兵去了塞北。
當時戰亂突發,草原上,柔然與突厥聯合起來進犯邊疆,周昭國又虎視眈眈,成國雖未有動作,但也在卧榻觀望。
兩月後,虞子孤身一人趕往塞北。
接下來的半年時間裏,雁溪先生改善了火藥配方,使得火炮的威力大增,又與虞子再次改善床|弩,由原先的四人合力絞動弩|箭,不可連續發|射,改造為兩人的轉輪軸自動絞|合,可連發十二巨|弩,大大的提高了軍事效率。
待塞北的戰事結束後,虞子并未回朝,而是繼續雲游,離開時已是将近鲐背之年,精神矍铄,乃是少有的長壽之人。
若說能否有人确認褚尋真到底是不是雁溪先生,非虞子莫屬,而以虞子的高|潔,是不可能編造謊言的。
“虞子雖然能夠證明,但畢竟正在外雲游,一時之間要去哪裏尋找?”有人面色遲疑道,而且虞子的年事已高,當年離開塞北時就已近鲐背,現在……也不知曉還在不在世……
蔣钰風與徐璧對視一眼,不由得擔憂起來。
戚司安此時笑道:“本王派出去的人馬已經接到了虞子,現在正趕往京城,不出三日便可到來。”
“但大理寺開審在即,虞子擔憂他的小友受些委屈,便提前寫了書信,快馬加鞭的送來,于今日內便可到達。”
“本王已經提前差人去驿館等待,書信一來,便會立即送往大理寺。”
虞子這種于大蔚朝有極大功勞的人,輕易不得脫離上位者的掌控,但盛佑帝敬重虞子的品行與為人,便放其離開京城,只不過暗中一直有人保護着,随其前行。
戚司安又是何等聰明,早已想到虞子是證明褚尋真身份的不可或缺之人,于是,便借着盛佑帝手中的線索,尋到了虞子的蹤跡。
頓時有人驚喜道:“虞子竟然要回到京城!”
“這麽說的話,我們豈不是可以見到虞子了?!太好了!”
“我一直敬重虞子,沒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可以親眼瞧見……”
“既然有虞子為之證明,看來褚姑娘果真是雁溪先生,再無質疑!”
…………
相比于其他人的興奮與激動,議論紛紛,蕭素蘭卻驀然臉色一白,掩在袖間的手指不經意的顫了顫。
褚尋真不由得望向戚司安,面容欣喜道:“虞子要來京城?他老人家身體可好?”
萬沒有想到,塞北一別,竟然還有再相見之日。
戚司安笑道:“身體健朗。”
褚藩良不禁暗自啧了聲,他自然也是欣喜虞子能夠回來京城的,但此時瞧見戚司安的笑容,便不由得心下不爽,想起一個詞來:別有用心。
戚司安所料沒錯,半盞茶的時間後,便有人快馬加鞭的趕來,在大理寺外高喊。
曾問初連忙叫人讓出路來,待侍衛進來後,将信呈了上去。
戚司安道:“虞子當年留下不少的字跡手稿,曾大人可派人找出,與之對比一下,看此信是不是虞子所寫。”
曾問初搖頭道:“不必,本官當年曾有幸得虞子指點一二,再熟悉不過他老人家的字跡,這信,确實為虞子所寫。”
說罷,将信交由蔣勝雪觀看。
蔣勝雪看過後,笑道:“不錯,确實為虞子所寫。”
蔣勝雪一說,衆人再無質疑,誰都知道,當年虞子離開京城前,曾自寫傳記,并将其贈予了當時還不是大理寺少卿的蔣勝雪,惹得旁人羨慕至極。
曾問初道:“此信确實是由虞子親筆所寫,褚尋真就是雁溪先生,三日後,虞子會親自進宮,向陛下證實褚姑娘的身份。”
“此信件,你們可傳閱一看。”說完後,便将信件由侍衛交遞下去。
待衆人也确認無疑後,曾問初道:“褚尋真乃是雁溪先生的事情已得證實,劉餘升,你又有什麽話可說?”
