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欠你的

身着一身家居服的許程溪出現在門口, 雙手抱肩, 清隽的長眉看着葉皖微微一挑, 像是帶了幾分詫異,葉皖本來整整齊齊排在舌尖的國罵忽然一頓——狀态這樣‘柔軟無害’的許程溪他很少見,哪怕兩個人‘同居’的那段時間裏,葉皖也鮮少見到他這般毫無防備穿着家居服的模樣。

不, 不是鮮少,是幾乎沒見過。

許程溪一雙黑眸的視線慢慢的轉移到葉皖手中提着的飯盒, 随後微微抿了一下唇:“你是來還我飯盒的?”

不, 我是想着來打你一頓的。葉皖默默的腹诽着, 沒見到許程溪的時候他真是這麽想的, 但真見到了又覺得......這樣的遷怒挺沒意思的。葉皖黑着臉把飯盒粗魯的推到許程溪懷裏,轉身就要走。

但是他眉頭緊蹙就差把‘不開心’三個大字寫在臉上的表情還是讓許程溪無法忽略,一把拉住了他。

葉皖:“......放手。”

“你在生氣。”許程溪非但沒放手,反而是疑惑的一挑眉:“跟我生氣?”

他覺得自己這兩天還蠻老實的, 沒怎麽惹到小祖宗啊。

“比起生氣,我更多的是讨厭。”他不放手,葉皖幹脆也就不走了, 轉頭定定的看着他:“有時候我在想, 像你們這樣的人,怎麽就這麽陰魂不散呢?”

他話中的譏諷許程溪還可以心大的忽略,但包含的信息量卻是不可小觑, 他立時敏銳的蹙起眉頭:“你看到誰了?”

“你覺得能有誰?”葉皖輕輕的牽了一下嘴角, 倦怠懶散。

許程溪沉聲問:“你看到周行遠了?”

葉皖脾氣秉性淡漠, 能讓他把不悅和嫌棄寫在臉上的人除了自己也就只有周行遠了,只是......這兩年他和周行遠鬥智鬥勇,一直想辦法方方面面的封鎖他的信息源,前段時間還聽說他有了新歡,怎麽又找到葉皖那裏去了。

“不過跟你也沒什麽關系。”葉皖淡淡的聲音幫他答疑解惑了:“周行遠有個相好也在S大。”

他覺得從今天那畫面來看,周行遠和成謙應該是舊情重燃了才對。

唔,這就有點倒黴了。許程溪看着葉皖面色不虞,忍不住嘴賤了一下:“該不會你和他那個相好有什麽沖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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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憑借葉皖那股子‘視人為無物’的那股子勁兒,是根本只會把周行遠和他那相好當成空氣才對,又怎麽會因為他們不愉快呢?果然葉皖聽了表情頓了下,猶豫片刻才把成謙這事兒說了出來。

一開始他堅決不肯進門,只站在門口說,後來由于內容有點不适合樓道裏來來往往的大爺大媽當讀物,再加上那些形形色色的打量目光,葉皖還是進去說了。

這是他第一次踏進隔壁門,随意的掃了一眼許程溪這個事兒逼翻修過的房間,他也忍不住嘴賤了一下:“租房子住還給人重新裝修,你閑的沒事兒幹吧?”

許程溪引他坐在那張歐式簡約皮沙發上,想的還是他剛剛說的話:“你說周行遠那相好的是原來跟你一個高中的男生?”

葉皖點了點頭:“是啊。”

許程溪:“可我聽說他新歡是個女的。”

“......”

兩個人似乎是從這詭異的對話中推導出了什麽,随後面面相觑的對視了一眼——許程溪是知道周行遠放浪形骸的品行的,但葉皖這個從小到大都沒正經談過戀愛,活的一板一眼像個老幹部的人雖然能料到這幫富二代的品性,但聽了還是忍不住血氣翻湧。

思緒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自己被周行遠糾纏的那段時間,那傻逼自大,自我,唯我獨尊,完全聽不懂人話也不做人事,活脫脫一個腦殘。

“本來我挺讨厭成謙的,現在覺得他慘。”葉皖冷冷一扯嘴角:“他另一個新歡是女孩?那姑娘更慘。”

許程溪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嗯,我也同意。”

“呵。”葉皖不屑的睨了他一眼:“你又比他好到哪兒去了?”

“......”許程溪自覺受到了侮辱,不禁喉頭一哽,半晌後眼睛微微一眯,戲谑的看着葉皖:“小朋友,你不會是有仇富心态吧?”

許久沒聽到這個暧昧的稱呼,葉皖手背上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他忍不住輕輕的哼了一聲——其實原來的他并沒有一絲一毫的‘仇富’心理,但自從來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後,葉皖發現他逐漸被這幫有錢的公子哥兒煩的真有了這種心理了......

