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滑冰1.0
翌日,晏止淮和柳茴依在去後山冰湖的路上遇到了晏清音,一聽說兩人去滑冰,便立馬興高采烈地表示要一道同去。
三人穿過積着雪的樹林,來到冰湖邊上。剛撥開湖邊半人高的雜草,入目的便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凍之景,以及鋪着一層薄雪的冰湖上忙活着的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準确來說,是身穿一件雪白大氅的女子站在冰湖中央,一只手縮在錦裘護手裏,另一只伸在外面,正指揮着那小的在湖上跑來跑去。
那大的正是谷煙,小的便是沈葉花。
晏清音秀眉微蹙,問道:“那兩人在幹嘛呢?”
柳茴依看了一會兒,搖搖頭道:“不知道。”
晏止淮道:“堆雪人。”
晏清音眉頭皺得更緊了,神情複雜地着不遠處湖上一坨難以形容其形狀的東西。
“那個醜不拉幾的東西就是他們堆的雪人嗎?”
“嗯。”
“反正我是看不出來。”晏清音道,“不知二哥是怎麽看出來的。”
晏止淮略微頓了頓,道:“猜的。”
說着,目光落在那個姑且可以被稱為雪人的東西上,停留片刻,似認真打量了一番此物。
得到的結論是——的确醜得別致。
另一邊,谷煙在湖上凍成了狗,恨不得将整個人都縮進大氅,最好只露出兩只眼睛。
視線追随着不遠處的那道身影,看他在冰湖上跑得十分歡快,像只小狐貍似的。
看了一會兒,那少年便朝她跑了過來。
沈葉花今日穿了件墨袍,以往見他穿淡色見慣了,現下換成深色衣袍,倒是減了幾分清秀,多了幾分英氣。
“師姐,還差一個鼻子雪人就完成了。”沈葉花道,“不過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該用什麽做它的鼻子才好。”
谷煙瞧了一眼那造型奇特的“雪人”,目光轉回到眼前的墨袍少年身上,只見少年鼻尖凍得通紅,蒼白薄透的面色因為激動而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乍一看像是敷了兩團胭脂在臉上。
有些滑稽。
“等等,我正好有它的鼻子。”谷煙道,說罷在懷裏掏啊掏,最後掏出來一個長條狀的東西,将其遞給沈葉花。
“蘿蔔?”
躺在沈葉花掌中的正是半截胡蘿蔔,仔細一看,還是啃過的。
谷煙見沈葉花盯着那半截胡蘿蔔發愣,嚴肅道:“師弟莫要亂想,那不是我啃的。”
事實是的确不是谷煙啃的,而是岚芷幽林裏那只魔狼啃的。
前幾天喂了它後,還剩半截,扔了覺得可惜,便随手揣在身上,留着準備下次再喂給它。
你問為什麽一只狼會啃胡蘿蔔,那可真是問得好——她也不知道。不過依照那什麽輪回轉世之說,谷煙心想這只狼前世其實是只兔子也說不定,因為保留着前世的本性習慣,便啃起了胡蘿蔔。
除此之外,腦洞貧乏的她想不出其他可以解釋這個詭異現象的答案來。
少年沒有再多問,接了那半截胡蘿蔔,便轉身高高興興地給“雪人”安了上去。
“師姐,你看這個雪人堆得像你麽。”
谷煙:“......”
她還沒見過如此醜的自己。
其實起初沈葉花說要照她的樣子堆個雪人時,谷煙本打算委婉地拒絕小白花的一番“好意”,然而話到了嘴邊,還是沒忍心。心說不就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再醜能醜到哪裏去。
然而,她高估了沈葉花的創造力和動手能力。
這西瓜籽一樣的大頭,僵硬且奇怪的姿勢,以及三頭身的身形比例,實在是吓人的很。
“好醜!”
這句話不是谷煙說的,而是從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身後的晏清音嘴裏說出來的。
聞言,沈葉花面色微變。
谷煙:“......”
着一身雪狐裘的秀麗少女從晏止淮身後走出來,纖手指着那雪人,問沈葉花道:“你堆的這是個什麽東西,我看不大出來。”
沈葉花沒作聲。
晏清音走到墨袍少年跟前,微微歪頭,疑惑道:“你怎麽不說話呢?”
晏清音雖然稍微嬌蠻了些,但性格單純,嫉惡如仇。平日裏因為見到沈葉花時常被欺負,便對他懷着某種同情憐憫之心,加之兩人年齡相仿,對于沈葉花這人,晏清音便自然生出一種親切的好感。
然而沈葉花對此并不領情。
雖說是晏清音說他堆的雪人醜在先,但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主要原因還是在于沈葉花自身。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谷煙便知道了沈葉花這小孩雖然看着很好接觸,單單純純,有禮有貌的,但實際上內裏相當固執,這種固執主要體現在對于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少年總是保持着一種禮貌的距離上。
先前一貫捉弄他的那些人自然不會和他有進一步接觸,也就不知道他的內裏性情,只譏笑他軟弱可欺。而另外一些和他打過交道的弟子,見他态度謙虛謹慎,也只道他溫恭自虛,禮貌有加。
而晏清音這種自來熟的親切态度對于沈葉花來說就有些吓人了,也難怪得不到回應。
晏清音以為自己沒說清楚,又問了一遍,“你堆的是什麽?”
