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童年創傷

連雲熙居然會來參加周家的訂婚宴?許家和周家不是鬧掰了麽?葉皖錯愕了大概幾秒的時間, 在連雲熙走進之前就已經把怔然的表情收起來,挂起‘好孩子’的微笑了。

葉皖:“阿姨, 好巧呀。”

連雲熙心說不巧, 找你找了快十分鐘了。然面色不顯,還是溫柔笑笑:“小葉, 你怎麽來啦?”

“呃,dice邀請的。”

“哦哦, 你是她律師吧。”連雲熙佯裝不知, 恍然大悟的模樣, 又贊賞性的上下掃了一圈穿着最樸素黑色西裝的葉皖, 誇獎道:“你穿這身真帥!”

“謝、謝謝阿姨。”

“咦, 你還站這兒幹嘛?”連雲熙說完,充滿嫌棄的看了一眼跟葉皖穿着同款西裝的範敬, 催促道:“走走走,我跟小葉說幾句話。”

範敬枯了, 心想阿姨您真是雙标,您怎麽還能有兩幅面孔呢?!自認為受到雙标對待心灰意冷的範敬哭唧唧的走了。

等範敬一走,連雲熙就現場表演了何為川劇變臉, 她笑眯眯的拉起葉皖的手噓寒問暖:“小葉, 你是下班了就過來的嗎?”

葉皖點了點頭,眼神下意識的在偌大的宴會廳內掃了一圈——如果連雲熙都來了,那......許程溪呢?只是宴會廳太大,人太小,一眼望去都似蝼蟻一般密密麻麻, 都穿着大同小異辨不清模樣的華裝,找不到。

連雲熙留意了一下葉皖的神色,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她輕柔的問:“你再找程溪麽?”

葉皖想也不想的下意識否認:“沒有。”

“他沒來啦,在醫院值班。”連雲熙不在意的笑笑,抿了口香槟,狀似不經意的說:“不過就算他沒事,也不會來的,小孩子喜歡鬧別扭。”

也就是當家長的,才會把自己三十多歲的兒子親昵的稱呼為小孩子了。葉皖忍不住笑了笑,又聽她說:“程溪和行遠合不來,但我們當家長的不能這麽不懂事,人還是得過來的。”

連雲熙三言兩語的就把自己說的特別含辛茹苦——完全忘了自己前幾年也跟許程溪齊刷刷的瞧不上眼周家了。

葉皖微微一怔,難不成許程溪和周行遠兩個人不合,已經鬧的兩家家長都知道了麽?一想到‘家長’這個關鍵字,葉皖就想到周行遠的母親,立刻就有些如坐針氈。生怕被周行遠和他母親撞到自己和連雲熙在一起的畫面,葉皖為了避免尴尬的修羅場,連忙告辭:“阿姨,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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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連雲熙點了點頭,順勢把酒杯放下攏了攏披肩:“小葉,方便送我一下嗎?”

葉皖一怔:“您也要走?”

“是啊。”連雲熙攏了攏頰邊掉落的碎發,笑道:“去看看程溪,他值夜班,估計又要熬一宿了”

葉皖聞言,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其實長久以來,他一直都有點不明白許程溪這個本來應該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為什麽會從事醫生這個辛苦的工作。他本應該是這些人其中的一員,名流宴堂,觥籌交錯,夜色酒香中光鮮亮麗才對。

此刻連雲熙正好在這裏,葉皖忍不住問:“阿姨,他為什麽...會學醫?”

“他喜歡靜。”連雲熙似乎并不意外葉皖會問這個問題,她看着滿宴會廳的各形各色,在提到許程溪的時候眼中蘊含着一絲淡淡的溫柔:“應付不來商場上的交際應酬的。”

“他說過,比起來有事無事就在酒桌上,宴會廳裏,他寧可站在手術臺上。”

人的一輩子,是得有些追求的,哪怕萬貫家財也不抵心靈上的滿足感。更何況到了許程溪這個階層的人,錢,根本就不算什麽了。

只是......

葉皖沉默片刻,看着連雲熙有些佩服的說:“阿姨,你真通情達理。”

一般有錢人家的家長,都會強迫性的讓孩子從商繼承家業什麽的,只是許家的父母倒也開明,居然允許自家嬌生慣養的孩子去學醫學這個很辛苦的專業......有句話怎麽說的來着,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哎,我們只是希望他幹他自己喜歡的事情就行了。”連雲熙長長的眼睫下水光潋滟的雙眼似乎是閃過一絲落寞,嘴角翹起的痕跡帶了一絲苦澀:“在商界......也不是那麽好混的,污糟的事情多了去了。”

難得在連雲熙臉上看到這種狀似沉郁的情緒,葉皖下意識的覺得有內情,抿唇不語,靜靜地聽着她說。

“早年的時候,我們家做事不知道收斂,在地産業這邊壟斷了太多資源,自然就惹得許多同類競争者感到不滿。”他們現在所處的區域正好沒什麽人,連雲熙不大的聲音低緩溫柔,字字入耳:“我和我丈夫也忙,小的時候對于西池和程溪他們兄弟倆真的很疏忽,程溪還在上幼稚園的時候......被綁架過。”