“你們有錢人又怎麽樣?還不是很無聊。”葉皖對于物質生活并不是很追求,更是理解不了周行遠這種‘換情人如同換衣服’的行為,他嗤笑道:“還不是枯燥,且乏味。”

有那時間多看點書不好麽?

“這你可就錯了。”不同以往,許程溪這次并沒有順着葉皖的話一起抨擊‘有錢人’,反而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有錢人的世界,你根本不懂。”

葉皖皺眉:“什麽意思?”

許程溪:“你知道什麽叫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麽?”

葉皖心想我稀罕知道這種破事兒?他覺得自己跟許程溪在這兒廢話真是标準的沒事兒找事兒,都開始有點後悔自己幹嘛要進來了,于是葉皖起身就要打算撤退——

卻中途被劫道,手腕被一只冰涼骨感猶如瓷器一般的手握住。

許程溪對他微微的笑了一下:“我帶你見識一下。”

......

晚上六點左右,正是這個城市的下班高峰期,許程溪開車強行帶着葉皖來到黃金商圈深處的一座高樓前,整個過程一語不發,只是在下車的時候側身幫不願意動彈的葉皖解開安全帶。

“來都來了,不下去看看?”

葉皖只是固執的坐在座椅上,抿唇瞧了一眼那外面設計酷似小蠻腰高度足有五十層的大廈,沉沉的問:“你是想跟我炫耀這是你家的樓麽?”

“呵。”許程溪忍不住笑出聲,側頭看他:“你不知道這是哪兒麽?”

葉皖:“哪兒?”

許程溪:“皓歌。”

哦,不知道。看着葉皖臉上不加掩飾的迷茫,許程溪真忍不住覺得很好玩——現如今這個社會,還真找不到幾個年輕人像他們家小朋友這樣‘孤陋寡聞’的呢。啧,真好奇他真實年齡到底是多少歲。

許程溪琢磨了兩下,愣是把葉皖從車上拽了下來。

兩個人活像一對怨偶一般你推我我推你的走到那個大樓的大堂裏面,葉皖都來不及打量一下這個樓內的奢華裝潢,就看到前臺一個穿着一身黑西裝的中年男人再見到許程溪的一剎那,臉色瞬間變的畢恭畢敬,幾乎是像一條哈巴狗的湊上來問——

“許二少,你怎麽大駕光臨了?”

葉皖:“......”

這種對話,讓葉皖覺得有種隐隐回到民國舊社會的感覺。

同時,在這麽多人的注視下,他有點不自在的想把自己被許程溪抓住的手腕縮回來。但許程溪并沒有減輕那緊箍的力道,只是對着中年男微微一點頭,問:“柴雨澤今天在公司麽?”

柴雨澤?!聽到這個名字,葉皖忍不住擡頭看着許程溪的側臉,一向淡漠的神情都堪稱‘驚訝’了。

“報告許少爺,雨澤現在不在公司。”中年男臉上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就是挂着标準油膩假笑,掩飾不住的谄媚奉承:“需要我現在把他叫來麽?”

“嗯。”許程溪點了點頭:“叫來吧,讓他去老地方。”

說完,就拉着葉皖進了電梯。

在只有兩個人的單獨空間裏,葉皖終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想幹嘛?”

“你不是喜歡柴雨澤麽?我記得以前還對着他的雜志照說帥。”許程溪輕笑,一副理所當然求表揚的态度:“我叫你看看他真人啊。”

葉皖真有點想吐血——柴雨澤是這幾年娛樂圈內最紅火的流量男明星了,年紀輕輕一炮而紅,長相英氣中不失清秀,的确是很多男男女女的夢中情人,但是并不是他的啊!他才不喜歡那種**的男明星呢?

是宋陽舒喜歡,葉皖記得上高三的最後一個月,宋陽舒喜歡這柴雨澤,還不斷給他洗腦說帥帥帥,導致某次葉皖在家裏看到一本最新款雜志上面的封面就是這柴雨澤,下意識的說了句‘還挺帥的’。

誰知道許程溪就他媽的記到了現在。

“有病吧。”葉皖毫不猶豫的說:“我不看。”

同時他心裏忍不住尋思許程溪帶他來這兒到底是要幹嘛,就為了顯擺他有錢人的身份麽?為了印證那句話——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電梯門‘叮’的一聲停在三十三樓,許程溪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扣住了他的肩膀,不由分說的把他推了出去:“不能不看。”

葉皖咬牙:“你別太過分。”

許程溪笑:“帶你看你喜歡的明星,不好麽?”