禮貌心作怪,沈葉花終于不情願地從嘴裏吐出一個字:“人。”
晏清音“哦”了一聲,目光瞟過去,看了眼那雪人,又道:“那這人是牙疼嗎?”
沈葉花:“......”
谷煙已無力吐槽,她甚至都不想去猜沈葉花此刻的心情如何。
沈葉花臉色有些黑,糾正她道:“不是牙疼。”
“那是什麽?”
谷煙攏了攏護手,微微笑道:“少女托腮。”
晏清音:“......”
現場氣氛一時十分尴尬。
柳茴依出來打圓場,适時,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到了,孟賢赫然在那群弟子中,但是不見謝齡春和祝昀。
柳茴依挨個和他們打招呼,發現謝祝二人不在,向其中一個弟子問道:“怎麽不見謝師姐和祝師兄呢?”
那人便道:“謝師姐忙着打坐練功呢,哪有閑心跟我們一起到這兒滑冰!”
晏清音咦了一聲:“謝師姐不來,祝師兄也不來麽?”
那人道:“你算是說對了,正因為謝師姐不來,所以祝師兄才沒有來。”
另一人道:“祝昀本就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一個年紀十分小的灰袍小師弟道:“林師兄這話是什麽意思?”
那林姓青年自嘲道:“祝昀可和我們這些窮酸人家不一樣,蕭北祝氏聽過沒有?”
“師兄說的可是蕭北城的祝氏?聽說其祖上封官拜相者數十人,蔭萌子孫,後沒落式微之際營商而富,興達已百年,人道家財龐大,可敵一城。”
“正是,祝昀便是祝懷疇第二子。”
“不過又聽說那祝老爺因數十年前痛失小女而心神崩潰,一直到現在都有些瘋瘋癫癫的。話說回來,祝師兄既是出身富貴人家,怎麽也留在這淨臺山上卻是不回家呢?”
“你沒見那謝師姐也沒回家麽。”林姓青年摸着下巴,眸光倏然深沉,“如此說來,這兩人之間的關系真的特殊得很哪!”
小師弟道:“師兄,什麽叫特殊關系?”
林師兄便咳嗽一聲,看向他的眼神就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在其中,小聲道:“就是那種關系。”
小師弟滿頭霧水。
“害,你這個傻瓜!”林師兄氣絕,視線飄向身旁某兩人,“那不就是柳小師妹和......”
話剛開頭,林師兄便猛地捂住了嘴。因為一道冷冷的視線朝他看了過來,他渾身一抖,硬着頭皮望過去,只見晏止淮正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在此等壓力下,林師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将話接了下去,“和谷師姐的關系嘛!”
一旁的谷煙十分不解:關我屁事?
小師弟道:“啊?柳師姐和谷師姐的關系......”
林師兄道:“相愛相殺。”
衆人:“?”
谷煙卻迅速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嘴角抽了抽,然後趁着這話題朝着越來越詭異的方向發展下去之前,終于忍不住像趕雞一般将人往湖上趕,“好了好了,各位師弟師妹快去滑冰吧。”
衆人聞言,作鳥獸狀散了開去,三三兩兩的踩着獸類胫骨做的冰鞋在湖上嬉戲起來。
晏清音道:“師姐怎麽不去玩呢?”
柳茴依面上一紅,道:“我不會滑冰。”
“我教你。”晏止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聽來溫柔悅耳。
“二哥,我也想學。”
“好。”晏止淮笑得溫柔,輕聲道:“你且在這裏坐一會兒,我馬上便來教你。”
晏止淮和柳茴依走後,着一身銀貂雪裘的少女乖乖托着腮坐在湖邊,視線注視着湖上那些滑來滑去的歡快身影,微微嘆了口氣。
忽然,一道陰影站在了自己身邊。
晏清音擡眸,看了眼旁邊着雪白大氅的女子,哼了一聲道:“又來一只不會滑冰的菜鳥。”
谷煙道:“我會滑。”
“那你不去玩跑來這兒做什麽?”
谷煙道:“不想去。”說完,見晏清音瞪了她一眼,便笑眯眯道:“怕冷。”
晏清音撇開視線不作聲了,但仔細看便會發現少女耳尖格外的紅,倒不像是凍得。
就在剛才,她瞧見一身雪白的清雅女子朝她露出一點笑意,不得不承認,的确十分好看。接着,便為自己竟然誇贊“敵人”的行為又羞又憤地懊惱起來。
過了會兒,耳邊忽聽到谷煙的聲音響起,那嗓音清泠溫潤,像是山石溪邊積的一層松軟初雪。
“不然我教你?”
少女将自己嬌小秀氣的頭顱一扭,道:“才不要。”
谷煙淡淡道:“哦。”
這時沈葉花正好小跑了過來,站定在谷煙面前,因為跑動而微微喘着氣,臉蛋紅撲撲的。
少女眸子一亮,指着墨袍少年道:“沈葉花你教我滑冰吧!”
沈葉花面色一沉,道:“不要。”
“為什麽?”
少年看向谷煙,原先沉下去的面色立馬就換了明朗顏色,眉眼間流露出小小的歡喜神采:“我要陪師姐。”
作者有話要說: 注意,某顏劃線了,要重點考的。
林師兄這裏說的相愛相殺的意思是愛一人,殺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