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隔天,季峰被隔壁敲打聲吵醒,眯眼拿起桌邊腕表看時間,十點半,他煩躁的抓抓頭發,将被子蓋過頭頂。
五分鐘後,猛的起身坐起,抓過床頭雜志擲向對面牆壁,‘咚’一聲過後,對方未受任何影響,熱鬧依舊,完美周末他周身籠罩黑氣壓。又坐了一會,才起床去洗漱。
季峰把牙刷塞到嘴裏走向露臺。
“嗨,早上好。”聲音充滿朝氣,活力四射,宛如林間喜鵲。
他扭頭看向聲音來源,唐翹站在自家露臺曬被子。兩家露臺相鄰,中間僅隔半尺寬的空隙,只是季峰家是三室,露臺面積自然比對面大一倍。他含着牙刷,冷冷甩個眼神過去,面無表情轉回頭,沒有交流欲望。
唐翹渾不在意哼小調,美好心情跟随細碎晨光翩翩起舞。
季峰惡狠狠的瞪她一眼,某個狼狽畫面湧入腦海,稍稍側身俯視她,身高優勢讓他賺足氣場,口氣及壞:“你擾民了知道麽?”
對方眨眨眼,一臉無辜“都十點多了。”
“誰規定十點必須起床的。”
唐翹聽出他是在報複,皺皺鼻頭,腹诽這男人真小氣,她也學他樣子,無所謂的聳聳肩,把話還回去:“抱歉打擾您老休息了!”目光在他光裸胸膛上停留片刻,啧啧兩聲,小聲咕哝“唔,身材不錯。”眼神繼續下移,線條流暢的胯骨向下延伸最終掩沒在淺灰色運動褲裏,又盯着某一點努力看了看,眼神裏透出懊惱和可惜。
季峰單手插在胯間,順她眼神低頭巡視,刷牙動作停頓兩秒...
現在是怎樣?被個毛沒長齊的死丫頭調戲了?...妹的。
唐翹欣賞完美男肌肉,心情愉悅的回到客廳,笑道“大叔你們渴了吧,歇一會兒慢慢裝。”
“诶。”安裝師傅應聲回頭“小姑娘,給我們整兩杯水就行。”
“好嘞,您等着。”唐翹‘蹬蹬蹬’跑去廚房,拿了幾瓶桶裝礦泉水“冰箱剛送來沒有冰的,您先将就着喝,一會兒我請大家吃冰棍兒。”
師傅連應兩聲,将水接過去。
忙活一上午,冰箱空調熱水器基本安裝妥當,下午卧室的彈簧床和露臺的搖椅也會送到,新家漸漸有了生氣,唐翹的心也仿佛一點點被填滿,生活有許多不盡人意,關鍵以什麽心态面對,好在唐翹積極樂觀,能夠适應新環境,開始新生活。
唐翹随幾位師傅出去,按亮電梯下行,師傅說:“真的不用麻煩,姑娘回去吧。”
唐翹笑嘻嘻;“要的,要的,忙了一上午,說好要買冰棍兒的。”
師傅感動,不禁誇贊;“小姑娘長的标致,心眼兒也好,怪善良的。”
唐翹美滋滋照單全收,她是那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性子,很容易聽進別人贊美,也時常被人誇獎,早就習以為常。美得鼻涕冒泡時,不合時宜的嘲笑聲打破美好。
季峰抱臂依靠牆角,唇角的弧度轉瞬即逝,擡眼撩了撩,轉頭對師傅說,“大叔,人不可貌相,您看走眼了。”
季峰站在角落,中間隔着兩個安裝師傅,只聞其聲未見其人,唐翹墊腳越過障礙,完全下意識‘咦?’了一聲:“應該叫大哥吧!”
