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黎錦對着那條新聞運了半天氣, 起身對譚錦麟說道：“咱倆有必要出去露個面, 不然整個華夏就要給你發國喪了。”
譚錦麟的臉上仍然是迷茫，但是他卻一直緊緊的握着黎錦的手, 仿佛一步也不願離開他。黎錦只好拉着他的手說道：“我和你一起出去, 乖, 別擔心。”
不知道是畏懼見人還是怎樣, 譚錦麟躲在房間裏就是不想出去。黎錦沒辦法，只好安慰他道：“那你在這裏等着，我去叫人？”
譚錦麟不說話，只是搖頭。
黎錦沒辦法了, 只好給小趙發了個信息, 讓他請大管家過來。
小趙的宿舍在後院, 此刻他正和韓伶君一起研究微博。剛剛把道場的後期做好，并發到了微博上。發完以後他倆各自轉發了一下, 轉發完以後還在看後續反響。如他們所料，網友們仿佛找到了大部隊一般。畢竟網上那些流傳出來的圖片都不全，而且多數都不是超清全息的。韓伶君發布的不但是超清全息，而且清楚的記錄了整個道場的全過程。
不但有萬蝶飛舞的場景, 還有他師父正元掌門的高清拍攝影像。于是微博下面留言紛紛刷了起來，舔屏與膜拜不絕于耳。轉發求好運的也是多不勝數，小趙和韓伶君對這個反應很滿意。
收到黎錦的信息時，小趙還在刷微博。他看了一眼信息, 說道：“師父叫我有事，大師兄您先忙着。”
韓伶君沖他擺了擺手, 示意他去忙。小趙便随便穿上外套，去了前院。一進前院他就傻眼了，進來的時候還一切正常，為什麽再出來就成了這副模樣？挽聯挂的到處都是，人人臉上都透着一個字——喪。
這氛圍太喪了，小趙忍不住都有點心情低落。他随便抓住一個園丁問道：“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要挂挽聯？”
園丁抹了抹眼淚，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走開了。
小趙一臉莫名奇妙，還是決定去找大管家問一下。大管家正在會客廳，會客廳裏站了很多大人物，包括那位譚家老宅的常客——區長李乾儒先生。他沒敢進去，而是等在了外面。等了十幾分鐘，大管家終于出來了。小趙上前先對大管家說道：“高叔，夫人叫您呢。”
老管家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小趙，夫人看上去怎麽樣？”
小趙有點奇怪的說道：“夫人很好啊！對了高叔，我們院子裏為什麽挂了那麽多挽聯？”将軍醒了，不是應該慶祝嗎？這怎麽看也不像是該慶祝的樣子，反而像是在辦喪事。不對，這明明就是在辦喪事！難道這是特別的迎接儀式？小趙也是不懂了。
老管家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抹了抹眼淚，轉身朝夫人的房間走去。
小趙：……大家一個個的賣什麽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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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老管家的身後，小趙停在了黎錦的門前。雖然在黎錦面前他是二徒弟，但在譚家他還是個小跟班兒。在老管家出來之前，他要盡職盡責的為師父守門。
看到老管家進來後，黎錦終于說道：“高叔，剛剛那條新聞是誰發布的？”
老管家立即答道：“是李先生，您看到了？這個是正常程序，尤其是像将軍這樣身份的人去世以後，更要第一時間全國通報，也會舉行大型的直播祭典儀式。”
