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愛你

楊玉花想要把蛋蛋接回家去一天,說鄭懷嶺要過壽,這無非是人之常情,鐘小荷答應了。

平心而論,她對鄭家老夫妻倆,尤其對楊玉花印象一直不錯。作為婆婆,楊玉花之前對她挺好,現在離了婚,即便楊玉花是為了孫子,對自己的态度也算很過得去了。

在相互尊重的前提下,她願意跟鄭家老公母倆,包括跟鄭廣濤和平共處,一方面,就算離婚了,他們也還是孩子的爸爸和爺奶,人家有探視孩子的權利;另一方面,離婚已經是無奈之舉,孩子畢竟無辜,她也是不想讓孩子的生活缺失了爸爸和爺奶親人的角色關愛。

鐘小荷深深明白那種“缺失”的感覺。

鐘小荷穿越前有父有母有家人,甚至還不止一對——她比別人多了一對養父母,或者說是多了生身父母。她養父母生活在一個偏僻地區小城市,婚後多年不育,據說按當地的說法,不育夫婦抱養一個孩子的話能“領弟妹”,就能夠開懷生養,所以養父母就抱養了她。而生父母是誰她也很早就知道,甚至還見過幾次面,她的生父是養母娘家的本家族弟,據說家裏一連生了三個女兒,一心求子要男孩,就“互惠互利”地把才出生幾天的三女兒送給了族姐。

而鐘小荷被抱養後果真“領”來了弟妹,養母之後幾年順利生下了一兒一女。既然有了親生的兒女,養女就變得多餘了,鐘小荷成了養父母家中不尴不尬多餘礙眼的存在。養父母倒也很少打她罵她,話都不會多跟她談幾句,說白了就是給吃給喝不管不問,忽視冷漠到了極致,卻還覺得自家把這個養女撫養長大足夠有恩有義了。

鐘小荷成了養父母家中的寄宿者,在生父母眼裏卻又是毫不相幹的人。養母生下親生兒女之後,曾表露過要把她“還”回去的意思,生父擺着手不肯要。鐘小荷中學時在養母的家族活動中第一次見到生父,看她的目光甚至都不曾過多停留片刻。

好在鐘小荷自己努力,順利考上了大學名校,她自己打工掙錢補貼學費,畢業後又順利進了一家大公司,有了一份很不錯的工作。但正因此,她在沒考上大學的弟弟妹妹眼中就更不讨喜了,似乎比弟妹過得好也是她的錯。

弟弟妹妹包括養父母都理所當然地認為,你是咱家養大的,咱家對你大恩大德,你就應該當牛做馬回報咱家。于是乎,虛榮刁蠻的妹妹整天問她要錢要東西,養父母卻巴不得壓榨光她的每一分錢薪水留給兒子花。

鐘小荷一度覺着,自己生下來,大約就是為了還債的。

然後,她沉重的“家庭負擔”和寧缺毋濫的感情态度,讓她一天天變成了資深剩女,孤獨并寂寞着。

再然後,某個獨自生病發燒的深夜,她稀裏糊塗穿越了。

盡管遇上鄭渣,她卻從此擁有了一個屬于她的天使,一個可以放心去愛盡情去愛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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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還在吃早飯呢,楊玉花就來帶蛋蛋了,鄭廣濤開車一起來的,這一回沒再厚臉皮找話說,只在旁邊略站了站,鐘小荷給蛋蛋收拾了些随身的東西,奶瓶啊奶粉啊備用的褲子啊什麽的,楊玉花就抱着蛋蛋,跟鄭廣濤一起上車走了。

“蛋兒,跟媽媽再見!”楊玉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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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蛋小臉難得的“正色”一回,沒不高興,卻也沒像平時那樣一臉笑呵呵,他伸出小手,五個白胖的手指頭招了招,叫她:

“媽媽來。”

鐘小荷說:“媽媽不去,媽媽不得空,你跟奶奶先去玩。”