劉餘升早已面容慘白的癱軟在地,嘴上哆哆嗦嗦的道:“草民、草民…………無話可說。”
他看向褚尋真,突然跪朝着她磕起頭來,“褚姑、不不,雁溪先生,草民有錯,草民不該胡說,不該造謠生事,但草民是無心的,草民、草民也是聽春雲說兩者一樣才會……”
春雲立即嚷道:“明明是你自己認為的!憑什麽要怪在我身上!”
她伏下身體道:“大人,奴婢愚昧無知,也只是聽信別人所說,但不知者不怪,奴婢……”
“好個不知者不怪,春雲,本官且問你,誰教你的不知者不怪?”蔣勝雪問道。
“沒、沒人教奴婢……”春雲嗫喏道。
蔣勝雪的目光慢慢掃過蕭素蘭,道:“你們三人,要麽真是無的放矢,要麽,就是背後之人有意授之,借由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語,有目的性的抹黑他人,毀壞他人名聲。”
戚司安道:“你們可知誣蔑中傷于朝廷有功之人是何罪行嗎?”
倚琴倏地擡起頭道:“曾大人,可是奴婢此前并不知曉褚姑娘便是雁溪先生,試問之前誰人知曉,不過是無心的一句話罷了,且奴婢也并未說褚姑娘盜用雁溪先生的東西,又何罪之有。”
春雲也急忙道:“大人,奴婢也是無心之過啊!”
只有劉餘升渾身抖顫的癱軟在地,神情惶恐不安,因為造謠之話确實是他說的……
曾問初面露遲疑,剛待說話,便聽得戚司安一聲輕笑。
“本王什麽時候說有功之人是雁溪先生。”
衆人聞言,也不禁面露不解。
便見戚司安站起,手中拿出一明黃物件,道:“褚先生,接旨吧。”
褚尋真愣住,曾問初站了起來,蕭素蘭不禁擡眼看去。
霎時,大理寺之上,除卻戚司安外,再無一人站着。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今有褚家姑娘秀外慧中,天資聰穎,制水泥一物獻于朝廷,歷兩年之久尋來棉花,于朝廷有功,于百姓有益……今特封褚尋真為栖寧縣主,賜黃金百兩,白銀…………”
有虞子回京證明,褚尋真是雁溪先生的事情已是板上釘釘,而“雁溪”的功勞之大已經夠盛佑帝封賞其為縣主。
最重要的是,此事牽扯到雁溪先生的身上,叫褚尋真不得不承認“自己”沒有死的事實,相當于暴|露在了別國的暗探眼下,便也已經與軍機秘密有所牽扯……
不管背後之人是何目的,有心還是無意,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所以,照盛佑帝的意思便是,造謠之人需有罪,提前将聖旨交予戚司安,便是為了此時。
宣完聖旨後,由褚尋真接下。
戚司安看向倚琴道:“且不說褚先生乃是于朝廷有功之人,你們擅自在背後議論朝廷命官之女,又該當何罪?”
倚琴的眼底終于切切實實的慌亂起來,眼神不由得瞧向蕭素蘭。
她之前只是演戲,可沒有想到自己真的會被定罪,畢竟不過幾句話罷了,又能定什麽罪?
但現在…………
蔣勝雪道:“故意捏造并散布虛構的事實,毀壞他人名譽,意圖陷害他人者,尤其是陷害有功之人,下三年大獄,家裏田産全部充公,不得耕種。”
劉餘升已是絕望的認命,倚琴和春雲不由得驚惶失措,面露恐懼。
倚琴爬到蕭素蘭的腳下,扯着她的裙擺喊道:“小姐,救救奴婢!小姐,奴婢不能被關進大牢啊!小姐……”
春雲也惶恐的爬過去,拽着蕭素蘭的衣擺喊着同樣的話。
她們二人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如此的地步,就如同蕭素蘭也沒有料到,此事竟然會向着最壞的結果走去。
褚尋真就是雁溪先生這樣極小可能的事情竟然會成真。
而雲游四海不知身在哪裏,甚至可能已經身死了的虞子竟然被尋到蹤跡,并且,現已要回京證明……
更未料到,褚尋真會因為有功而被封為縣主……
這一環扣着一環的……逼得蕭素蘭心髒緊縮,再也無了先前的面不改色,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