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白少爺的回憶（二）
昏暗中，白墨軒半晌沒做聲，在林朗以為他不會再繼續講下去的時候，白少爺才突然又說道，“對，手槍。她帶着戒，找到那個女人家，敲開門後，那個女人得意洋洋的向母親挑釁，她當時說了很多但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而我的母親，只是微笑着聽完，一個字都沒有回給那個女人，然後幹脆利落的開了槍。記憶裏那聲槍響，好像很小，像用了消音器，又好像很大，震耳欲聾使人頭腦發昏，但是我什麽都沒有看見，她蒙住了我的眼睛。”
“什麽都看不到，只能感覺到母親溫暖柔軟的手掌緊緊的捂住我的眼睛，然後她好像停留了片刻，很久之後我才明白，她當時可能在找康成那個野種，不過算他運氣好，那時他去鋼琴老師家了。然後我一直被帶出那棟房予，她才敞開我的眼睛，緊接着，她開車帶我去找父親……”
白墨軒說到這裏時猛得一窒，他以為自己早就接受了幼年時發生的這件事，以為自己早就看開了，可是當回憶像潮水一樣湧出來的時候，當那時的畫面清晰的在腦海裏回放的時候，他的心還是如同遭到重錘痛擊一般，整個人都痛的無法動彈了。
林朗整個人都震驚了，他完全不能想像，真實的世界裏竟然真的能發生這種慘案。更不能想像，當年那麽幼小的白墨軒是如何經歷這一切的，他幾乎不敢去自行想像，接下來白少爺要講的事情……
然而林朗震驚之餘，也發現了痛苦的白墨軒，他發現白少爺好像連呼吸都靜止了，急忙用手覆在他的胸口，用力按揉了幾下，急切的叫道，“小軒！”
白墨軒這人平時太過于冷靜淡漠，雖然容易生氣動怒，但所有人都對他恭敬容讓，情緒從來沒有過大起大落的時候。而此時，他回憶起往事突然間痛徹心扉，一口氣堵在胸間，幾乎要窒息了。
“小軒？白墨軒？你快張嘴、呼吸！不要憋壞了自己，你、你……”
林朗翻身坐起，一手按在白墨軒胸前從上往下的重撫，另一只手則用力握住他的手，緊張的安慰着。
白墨軒緊咬着牙，嘴唇緊抿，表情強作隐忍。林朗發覺他的手掌冰涼，渾身顫抖，心中頓時又驚又怕，他知道氣大傷身憂極傷肺，一着急，便俯下身去咬住了白少爺的唇。
舌尖撬開對方的唇齒，林朗連渡了幾口空氣過去，感覺到手掌下的胸膛有了起伏，他的一顆心放松了下來，于是擡起頭來，打算再說些什麽安慰的話。然而他的唇剛一離開，便感覺到白墨軒一手猛的抱住自己的腰，将自己緊緊勒在他的胸前，另一手按着自己的後腦，兇猛的吻了過來。
這個吻兇猛而激烈，白墨軒的力氣太大，林朗覺得自己幾乎要被勒斷了氣，而他還來不及呼吸幾口新鮮空氣，便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等後背埋在了柔軟的大床上，他才發覺自己又被白少爺壓在了身下。
白墨軒擡手，将床頭上那昏暗的燈直接關掉，室內立刻一片漆黑。林朗擡手，想要摸摸白墨軒的臉，可是手指還沒觸到他的臉龐，便被握住按到了一邊。
林朗便只好一動不動的任他抱着，好半晌，才感覺到白少爺終于松開了手。白墨軒側身躺在一旁，林朗依舊一動不動，空氣中似乎有一絲潮濕的鹹味，他不知道白墨軒是不是哭了，也不敢去确認，默默的在黑暗中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兩個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一個默默的為對方提供着溫度，一個在黑暗中、在自己信賴的人身邊釋放着自己軟弱悲哀的一面。
良久之後，白墨軒淡淡的說道，“你還想聽嗎？那一天實在太糟糕了，我從來不願意想起來。”
林朗輕聲回道，“你想說，我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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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軒便又說道，“我的母親把我交給秘書，告訴我，以後要聽大哥的話，然後把父親約到了樓頂天臺上。一聲槍響……又一聲槍響，驚動了整棟大樓的人，有人跑上了樓頂，我也跟着人群上去了，不過這一次，沒有人記得捂住我的眼睛。