黎錦的唇角抽了抽，他實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否則也不會在老譚醒來以後還和他沒事兒人一樣在房間裏刷微博了。一個人死而複生，對于黎錦這樣的妖怪來說是小事，但對于譚家這些人以及譚錦麟的舅舅來說就有點可怕了。這個世界上沒有神神鬼鬼的宗教故事，他們不懂一個各項生命體征都終結了的人為什麽會突然活過來了。黎錦害怕譚錦麟突然死而複生會給他們帶來恐慌，從而對自己的身份引發懷疑。
但是，現在看來，這件事似乎鬧得更大了。
死活紙是包不住火的，他那一瞬間的猶豫反而弄巧成拙。不過事情已經這樣，黎錦也沒有什麽好再隐瞞了，于是拉開陽臺前的布簾，對老管家說道：“但是這種情況……是不是不太好處理？”
老管家擡頭，只見原本應該躺在床上蒙着白布的屍體譚錦麟，此刻正如一柄刀似的站在那裏。身上穿着筆挺的軍裝，神色肅穆的仿佛随時要上戰場。他的膝蓋一軟，差點跪了下來，老管家艱難的上前，滿臉不可思議的驚呼道：“錦……錦麟上将？”
譚錦麟不說話，只是神色平靜的看着他。老管家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三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上前握住譚錦麟的手，問道：“阿麟？”屬于活人的溫度傳入手中，這的确不是做夢。
黎錦嘆了口氣，上前說道：“高叔您聽我說，他醒來以後就好像忘了他是誰，你跟他說什麽他也沒反應。不過人是健康的，也可以發聲。可能躺的太久了，從前的記憶被封存的吧？”黎錦也找不到原因為解釋這件事，畢竟他只是半個神棍，系統也和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于是，就只能當他是因為睡久了剛醒來而造成的短暫性失憶吧！
然而老管家卻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看譚錦麟，又看看黎錦，說道：“他……真的醒了？可是夫人，這明明是不可能的。醫生已經再三确認他失去了所有生命體征，不可能活過來了，蓋棺定論了。他的髒器已經嚴重老化，沒有任何起死回生的機會了！可是為什麽……”
已經被醫生蓋棺定論的死人，卻就這麽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眼前。這讓他如何不懷疑？老管家滿臉驚懼的看向黎錦，說他不對黎錦起疑，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沒錯，這就是黎錦所害怕的。他怕別人拿他當怪物。雖然他的确是個怪物……，但是這種感覺是真的不爽好吧？說什麽也是我救了他，你能不能友好一點？
但是在懷疑的同時，老管家卻又對黎錦萬分感激，接受他死而複生，總比接受他死了更容易。至于他複活的原因，老管家并不想追究。可是老管家不想追究，并不代表別人不會追究。這種意義的死而複生，對于醫學界來說不知道有多少研究價值。老管家在這一時三刻裏想到了很多，想到最後，他只得出了一個結論。必須要保護好夫人，這件事要妥善善後。
于是老管家轉身，對守在外面的小趙說道：“你去會客廳把李先生請過來，記住，要悄無聲息的請。”
黎錦擡頭看向老管家，老管家擡頭看向譚錦麟。譚錦麟輕輕向他點了點頭，老管家的眼神裏一怔，忽然就福至心靈了。這個動作，以前自己經常接收到……
片刻後，小趙悄悄帶着李乾儒獨自來到譚錦麟的房門前。敲了敲門把人送進去後，小趙又盡職盡責的守在了外面。
李乾儒進去後所面臨的場景和老管家一樣，他的震撼卻是更直觀的。譚錦麟是他的親外甥，唯一的親人死而複生，于他來說不僅僅是驚訝，更是從大悲到大喜又到大驚這過山車般的情緒轉換。不過幸虧他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生死見多了，意外也經歷多了。即使面對這樣有違科學依據的死而複生，也能很快恢複從容。
