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解吾愁

當淨臺山中落下第一場雪時,沈葉花已經能把玄靈索用的頗為得心應手。

當然,這其中少不了岚芷幽林裏那只魔狼的功勞。

彼時,一人一狼的友誼竟然在你撲我打,互相嫌棄的陪練過程中迅速升溫起來。

這點是令谷煙想不到的。

思及當初自己被那魔狼啃了一口而結下血緣,又及自己刺它脖頸一刀卻因此俘獲了一顆芳心,便一度懷疑這狀似巨型犬的魔狼是否潛藏着某種受虐傾向。

照現在的情形看來,谷煙有理由懷疑自己的懷疑找對了正确方向。

不過到了冬天,谷煙不禁犯起愁來,冬天的到來預示着平靜的日子結束,因為原文這裏她要開始作妖了。

原文中,臨近年關,濯垢門中大部分的弟子們陸陸續續地被各自家人接下山。

少部分弟子因為家中有事不便将其接回,便委托濯垢門的三位師父在過年期間代為照管。

女主柳茴依原是江南名門柳家的小姐,因為不想和自小訂了娃娃親的文家二公子成親,便在成親當天逃了出來,後來餓暈在淨臺山下,被男主晏止淮撿了回去。如此,她肯定不會有家人來接,因而便也同那些弟子一道留在淨臺山上,渡過年關。

文中提到原主作妖的情節是這樣寫的。

因為柳茴依留在濯垢門中,這樣一來和晏止淮的相處機會便多了起來。

原主每日看着這兩人朝夕相對、親密無間,氣得一口貝齒都要咬碎。

對于晏止淮,原主的情感很複雜,真真是又愛又恨。而對于柳茴依,則簡單明了多了,三個字可以總結:恨慘了。

于是,恨級女主的原主想了個辦法捉弄她。

寒冬時節,山中氣溫極低,白雪茫茫,凝水成冰。

原主事先在後山冰湖的角落挖出一個洞,洞口用一層松軟的雪掩埋住,接着便約柳茴依來冰湖滑冰。

本想看柳茴依當着晏止淮的面出醜,然而按照小說的套路,一頓猛如虎的操作後,柳茴依什麽事也沒有,原主自己卻撲通一聲掉進了冰洞。

狼狽至極。

原主不甘心,倒打一耙。

若是放在一般套路小說裏,看見原主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男主大概便信了她的話也說不定。然而,晏止淮并不是一般男主。只見他一番冷靜缜密分析,有理有據,竟噎得原主瞪大眼睛,一句話也反駁不了。

然後原主開始撒潑打滾。

适時,曾目睹了原主事先在冰湖挖洞的沈葉花看不下去,站出來說明了真相。

鬧劇結束,衆人離去,只剩了原主和沈葉花兩人。

惱羞成怒的原主在沈葉花一聲“師姐”聲落之際,怪笑着将其一把推入冰洞中,轉身離開。

她并不知道那天是沈葉花的生日,而滿懷期待的少年原本準備跟谷煙道歉後,請她來自己住處吃飯。

回到現實,抱有某種僥幸心理的谷煙在意識裏和系統對起話來。

說起來,她的這個系統雖然平時相當佛系,但總是能在她需要它的時候及時上線,可謂十分盡職盡責。

谷煙問:這段必須走劇情?

【是的,宿主。鑒于這段劇情和女主有關,需要按照劇情走,不能跳過。】

不出所料。

谷煙嘆了口氣。

【不過友情提示,具體細節看個人發揮。宿主是否需要我對此進行解釋?】

谷煙搖搖頭:不用不用!

【好的,祝宿主接下來一帆風順。很高興為您服務,下次見。】

系統随即下線,意識裏又恢複了平靜。

谷煙心道既是具體細節看個人發揮,再結合之前在岚芷幽林的發現,心中便已然有了計劃。

想着趁熱打鐵,早完事早解脫,谷煙朝後山而去。

然而,一出泊洲煙渚大門,卻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父親。”谷煙道。

谷山溪淡淡嗯了一聲,見谷煙行色匆匆,問道:“你這是準備去往何處?”

“後山。”

谷煙自覺似乎沒說錯什麽話,但卻瞧見谷山溪神情一愣,狀似十分驚訝。

又聽他道:“我同你一道去。”

谷煙:“!”

“近日天寒地凍,父親腿腳曾受過傷,不易受寒,我看還是別去了吧。”

“今日确實凍得很。”谷山溪道,眼底劃過一抹複雜情緒,半晌,吐出一句話:“你有心了。”

有心?