林朗抓着白墨軒的手猛得用力，他聽着這些話，心都顫了。那麽小的孩子，親眼看到躺在血泊中的父母，親身經歷了這一場慘劇，一天之內，最愛他的母親變成了殺人兇手，一瞬之間，他就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白墨軒停了片刻，輕聲說道，“尖叫、到處都是尖叫聲，不管是西裝革履的大男人，還是穿着高跟短裙的女人都在高聲尖叫。很吵，比警車的聲音還要吵，一直都很吵，外公、舅舅、叔伯、他們一直在吵，但卻一致的把事情壓下去了，兇手自盡、也沒有苦主追究，兩大家族對外一概沉默，在國外念書的大哥被接了回來主持家業，公司裏無比混亂，誰都想趁亂争權趁亂撈錢。外公命舅舅們不準插手白家的事，也不再接受我和大哥這兩個姓白的孩子，二叔和姑姑都要争我和大哥的撫養權，幸好大哥那時候已經滿十八歲，他放棄了學業，硬是挑起了這副擔子，沒有讓我父母的心血流于他人之手。”
林朗默默的聽着，覺得發生在白少爺身上的這些事情，遠比小說和劇本更精彩。因為真實，所以殘酷的讓人無法接受。他回想起自己小的時候，雖然過的有些清苦，但和慈愛的外婆相依為命的日子是那樣平淡而溫馨，不論什麽時候回憶起來都不會有遺憾和悲傷。
“大哥為了讓我能忘記那些事，把我送到了國外生活，并且安排了心理醫生定期上門拜訪。我覺得沒必要，可是他們都認為我有病，認為一個八歲的小孩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看到那種情景後，就一定會深受刺激，精神一定大受創傷。很久以來，二叔和姑姑，以及白家的一些旁系親屬，都認為我是精神病。”
白墨軒說到這裏，冷笑了兩聲。
“別這樣。”
林朗抱住白墨軒，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只好吐出這三個字。別這樣，別硬撐，我為你心疼了。
翌日，起床洗漱後，兩個人在樓下餐廳吃早餐。一切看起來都和平時的日子一樣，白墨軒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傷痛，林朗也絕口不提昨天的事情。
而早飯正吃到一半，保镖乙進來說道，“少爺，周助理來了。”
白墨軒一挑眉，問道，“周助理？就他一個人來的嗎？”
保镖乙猶豫了一下，遲疑的說道，“他帶着King，就是在美國一直為你服務的心理醫生。”
白墨軒“啪”的一聲，将餐叉拍在桌子上，冷聲說道，“不見，讓他們回去。”
保镖乙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林朗，林朗無奈的看着他，兩個人深情對望。然後，突然之間，林朗的手機響了起來。
林朗走到一邊接電話，發現是個陌生號碼，便客氣的問道，“你好，我是林朗，請問您是哪位。”
那邊傳來個爽朗的聲音，說道，“是我，白墨宸。”
林朗一聽到是大BOSS，急忙正襟危坐，有些緊張的回道，“白先生，找我有什麽事嗎？”
白墨宸也不廢話，直接說道，“我派了心理醫生過去，如果小軒不肯見，就麻煩你勸勸他。你也看到了，他昨天被刺激的不輕，我有些擔心。”
林朗有些為難，回頭看了看白墨軒，只好回道，“我試試……”
林朗收了電話，回到餐桌前，一動不動的盯着白墨軒。
白墨軒一開始僵持着不動聲色，但林朗一直面帶哀求的盯着他看，最終還是忍不住了，皺眉說道，“你想幹什麽就直說，剛才是誰的電話？我大哥嗎？”
林朗點點頭，然後說道，“那他想讓我幹什麽，你應該也知道吧？”
白墨軒一臉煩躁的看着門外，林朗繼續一臉祈求的看着他，而保镖乙則是緊張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好半天，白墨軒才沖保镖乙擺擺手，不怎麽高興的說道，“請KING去樓上書房。”
說完，白墨軒站起身來向樓上走去。保镖乙急忙跟上，但趁機回頭沖林朗豎了豎大拇指。
剩下林朗一個在餐廳，再也沒有心思吃東西，也坐不住了，于是往客廳走去。來到客廳，便看到有個雕塑一般直挺挺坐在椅子上的周助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