此話一出,幾人目光齊刷刷盯住季峰下颚上的青短胡茬。
季峰瞬間尴尬,被噎的說不出話,樓道間及其安靜,直到‘叮’一聲脆響。
安裝師傅看兩人氣氛不對,立即圓場:“不妨礙,應該叫大叔,都61了。”師傅比出六的手勢,又說“小姑娘的确蠻好的。這不,非要下去給我們買冰棍兒。”
季峰面無表情,越過幾人率先走入電梯,不禁嗤一聲,冰棍兒?還真大方。
唐翹緊随其後,在他身旁站定,不可否認這男人氣場實在強大,站他身邊有點無所适從,唐翹偷瞄一眼,又偷瞄一眼。
小動作全部落入對面的牆鏡中,季峰警告瞪她,唐翹順勢越過他看向側面牆鏡,掩飾性順順頭發,不經意的問:“這是去游泳?”
季峰懶得理她,擡頭盯着數字逐漸變少。
唐翹自言自語:“夏天到了,大家都去游泳,說不準還有鼻涕啊,噓噓,大姨媽,精子什麽的...”
她話還沒說完,後面年輕師傅終于控制不住,噗嗤笑出聲。
季峰臉色黑如鍋底,險些破攻。他是打她一頓呢,還是打她一頓?
***
季峰坐進大切,手裏袋子甩向後座,一腳油門竄出去,車尾揚起一股戾氣。
他驅車前往東疆港,T市是海濱城市,一條圖海河貫穿全市,入海口的位置就是東疆港,此地是避溫降暑好去處,每到夏天游泳戲水的城市中人頗為壯觀。
季峰喜歡運動,無論網球、攀岩、慢跑或游泳都是他鐘愛的健身項目,周末會抽些時間來這裏,有時是自己有時叫上朋友,這周江揚有事兒,周易也被他派出去辦事,只好獨自過來。
他換好泳褲,在岸邊擴胸甩腿做熱身,一系列動作,引得後面女生臉紅低叫。午後陽光灑在水面上,層層漣漪閃着耀眼的光,季峰眯眼看向海面,無數頭顱起起伏伏,岸邊不時有‘赤條白肉’前仆後繼跳入水中,鬧鬧騰騰跟下餃子似的。
他盯着面前景象,突然低咒一句,居然轉身走了。
季峰有了心裏障礙,懷疑自己腦抽,才會把隔壁丫頭的話放在心上,下海那刻厭惡叢生,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子,看着不時冒出的人頭,不斷在頭腦中演變,變着變着,腦海裏漸漸有了細菌和精子的雛形。
季峰氣急敗壞雷一拳方向盤,尖利噪音刺破天際,他被自己吓的一抖,手上一歪,險些和後面車輛産生碰撞,他連忙扶正方向盤,後面那車沖上前罵罵咧咧,季峰面色沉定無視窗外人的叫嚣,心下更加懊惱,三十好幾的男人何時被個小姑娘搞的‘魂不守舍’,兩天內吃癟數次,這麽多年算是白混了。
季峰面色不郁,手腕輕輕打彎,踩油門,巧妙繞道,超車,後面司機肥頭大耳,腦袋伸出窗戶不斷喊叫,最終只吃得一嘴尾氣。
***
季峰敲門時,唐翹正在房間安裝‘機關’,聽到敲門聲,她納悶跑到門口,貓眼中看是對面鄰居,将門打開細縫,腦袋伸出去;“是你啊,有事麽?”
天氣太熱,唐翹一頭方便面全部攏起,松垮垮的揪在頭頂,露出光潔額頭,幾縷碎發黏在滿是汗珠的脖頸上,頸部纖細白皙,鎖骨筆直小巧,上身只着白色小吊帶,下面是米色短褲。
為了省電,唐翹沒開空調,心想待會弄完後洗澡就可以降溫,現在獨住不比還在高家,身上兩張存折,一張是幾年來生活積累,另一張是路萍留給她的,被她悉心收好,珍藏于書本夾層。
季峰冷眼瞅了半天,這會兒她把整張臉蛋露出來,膚色偏白,眼睛水亮靈動,鼻頭圓潤,唇粉,透出年輕人應有的朝氣及活力,和晚間裝扮比較強了許多,擡眼往屋裏瞧一眼“你父母呢?”