谷山溪說的每個字谷煙都認識,怎麽放在一起她就一句也聽不懂了。

她想,谷山溪可能是誤會了什麽。

等谷煙和谷山溪在山林中穿行一段距離後,發現兩人不知何時已到了登仙崖。

谷煙注意到在崖邊靠近樹林的一塊山石前,堆着一個小小的土包,上面覆蓋着一層厚厚的雪,在白雪茫茫的寒冷山野中顯得孤零零的。

這是一個衣冠冢,原主娘親蘇凝霜的衣冠冢。

按照原文所寫,今日是蘇凝霜的忌日。

谷煙便明白過來,谷山溪大概以為她來後山是來祭拜蘇凝霜的。

也難怪谷山溪會因此感到驚訝,依原主的性子,怕是恨蘇凝霜還來不及,又怎會來祭拜她。

至于原主為何如此憎恨自己的娘親,那便是又一件陳芝麻爛谷子的陳年舊事了,且說來也頗為狗血。

昔日,谷山溪受邀下山為一戶人家除魔。

行至那戶人家門前,打量一番。眼前是一座素雅府宅,一對銜珠石獅蹲坐于厚重紅漆木大門前,府匾高懸,上書蘇府二字。

還未進門,耳邊便傳來一道清脆如山間溪泉般悅耳的泠泠笑聲。

那笑聲自流水潺湲、花木盛開的府中花園乘風而來,拂過谷山溪耳畔。

彼時,着一身玄青素袍,負劍長身玉立于蘇府大門外的俊雅青年微微皺起眉,對身旁蘇府仆人道:“此魔物名叫解吾愁,以世間人的悲傷、難過等負面情緒為食,可使被附身之人感到持續的喜悅歡樂。”

仆人道:“這樣看來豈不是好事?”

谷山溪道:“但凡世間之物,必有其限度。盛極必衰,樂極生悲。過度喜悅,便導致人心氣弛緩,精神渙散,亦感頭腦昏沉,困乏少寐。嚴重之時,可引發被附身之人猝然死亡。”

仆人擦着額頭上的冷汗,道:“可解?”

谷山溪點點頭,“倒不難。”

谷山溪随仆人進入府中,甫一踏進花園,一個輕盈打着秋千的年輕女子便倏然躍入眼簾。那着青綠衣衫的女子目若秋水,顧盼笑晏間,滿園花木都黯淡下去,明豔灼人至極。

那,便是蘇凝霜。

春日豔陽下,那女子笑得燦爛。

而在那明朗得近乎詭異的笑顏下,谷山溪窺見的是一縷行将消弭的命魂。

忽然,那女子像是終于耗盡了精神,如一只折翼的綠鳥,直直從秋千上跌落下去。

景色變換轉移間,視線裏瞥到的是一襲玄青衣袍的青年朝她翩然飛來,接着便落入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

“你是誰?”

“來救你的人。”

“人人都覺得我很開心,你也這樣覺得麽?”

谷山溪道:“我若這樣覺得,你便不會在這裏見到我了。”

蘇凝霜像是終于崩潰一般,“他們都覺得我很開心,可我一點也不開心,我就要死了呀!”

谷山溪道:“有我在,你不會死的。”

不知為何,說完這句話後,青年白淨的耳尖染上一絲紅暈。

後來,谷山溪幫蘇凝霜除其身上所附的解吾愁,原本打算就此返回淨臺山,但蘇府上下極力挽留,讓他在府中多留幾日,好好招待一番以表謝意。

推遲不過,谷山溪便又在蘇府留宿了幾日。

時值春日,府中桃花盛開,遠看似彌漫一片緋紅雲煙,爛漫明媚。

身姿清雅挺拔的青年背手立于桃花樹下,另一道明豔纖細身影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旁。

“這裏的桃花比之淨臺山中的如何?”蘇凝霜道。

“我想淨臺山中的桃花更美些。”

“是麽,倘若有機會我一定瞧瞧去。”

蘇凝霜話音剛落,便看見谷山溪的視線瞧了過來,墨目如漆,半晌,輕輕吐出一句話:“你可願與我回淨臺山。”

蘇凝霜愕然了一瞬,随即反應過來,卻眨眨眼道:“實不相瞞,凝霜已有心上之人,怕是要讓公子失望了。”

谷山溪眸子微微動了動,道:“那人是否也中意于你。”

“他呀,他可不喜歡我!”

谷山溪便背着手轉過身去,淡淡道:“我願意等你。”

蘇凝霜确實在這個瞬間心髒跳動了一下,然而還是搖頭道:“你等我沒意義,除了他,我大概再不會喜歡上其他人。”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青年聲音溫潤,帶了清淺笑意。

擡眸,便見面前伸過來一只手,手指修長白淨,靜靜懸在空中,那般沉穩堅定。

适時一陣微風吹過,拂落幾片緋紅花瓣,于這飄零的稀疏桃花雨中,年輕女子嫣然一笑,道:“你可想好了,不要後悔。”

“自然不。”

數年後,谷山溪确實如同他所承諾一般,不曾後悔過哪怕一瞬。然而,那日在桃花樹下握住他手的女子卻終是負了他。于那人身死他鄉的噩耗傳來之際,從登仙崖一躍而下。

此住經年,屍骨也不曾給他留下一塊。

太狠了,是個狼人!

這是當初谷煙看到文中這段時腦子裏第一個冒出來的想法,接着便自然地想到了自己身上發生的破事。某種程度上講,她和原主也算得上有些相似之處。

稍微一回味,呵!這系統還真會挑人。

不知何時,陰沉沉的天空開始飄起細細的雪花,視線不經意望去,飛雪中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那孤零零的衣冠冢前,竟顯得有幾分可憐。

“......這麽多年竟是比不上一個不喜歡她的人。”

站在一旁的谷煙瞧向那墓碑,沉吟片刻後道:“不奇怪,活人自然是比不過死人的。”

所以,不妨多關注下你目前還活得好好的親女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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