“誰喜歡了?!”葉皖不耐煩的喊:“我才不喜歡!”

許程溪饒有興致的看着他:“哦?那你喜歡誰?”

葉皖:“......”

許程溪繼續求表揚的神态,邀功似的說:“我都可以給你找來哦!”

葉皖炸毛:“你到底想幹什麽?什麽意思?”

“沒什麽。”許程溪擡手推了推鼻梁上單薄的鏡片,很好的掩飾了眼睛裏閃過的一絲戲谑,他一本正經地說着:“向你展示一下有錢人的好。”

葉皖氣的說不出話來。

不遠處守着的侍者此刻終于抓到說話的機會,連忙湊過來對着許程溪恭敬的一彎身,聲音溫緩平和:“二少,您常用的二號房已經幫你準備好了。”

等進了那個二號房,葉皖有些微微睜大了眼看了看這個接近一百平方米的精巧會客室——滿屏都是明星的海報,一書架一書架的雜志......

“皓歌是娛樂圈內最大的經紀公司。”

許程溪的聲音幫他答疑解惑了,他坐在椅子裏懶散的說:“柴雨澤,還有圈內近一半的人,都是皓歌的。”

“而皓歌,許氏是大股東。”

怪不得......剛才那個中年男看起來那麽敬畏他。葉皖微微一蹙眉,認真的看着他:“我沒那個興趣.......”

“二少。”咚咚咚三聲規矩而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了葉皖沒說完的後半句話,是剛剛那個侍者不急不緩的聲音:“柴先生到了。”

那個中年男是皓歌的公關部經理,人精一般的存在。對于許程溪的要求自然是絲毫不敢怠慢,親自上陣馬不停蹄的就把柴雨澤給找來了。

而英俊潇灑的小年輕柴雨澤雖然見過大風大浪,但面對‘大佬’的獨自召喚也不禁有點緊張。他在外面對着鏡子三番兩次的整理了自己的儀容儀表,深吸一口氣才挂着自己最完美的微笑弧度走進去。

然而看到葉皖的一瞬間,他的笑容僵了一瞬。不過也就是一瞬間的事,他随即變挂上了毫無瑕疵的職業性假笑,聲音是最恰到好處的溫和清朗:“二少,您找我麽?”

其實之前各種宴會上柴雨澤也見過幾次許程溪,的确是對他很有‘興趣’,不光是他,想在這個圈子站穩腳跟混下去的人除了後臺過硬的,哪個是清清白白了?任誰都想找個多金可靠的金主才是,柴雨澤也不例外。

他求了好久經紀人,在許久以前第一次參與商圈那些太子爺的酒會時就看上許程溪了,也曾經暗示過幾次。但可惜許程溪不像其他那些公子哥兒好勾引,什麽都玩兒,他不玩女人,看不中的男人也不玩。

柴雨澤很是可惜,但奈何經紀人私底下警告過千萬不要惹到許程溪,所以只能望眼欲穿的作罷了。但他心裏其實始終就沒有停止過對許程溪的幻想,今天猛地聽到許程溪找他,柴雨澤正在攝影棚做造型呢,立時就放了鴿子過來了。

只不過他沒想到許程溪竟然還是帶了個人來的,帶的人看起來還不是他們圈子裏的那些人,反倒是年輕清純的像個大學生,像一塊......未經打造就已經光芒四射的璞玉。瞄了一眼葉皖那張精致清麗的臉蛋,柴雨澤不禁帶了幾絲戒備。

葉皖自己都不知道他能靠臉引來柴雨澤的敵意,只是面對這個大明星的冷飕飕的小眼神,有些不大自在。

這個柴雨澤......也沒有腦殘粉宋陽舒形容的那麽儒雅随和陽光大男孩啊。

許程溪聽了柴雨澤問候只是淡淡一點頭,一個正眼都沒給他,反而看着葉皖淡笑着問:“你之前誇帥的大明星請來了,沒什麽想說的麽?”

柴雨澤的臉不禁微微一沉。

葉皖有些尴尬的瞪了他一眼,想了一會兒慢吞吞的問:“嗯......能要個簽名麽?”

大明星來都來了這麽讓人幹站着也不好,葉皖心想着那就幫宋陽舒要個簽名好了,反正那貨的偶像是柴雨澤。

許程溪睨了柴雨澤一眼,後者立刻心領神會的連連點頭,臉上挂着無懈可擊的微笑:“好啊,要簽在哪裏呢?”