唐翹戒備的收緊門把,一時忘記自己腦袋還夾在門縫裏,不禁‘哎呦’一聲。
這個動作終究取悅某人,季峰大笑:“這就是傳說中的腦袋被門擠了?”
唐翹怒;“你到底什麽事?”
季峰止住笑,抹掉眼角笑出的淚珠:“你,父母在麽?我和他們說吧。”
“不在,要很晚才回來,和我說一樣。”
“你?”季峰掃他一眼:“也成,就是問你讨個說法?”
“說法?你想再摔一跤。”唐翹笑。
不提摔跤還好,季峰氣不打一處來,咬牙道:“我那些地板全部都是進口貨,還有樓道地面的清潔,費用由你出,你不會健忘到自己做過什麽都不記得了吧?”
季峰擋在她面前像是一堵牆,唐翹位置不動,抻長脖子從旁邊看過去,樣子滑稽可笑。
果然,幾名工人在季峰家門口費力沖刷地面,臉上表情郁悶,眼神幽怨。
唐翹心中默默為工人畫十字。
她身體擺着,眼睛滴溜溜亂轉,擡手敲敲額頭,一臉苦惱:“你怎麽知道我有這毛病?”
“...什麽?”
“健忘啊!被你砸過以後,什麽都不記得了,你一說倒是提醒了我,我得趕緊去醫院看看。”
簡直啼笑皆非,季峰真心佩服她順坡下驢的本領,怎麽有人厚臉皮到這種程度?
唐翹要收回腦袋,季峰一把抓住門框,想繼續理論。
唐翹心急,張嘴就要咬他,季峰及時收回手臂,轉手抓她胳膊,幾秒的時間差裏,只聽‘碰——’的一聲,季峰腦門狠狠撞在防盜上。
随後裏面傳來“咯咯咯”的笑聲。
季峰蹲在地上捂住額頭,這一下撞的有點狠,暈頭轉向,頭上神經突突的疼,滿肚子怒火無處發洩,原地踢幾腳側面牆壁,轉身看到門口清理的工人一陣煩躁,堆在門口的複合地板令他更加氣惱,他踹開旁邊的安全通道,不能在待在這裏,随時有爆血管可能,季峰邊走邊打電話:“去酒吧,就現在...事情改天再辦...叫上江揚,告訴他不來就斷交...對,說到做到...”
***
江揚從外面進來,就見周易笑的東倒西歪,轉頭看一眼季峰,調侃道“喲,哥們兒造型夠新潮,額中一點紅,這是cosplay,哪吒鬧海呢?”
“...鬧你妹。”季峰輕聲低喃,端起面前酒杯,仰頭将啤酒一口倒入,喉結上下滾動,動作利落灑脫,但配上他憤怒表情和額中紅腫,畫面稍顯違和。
江揚在季峰另一側坐定,示意酒保開兩瓶百威,就着瓶口灌下兩口才問:“十萬火急叫哥們兒,說說吧怎麽了?”
季峰沉默不語,周易倒是憋不住,捂着肚子邊笑邊說,勉強把事情經過講給江揚,江揚配合聳動肩膀。
季峰冷眼看着兩人,感覺自己失策透頂,本來是求安慰的,沒想到卻變成了求嘲笑。
季峰沒好氣“再笑就滾蛋。”他把杯子撂在桌上,憤怒的看向他們。
兩人努力止住笑。
江揚:“妙人啊妙人,能讓季三少吃癟的人少之又少,什麽時候讓我們見識見識。”
周易說:“頭兒,你睚眦必報的性格,不會就這麽忍了吧?”