這大約就是楊玉花的聰明之處了,雖然兒子兒媳離婚了,她卻照樣跟鐘小荷和氣相處,三天兩頭的來看蛋蛋,送吃買喝,陪孩子玩兒,因此蛋蛋也不跟她生分,自然還跟她這個奶奶親,順利被她抱走了。

楊玉花抱蛋蛋走在前邊,鄭廣濤落在了後邊,臨出門時,鄭廣濤回頭看了看鐘小荷,嘴唇動了下,卻最終什麽也沒說。他幾次三番、賭咒發誓地保證跟吳蓉蓉沒有不正當關系,後來又幾次說已經開除吳蓉蓉了,現在呢?鄭廣濤禿嘴禿臉地想解釋什麽,卻自己都找不到話說。這大概就是鄭廣濤最讓鐘小荷膈應的地方,花心風流卻非要做出一副有情有義的姿态來。

男人可以把出軌看作生理需求,推說男人的沖動什麽的,女人卻不能,人畢竟人不單純是動物屬性.吧!

蛋蛋既然被他們接走了,鐘小荷在家也沒事,便打算去娘家看看。天氣炎熱加上擔心蛋蛋過敏,她回娘家的次數不多,也沒敢再留宿過。鐘小荷便去買了些補品點心,想到中午免不了會在那兒吃飯,又割了兩斤豬肉,買了一斤鹵牛肉,騎車去小鋪村。

當時農村的路雖然都是那種土路,綠化卻很好,一路都有樹蔭涼,如雨的蟬鳴聲中清幽涼爽,讓人身心都放松了。

鐘小荷悠然地騎着車,一邊走,一邊欣賞着路邊層層疊翠的田野,遠處小山脈起伏連綿的線條都美得讓人愉悅。鐘小荷走着走着,不禁輕聲哼起了以前喜歡的歌兒,估計要是此刻有人聽見了,會覺得好奇怪,這歌咋從來沒聽過啊。

鎮上出來的這條主路直通鄭家圩子村,中間拐彎向西走就是往小鋪村去了。快到拐彎的地方,鐘小荷看到前邊有人推着自行車,正在步行往前走,高瘦的身材有些熟悉,旁邊還跟着一只黑狗。她騎車經過時,果然看到是臧傲。鐘小荷便下了車問道:

“怎麽了?”

“鏈條子斷了。這半道上也沒法子修。”臧傲說,看看她問道:“你這是去哪兒?怎麽沒帶蛋蛋?”

“我回娘家一趟。蛋蛋被他奶奶抱去玩了。”

鐘小荷一看,半新的黑色26自行車,斷掉的車鏈子被拿了下來,搭在車後座上,再一看臧傲,一早晨出來穿的還算幹淨整齊,高卷袖子,手上滿是黑色油污,想想這年輕人各種境遇,鐘小荷多少有幾分同情,便說了一句:

“你去采石場?這路還不近呢!”

“走呗,到了找工具修理。人要是不走運,喝涼水也塞牙縫,前天車胎紮了,我下午一路推回去的,今天鏈子又斷了。”

呃……

其實鐘小荷有時也覺得,眼前這人是不是真的讀書把腦子讀壞了。他怎麽說都上過大學,而今社會,他明明可以讓自己擁有更好的生活,卻在這農村裏甘心當一個種地采石的苦力,混得連境況好的普通農民都不如了。

“那個……”鐘小荷琢磨着措辭,試探地說:“我覺着啊,你不如就把那采石場賣給鄭廣濤,按你們說的情況,那個采石場賣掉還是比較好劃算的,沒有各種機械,不能深層開采的話,在你手裏也産生不了什麽價值,賣掉了換成錢,你有了資金也可以做一些別的事情,比如自己創業。”

“你怎麽就知道我不想創業!”臧傲說,“聽你說話,也是有些見識的,不過很多事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樣,我也有我的打算。再說我眼下首先得顧我爸。”

這口氣聽不出什麽情緒來,是陳述事實,還是反駁不屑?鐘小荷忽然覺着自己真多事,這個臧傲本來就有些孤僻,更何況采石場的事還牽涉她的前夫,都怪她鹹吃蘿蔔淡操心,管這些閑事做什麽!