葉皖結結實實的吓了一跳,驟然擡起頭看着連雲熙。這件事可能是她心中至今難以啓齒的痛點,時至今日提起來還是會難受,尾音淺淺的顫了一下。

“我們近乎出動了所有資源,人力去找,但還是快找了三天才從一個倉庫中找到他。”連雲熙忍不住嘆了口氣:“程溪那麽小,先是被那群人塞在車後備箱裏一天,然後又轉移到城郊逼仄的小倉庫,找到他的時候,他都已經人事不醒了。”

關于被綁架和找到的過程,連雲熙說的簡短,卻刻骨銘心,連帶着葉皖也聽的心驚肉跳,喉嚨發緊的問:“然、然後呢。”

他幾乎能腦補出小小的許程溪被綁在冰冷的倉庫裏,渾身狼狽瑟瑟發抖的場面了,葉皖的心不由得被重重的揪了一下。

“倒是沒有受什麽傷,就是......”連雲熙頓了一下,輕聲說:“自那以後,程溪他就不太敢一個人呆在安靜狹窄的環境中了。”

連雲熙說得委婉,但葉皖知道那就是所謂的幽閉恐懼症。想來也是,一個還不懂事的小孩子被關在那麽逼仄的環境中三天,無聲無息孤零零的,怎麽可能不留下心裏陰影呢?可是......

“阿姨。”葉皖有些遲疑的問:“我看他坐電梯之類的......沒什麽問題啊。”

而且之前的時候,許程溪還帶着他一起藏在狹隘到一絲光亮都沒有的衣櫃裏......這個那個。他那個時候氣定神閑,還能從容的調侃自己呢,他怎麽會有幽閉恐懼症呢?

“我兒子,他是一個不允許自己有明顯弱點和缺陷的人。”連雲熙苦笑一聲:“于是在什麽方面有缺陷,他越是要克服什麽。”

“他越怕在幽閉的環境裏呆着,等到十八歲是成年人了,有獨立自主的行為能力時,就越要偏偏在狹隘的環境裏呆着。”

“克服一件自己恐懼的事情是很難的,剛開始他渾身都是汗,臉色白的我都想把他打暈不讓他繼續嘗試了,只是他不肯。”回憶起那段堪稱‘噩夢’的時期,連雲熙迄今為止,依然心有餘悸:“但經過一年的嘗試,他還是挺過來了。”

“程溪說過,這東西無非就是童年創傷,還構不成心裏陰影。假如不能擺脫的話,以後他總是會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弱點給別人看,他不能讓這道陰影纏着他一輩子。”

“他就是倔,越是難挑戰的事情,越是要挑戰。”

所以可能是因為這個......許程溪才會選擇學醫吧。葉皖默默的想着,畢竟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比疾病更難克服呢?聽了這一切,葉皖說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畢竟像許程溪這樣的身份,只要他想,一輩子不用進入什麽幽閉的環境,來面對他內心的恐懼都是可以的。甚至于他想住個幾千平米的房子都是可以的,但他卻硬生生的克服了。葉皖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他根本就不了解許程溪。

許程溪,真的是個徹徹底底的狠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他只認為許程溪天之驕子,生來就要什麽有什麽,情商智商雙高,對什麽東西仿佛都是漫不經心游刃有餘,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誰知道......他居然也有難以啓齒的心理創傷。

怪不得,怪不得連雲熙說只要許程溪開心就好了,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怕是打心底裏,他們依舊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兒子吧。誰年輕時候都是意氣風發一心撲在事業上的,難免忽略家庭,但是家裏人卻有可能因為他們的‘一時忽略’,而留下一輩子的心裏陰影。

“阿姨,你別傷心。”葉皖輕聲安慰連雲熙:“許程溪不會怪你們的。”

“他不會的,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連雲熙笑了笑,說話還是調皮的戲谑,只是多少有點強撐着的低落。然而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眼前一亮,意味深長的說:“除了怕......算了,我還是去看看他。”

連雲熙邊說邊背身,用夾子夾了一些流水宴上的點心到盒子裏,狀似無意的說着:“s市商圈的大半都過來交際應酬了,我兒子還在加班呢,當媽的還是得疼疼他才好。”

葉皖看着連雲熙曼妙的背影,沉默半晌,忽然問:“阿姨,您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這些事情理論上來說可以算作許家最機密的**了,但是為什麽......連雲熙要告訴他呢?其實從很久以前,葉皖就覺得連雲熙對他的态度很奇怪,這種奇怪就好像是......連雲熙仿佛不把他當做許程溪的普通朋友,反而是把他當成許程溪的多年發小一樣無私。

可是他分明沒有在連雲熙面前和許程溪表現的那麽親密過啊。

作者有話要說:  婆婆親身上陣幫許哥賣慘了,丸子會不會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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