季峰無聲嘆息,又為自己滿上一杯“能怎麽辦,總不能打女人吧。”
周易揚揚眉“那有什麽,又不是沒打過。”
要說季峰還真打過女人,那要追溯到小學四年級,季母當時愛看港臺愛情片,季峰跟着偷瞄兩眼,有樣學樣的給班級裏女生寫情書,但後來不知怎的,那女生竟然喜歡好兄弟江揚,孩子小瞎胡鬧,季峰只覺很丢人,出手打了女孩子兩下,小姑娘哭着跑走,直到小學畢業看見他都躲的老遠,後來這件事兒就變成季峰的黑歷史,時不時拿出來被調侃。
周易又問一句:“那女生叫什麽了,王什麽薇的?”
說者無意,江揚片刻恍神,不由想起前段時日在B市偶遇王怡薇的情形。
息壤人群中,兩人默契般同時回頭,明明已經過去許多年,彼此面貌也和兒時相差甚遠,卻能準确叫出對方名字,始料不及的碰面,冥冥中卻注就了奇妙的開始。
思緒被季峰拉回來,他有些惱火“百輩子的事能不能翻篇兒了?再提信不信我抽你。”
周易躲出老遠,雙手舉起投降狀。
江揚收起笑轉談公事:“高啓年的案子查的怎麽樣了,有進展麽?”
季峰索眉“他做事周密,暫時找不到線索。當年案子存在漏洞,我剛調回來,循例抽查算是抽了正着,不過光憑目擊者的片面之詞,說明不了什麽,何況時間太久,他也不确定自己記得是否清楚。”轉問江揚:“你們對尚投建築不是密切監控?”
江揚偏頭點煙,“經偵科上面所行無忌,他們怕是有所察覺,最近小心的很。”
***
幾人聊到深夜,從酒吧出來都傻了眼,裏面環境吵鬧不知幾時變天,外面狂風聚雨雷聲大作,路邊柳樹随風扭擺,柳枝低垂到地面,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更別提有空車,他們都喝了不少沒法開車,季峰不得已打電話到老宅,麻煩陳叔把他們逐個送回家。
季峰到家已經夜裏一點,他匆匆沖掉滿身雨水,一頭栽倒在床中央,體內酒精發酵,腦門上被撞位置越發疼痛,神經似乎更加亢奮,半醒狀态下堅持了一會兒,他翻身仰面躺着,用手輕輕碾壓眉心。
朦胧中聽到異樣聲音,他猛的張開眼睛,停下手上動作,仔細聆聽,像是貓的叫聲從外面傳進來,他起身來到落地窗前,聲音來自露臺,撕心裂肺,雨夜中帶着幾分詭異。
他記起,對面丫頭像是養着一只肥貓,今天在門縫裏見過。
外面的雨勢漸大,遠處飄渺一片,天地仿佛連在一起,不時伴着電閃雷鳴,季峰幸災樂禍,那肥貓準是被關在露臺上,被水淹了最好。
他轉身回房,重新躺到床上。
十分鐘後,他從床上暴躁彈起,貓叫聲越來越凄淩,簡直無法入睡,那戶人家睡過去了?就不能管管麽?
他再次起床,看看外面的情形,掙紮一陣還是撐把雨傘出去。
那只肥貓四仰八叉卡在兩個露臺間的夾縫,幸好下面有裸露的鋼筋阻擋,它小命暫時安全,季峰擡眼看向對面,客廳落地窗開了一條縫隙,裏面黑洞洞一片,他又将目光轉向肥貓,肥貓渾身濕透,可憐巴巴的看着季峰,不時嗚咽兩聲。
季峰單手插在口袋裏,垂眸和肥貓對視,半晌後才動換一下,他不是那種愛心泛濫到會救只動物的人,只想能安穩睡個好覺而已。
他伸手向下托住貓身,把它從夾縫裏拽出來。
風雲瞬息萬變。
不料,就在此時,突然一道非比尋常的閃電劃過天際,似是将銀河劈成兩半,頓時天空充斥幽幽紅光,紅光近在眼前,伴着轟隆隆的炸雷聲。
季峰一驚,只覺渾身麻木,身上似乎有許多細針在紮,心髒跟着麻痹了幾秒鐘,一股熱流直沖腦門,然後眼前忽地一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