葉皖沒說話,默默的從桌子上找了紙筆遞過去,他總覺得柴雨澤臉上的笑并不是那麽真情實感——反而有點像去剪頭發時理發店的tony老師一樣職業假笑。

不過就憑借柴雨澤這張臉,他去剪發也得是總監級別的tony老師。

等柴雨澤潇灑的簽好自己的大名遞給葉皖時,又問:“還有什麽要求麽?”

葉皖搖了搖頭——這個要求都是他硬想出來的。

許程溪一笑,對柴雨澤說:“你可以走了。”

柴雨澤一愣,完全沒想到許程溪把自己叫過來就是為了給這個小男生簽個名,整個人都懵了,下意識的張口:“許少......”

許程溪淡淡的擺了擺手——柴雨澤就立時不敢說話了,他有些不甘的咬了咬嘴唇,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葉皖默默的看着柴雨澤走出去關上門,才皺起眉:“你有病麽?這不是折騰人家麽?”

特意把人叫過來簽個名,他都替這個柴雨澤費事!

許程溪不以為然的偏了下頭,無所謂地說:“怎麽會,我叫他們過來,他們都開心死了。”

更直白的許程溪都沒有說——這些在葉皖他們眼裏看起來很高尚的明星,就如同柴雨澤等等年輕的男女流量,只要小有名頭的,無一不盼望着他們‘翻牌子’。只是說出來,許程溪覺得多少會讓葉皖有心裏陰影。

只是他當時看着葉皖對着雜志封面評論‘帥’的時候,就覺得很可笑,就忍不住想讓他看到這一幕。

葉皖不屑的撇了撇嘴:“我沒看出來他哪裏開心了。”

“......”這還不是因為你,傻瓜。許程溪輕笑一聲,又問:“現在還覺得有錢人生活乏味麽?”

“......你是有錢到想叫哪個明星給你表演助興都不在話下,但還是乏味。”葉皖轉頭,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說着:“心靈上的乏味。”

許程溪一怔。

“你現在是想跟我說有錢很了不起,連我們普通人想看看不起的大明星都得對你俯首稱臣是麽?”葉皖冷笑,嗤之以鼻:“這跟我有什麽關系,你是在威脅我麽?”

“......不止是我。”許程溪沉默半晌,才緩緩的開口:“周行遠,甚至譚嘉榮,找這些明星,讓他們跪着,他們不敢站着。”

葉皖:“......”

“金錢和權力有的時候看起來和惡俗,但管用。”許程溪笑了笑,一雙深邃的黑眸直直的看着他:“包括你想用來對付什麽人的時候。”

他這種捉摸不透的态度讓葉皖開始煩躁,垂在一邊的手下意識的攥緊衣服下擺,生硬的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不用怕周行遠和成謙。”許程溪的聲音低沉中帶着一絲慵懶:“我教你個方法報複他們怎麽樣?”

葉皖完全沒想到他話鋒一轉居然會牽扯到這上面,莫名其妙的問:“我為什麽要報複?”

許程溪眼睫輕擡:“成謙做的事情,你不生氣?”

他聽着都有點生氣了——小朋友受別人欺負真是讓人又不爽又心疼。許程溪自問不是那種睚眦必報的個性,但這事兒,他還真不打算這麽輕易算了。

“就算我生氣......”葉皖瞄了他一眼,絲毫不領情:“跟你有什麽關系,不需要你幫我。”

“其實我也不算幫你。”許程溪對他一向好脾氣不計較:“就是有個主意而已,讓你開學也不用被他們煩。”

葉皖一挑眉:“說。”

許程溪:“你把成謙打進醫院吧。”

“???”葉皖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你把他打進醫院吧。”然而許程溪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他沒聽錯:“你打人,我負責治,出了事兒我兜着。”

葉皖還是第一次聽到醫生說這麽無法無天的話,頓時驚呆了。

“有些人,得告訴他們惹了不該惹的人應該付出什麽代價,之後的事......”許程溪笑了笑,慢條斯理的轉着食指上素淨的指環:“我來解決。”

這還是許程溪第一次在葉皖面前流露出‘有錢人’的鋒芒,以往的他都是氣質斯文溫和內斂的,現如今卻是淩厲到不可一世,還隐隐有種殺伐果決的氣勢。

葉皖忽然想到一句話——狼不是垂下耳朵就能裝成狗的,他眼裏的兇光,指尖的鋒利,是藏不住的。只是自己發現的有點晚而已,有夠遲鈍。

他幹巴巴的開口:“我不......”

“逗你玩的,怎麽可能叫你真的去打人。”許程溪打斷他的話,懶散的說了一句:“不過這件事,讓我幫你處理。”

葉皖沉默。

“小朋友,就當讓我還你吧。”許程溪笑容中的真假分辨不出來幾分,一雙黑曜石般的雙眼倒是認認真真的看着他:“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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