而且，他的反應很符合常理。直接轉頭看向黎錦，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那個被他保留了很久的破碎錦囊，深吸一口中氣，對黎錦說道：“所以，你救了我們兩次，對嗎？”
在明白人面前，黎錦不好裝傻。眼前有個大亂子，還需要李乾儒這個大人物來處理。黎錦不說話，只是默默朝譚錦麟看了一眼。老管家看着這個狀況，立即上前來對李乾儒說道：“李先生，我覺得還是先帶錦麟全面檢查一下身體吧？他剛剛醒來，總要确認一下健康狀況。”
李乾儒看了一眼老管家，下意識的就覺得他有話要說。于是點了點頭，說道：“嗯，先去隔壁的小醫務室吧！”
譚家老宅為了方便譚錦麟的休養，在他房間周圍設立了醫務室和搶救室等一系列的醫療設施。這會兒醫生已經離開了，因為譚錦麟已經确認死亡，所以已經不需要醫生再守在這裏。
但是對于黎錦來說，檢查什麽的根本不需要。他是妖，系統于他來說類似某種法器。與法器做生意，最不用擔心的就是他的信譽。雖然它很坑，但既然把人複活了，就一定是健康的，這一點對系統篤定的信任。不過普通人類肯定會擔心老譚的身體，還是讓他們檢查一下才放心。于是他點了點頭，說道：“是應該檢查一下。”
譚錦麟被帶進了醫務室，黎錦和老管家等在了外面。李乾儒跟着一起進了醫務室，重重的隔離門關上，也将裏面的聲音與外面的聲音阻隔開來。譚錦麟回頭，正對上自家舅舅熱切的眼神。李乾儒問道：“錦麟，是你嗎？”
英俊的男人不怒自威，即使在自家舅舅面前也自帶了一股子氣勢磅礴。只是作為小輩，他還是露出了幾分尊敬。譚錦麟無奈笑了笑，說道：“舅舅，您還跟以前一樣感性。”
李乾儒的眼圈兒立即紅了，他上前拍了拍譚錦麟的肩膀，說道：“你這欠揍的語氣，還跟十八年前一樣。”
譚錦麟看向李乾儒，說道：“您倒是老了。”
李乾儒：“……所以既然回來了，為什麽要在你媳婦面前裝傻？”
譚錦麟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所以，為什麽莫名奇妙給我娶了個媳婦？”
李乾儒的表情是複雜的，因為當初決定要給他娶媳婦的契機是新羅國遞過來的和親書。他一開始覺得這是個笑話，還有人開玩笑說我們國家沒有王子，能嫁給誰？後來他才想到了錦麟，他那封遺書自己是第一個看到的，看完之後只有一個感覺。他對不起死去的姐姐，沒能照顧好她唯一的兒子。
只是這媳婦娶過來以後才發現，事情仿佛比他想象的要複雜。新羅國不是嫁過來一個王子，而是送過來一個寶貝。不過用這麽一個寶貝，換一個國泰民安，也值得了。
自家大外甥自己了解，李乾儒微笑着看着他，說道：“現在我覺得給你娶的這房媳婦娶對了。”明明喜歡的要死還在那裏裝傻，這大外甥的性格跟他媽媽有得一拼。
譚錦麟做了個噤聲手手勢，說道：“我親自和他說，不要告訴他。”
李乾儒無奈的按了按太陽穴，說道：“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情趣。”心裏卻有些酸楚，單身小半輩子了，忽然想結婚了是怎麽個意思？
李乾儒強壓下自己這點波動的小情緒，說道：“這個問題先不提，現在我們面臨的主要問題必須要解決一下。”
半小時前，李乾儒根據流程讓助手發布了譚錦麟的逝世報道。這其實是正常流程，毋庸置疑。壞就壞在譚錦麟複活了，現在不用李乾儒想就知道，通知已經發到了各政界幹部的手中。當晚會有一個告別儀式，真正隆重的儀式會在第二天舉行。
而微博上，#錦麟上将逝世#的熱門話題已經自發的刷了起來，和#正元門山門奇景#一前一後挨着。坐在外面等譚錦麟的黎錦又開始刷微博，他發現自己自從和系統綁定以後，自己就成了網瘾少年，一點碎片時間都拿來刷微博了。在看到這兩個話題時，黎錦的唇角忍不住抽搐。