“那啥……你慢慢走,我先走了啊!”鐘小荷說,她騎上車,超過臧傲繼續往前走,身後忽然傳來臧傲的話: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這事我心裏有數。”

有數?鐘小荷聽說過了,他那個采石場,幾個工人都是他爸前些年采石的夥伴,那些人采石誰采誰賣,本來就是靠人工,賣的錢也就夠工人自己的功夫錢,他既不給工人發工資也不問工人收錢,除了自己采石賣點錢,根本就是可有可無的狀态。他真有數?

一個遍地坑的采石場,也不是什麽珍貴的石頭,難不成底下還能埋了黃金白銀?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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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小荷來到娘家,李明英正好在家,見她來了挺高興的樣子,問了蛋蛋怎麽沒來,就趕緊就叫小松騎車去買菜去。

“園上就一點青菜,小松,你去割點肉來,咱炒米豆吃,園上那米豆正好有點老了,你大姐喜歡吃那個老米豆種兒。”

鐘小荷正從車籃裏往外拎東西,忙說:“媽,不用,我買肉來了。”

小松看着性子有些內向,默默過來幫她拿東西,小葵從屋裏出來,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站在那說道:“媽,你就別張羅了。誰不知道姐她現在有錢?她錢多多的,日子過得那麽舒服,整天吃香喝辣,恐怕肉都吃夠了呢,來一回咱這窮家,哪裏用你去割肉!”

鐘小荷擡頭盯了小葵一眼,那目光帶着一種洞悉,小葵被盯得垂下了眼皮,低着頭,随手拿了個笊籬說:“我去摘米豆去。”

“順手摘個嫩番瓜來,今天沒啥活兒,咱娘幾個都在家呢,包頓番瓜包子吃。”李明英囑咐說。小葵答應了一聲,拎着籃子出門走了。

鐘小荷離婚争到了不少家産,這事情很多人都眼熱談論,當時小葵提出要她出錢給娘家蓋房子,鐘小荷拒絕了,她半路穿來的,争奪這些財産也是為了蛋蛋,如果錢到手馬上給自己娘家蓋房子,那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再說了,即便從“人性自私”的角度來說,對她其實并不多熟悉的娘家,她心裏願意幫一把,也是為了盡“為人女”的義務罷了,況且小葵、小松這樣的便宜弟弟妹妹,比得上她兒子親嗎?

所以,離婚分割的財産是蛋蛋的,蓋房這事不可能。将來她掙到錢願意幫娘家,那是她掙的錢,一碼歸一碼。

她拒絕了,李明英雖說有想法,卻也沒表現出什麽怄氣糾纏來,還算通情達理。而現在她回個娘家,需要蓋房子的小松還沒表現出什麽排斥意見呢,小葵這番表現,真讓鐘小荷玩味了。

作為女兒,小葵反正也要出嫁,就算她給娘家蓋房子也是小松住的,沒她小葵的份兒,她哪來的不平衡?

想起前世養母家那個虛榮的妹妹,那些年真是讓鐘小荷頭疼不已,但凡喜歡她什麽東西,二話不說拿了就走,看中什麽物品,也不管她能不能負擔得了,便一次次找她要錢買,還一副“你是我姐你應該”的嘴臉,為此鐘小荷也生了不少的氣。其實這麽個“妹妹”也好對付,鐘小荷走上社會之後,漸漸就疏遠了她,無理要求不搭理就算了,她怕的不是虛榮妹妹,她怕的,是那一對挾恩矜誇、一味圖報的養父母,畢竟是養父母,不好太怎麽樣,也就怕怕的。

而眼前小葵這個“便宜妹妹”,看樣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不過無妨,反正她也沒打算在這地方一直住下去,更沒打算任誰予取予求,姐妹之間能處就處,不能正常相處就離遠點,她對當包子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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