不知道舅舅會怎麽處理這件事？辟謠說其實譚錦麟沒有死？然而這也太沒有說服力了，這條報道是央視官網發布，這樣都是造謠的話那華夏的新聞媒體可以關門歇業了。
前院已經隐隐約約傳來了人聲與奏響哀樂的聲音，接到通知後，華夏區域的高層領導班子紛紛前來吊唁。向來安靜的譚家老宅瞬間喧嚣起來，黎錦心裏越來越不踏實，但是醫療室裏的兩個人卻十分沉得住氣。檢查了快半個小時了，還一點要出來的意思都沒有。
黎錦問老管家：“高叔，确定不用管嗎？不會出什麽事吧？”
老管家微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李先生既然沒發話，那我們就安心等着，他向來有力挽狂瀾的能力。”
黎錦嗯了一聲，也就沒再說什麽。
醫療室中，譚錦麟不疾不徐的把手放在門把手上，說道：“舅舅應該了解我的性格，要麽徹底隐瞞，要麽強勢回歸。既然隐瞞不住了，那就給大家一個驚喜吧！舅舅您來安排，我們甥舅兩個，向來配合得十分默契。”
李乾儒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又讓我去做那個出馊主意的老狐貍嗎？”
譚錦麟淡淡笑了笑，推門走了出去。再看到黎錦的時候，臉上已經換上了一副乖巧溫順的樣子。黎錦上前問道：“怎麽樣了？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吧？”
李乾儒答道：“一切都很好，請不用擔心。”
黎錦表面上松了口氣，心裏卻覺得他們此番檢查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不過他對這個并不關心，于是接着問道：“那外面的告別儀式和明天的追悼會……”
李乾儒笑了笑，溫聲說道：“告別儀式和追悼會如期舉行。”
黎錦：？？？？
不是，雖然譚錦麟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就是這位舅舅。他的去世，除了被世人緬懷，應該不會有人真的傷心。但是這樣欺騙群衆感情真的好嗎？
然而政界的事，黎錦是不懂的。華夏就是一個大機器，看似運行平穩，其實早就有了許多珂病。譚錦麟雖然是個植物人，但他身上的軍功，無任何人可撼動。甚至在他成為植物人以後，上将的頭銜仍然為他留着，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然而他一死，沉在水面下的明争暗鬥，以及虎視眈眈的外星列強就都會浮出水面了。
外面的告別儀式已經進行到了尾聲，哀樂深沉凝重，而死者本人譚錦麟卻正在浴室裏讓黎錦幫忙洗澡。
譚錦麟乖巧溫順的坐在浴缸裏，緊實的臂膀與柔順的姿态形成鮮明的對比。黎錦用毛巾打濕他的短發，把洗發液揉出泡沫，再用水沖幹淨。整個過程，譚錦麟都十分配合，只是半閉着眼睛躺在浴缸裏，享受着水溫帶來的舒緩刺激。
黎錦非常理解一個十幾年來沒泡過澡的人在水中享受的姿态，于是讓他多泡了一會兒。泡完以後把人撈出來，沖幹淨，擦淨身子，吹幹頭發，穿好睡衣，扶到床上休息。
此刻告別儀式已經結束，院內院外一派寧靜祥和。黎錦也換好睡衣躺上床，譚錦麟鼻頭微動，嗅到一股來自黎錦身上的香氣。那香氣仿佛蓮花的清香，似乎是在泡滿荷花瓣的水裏呆久了而浸染上的香味。
黎錦在他旁邊碎碎念：“唉，老譚，你舅舅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為什麽我覺得他好腹黑？你可別讓他騙了啊！看他的心眼兒，把你賣了你還要幫他數錢呢！”
譚錦麟：……
他默默翻身把他摟進懷裏，低低笑了笑，這個媳婦怎麽這麽讨人喜歡呢？不過……真的太合他胃口了，不知道從哪裏下口吃起來比較美味？看起來哪裏都不錯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