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季成川問兩個小孩晚飯想吃什麽,李鶴陽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頭,推脫:“不了季叔叔,我也該回學校了,您帶季然去吃就行了。”
季然要跟他一起回去,被季成川一手一個捏住了後脖頸,拎貓似的往前走:“敢翹課就翹幹淨點,想吃什麽,趕緊的。”
李鶴陽畢竟是個學生,季成川這樣說話,他就不知道該怎麽拒絕,看到季然跟紮了刺兒似的往外扽季成川的手,他還有空電光石火地思索:季然多跟他爸爸一起吃飯,大概對修補關系也有點好處。便建議道:“不然就火鍋吧,季然昨兒還跟我說想吃火鍋了。”
季成川挑挑眉毛,用餘光去瞟季然,季然則忙着對李鶴陽怒目而視:真沒立場!還多嘴!
司機下車給季成川開車門,一看季成川帶着倆半大孩子從商場出來,白河卻不見了,吓了一跳。季成川往司機懷裏扔了一包煙,自己進了駕駛座:“去歇着吧,我自己開。”
季成川打開了音樂,季然跟李鶴陽在後座小聲說話,兩只小鳥一樣啾啾叫。李鶴陽最後還是買了季然提議的那對情侶刷牙杯,一黃一綠,各印一只吐舌微笑的長耳狗,季然看了兩眼,再看李鶴陽,笑出來了:“狗兒子。”
李鶴陽也笑:“去你的。”
季成川後視鏡裏看季然:“然然,沒禮貌。”
季然翻他一眼,扭頭看窗外。
李鶴陽跟季然算是一起長大的,季然的口味和喜好,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兩人天天在學校吃食堂,他照顧季然成了習慣,調料碟準備兩份,碗筷一起用熱水滾一遍,季然愛吃麻鍋,又受不了花椒,他還負責把隐藏在肉菜間的麻椒挑出來,就差直接吹涼了喂進季然嘴裏。
季成川夾給季然的肉都被撇到一邊,他在旁邊看着,覺得季然倒更像是李鶴陽的兒子。
季然不說話,吃得苦大仇深,他便随口問了李鶴陽一些關于學校和家庭的問題。吃到一半的時候,他起身去抽煙去接電話,順便給兩個小孩留點說悄悄話的機會。
季成川一走,季然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滿臉的莫名其妙:“我怎麽跟他吃起飯來了?”李鶴陽剛涮好一塊毛肚,順手丢進季然的料碗裏,季然夾起來吃掉,繼續口齒不清地罵:“我就知道他狗改不了吃屎……”
李鶴陽問:“你就這麽确定那個人跟你爸爸,是那種關系?”
“還能是什麽關系?你看他看老東西的眼神,就差寫在臉上了。而且……”季然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繼續分析:“季成川就喜歡這種小白臉型的。”
李鶴陽聽到這話猶豫了一下,确切地說,他已經猶豫了一路,他盯着季然的臉仔仔細細打量,把季然看得要發毛:“你盯着我幹嘛,吃你的丸子啊。”
這人腦子裏怎麽就缺根弦呢?李鶴陽嘆着氣下了這種結論,他看看包廂的門,确定季成川不在,終于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了出來:“雞崽兒,你有沒有覺得你爸爸……”
“什麽爸爸,”季然不耐煩地打斷:“老王八蛋。”
李鶴陽有點無奈:“你老罵他老王八蛋,這不是自損一千麽?”
季然氣結。
李鶴陽清了清嗓子,簡直有點難以啓齒:“你沒覺得你爸爸對你的态度,很……很奇怪麽?”
包間裏一瞬間安靜下來,只有湯底在咕嘟嘟冒着泡。
季然差點一筷子捅進自己喉嚨裏,他瞪了李鶴陽半天,确定李鶴陽表達的意思跟他想的一樣以後,他像枚竄天猴一樣原地蹦了起來,椅子被撞翻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你……你說什麽呢!”
他的臉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爆紅,聲音都不由大了起來,不知他聯想到了什麽,還打了個劇烈的哆嗦。
服務員在門口敲門:“不好意思,需要幫助麽?”
“不用不用,沒事。”李鶴陽也被季然的反應吓了一跳,趕緊扶起椅子,把季然扯回來坐下,豎起食指沖他”噓——”:“你別這麽大動靜。”
“說點廢話!想什麽呢你?!”季然還沒平複過來,又臊又氣急敗壞,下意識反駁:“他親我頭我罵他變态,你還說我不懂事,現在你自己胡扯什麽啊!”
李鶴陽也很緊張,趕緊給他順毛,快速說:“你聽我說啊,當時我确實沒覺得有什麽,今天看見了你倆的相處我才反應過來,我就是奇怪,你看剛才抓娃娃的時候,你爸直接從後面抱着你……嘶你先別掐我……跟你還是個五歲小孩似的。正常家庭的話,你都這麽大了,怎麽也不該這樣相處吧?”他說着,自己又忍不住解釋:“你家也不是正常家庭。可是你自己也說他就喜歡年齡小的……當然我就是這麽胡猜一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他有點不好意思說下去,腦子也是一團糟,一邊覺得哪裏不對,一遍又在心裏反對自己,甚至後悔說了這話,只能忐忑地看着季然。季然則完全要被氣暈了,一股又急又氣又羞臊的煩躁感從他的天靈蓋灌下去,好像現在他的血管裏淌得不是血,而是湯底。
就算再看不起季成川,再讨厭他,再不願意承認季成川”爸爸”的身份,季然也明白他與季成川就是父子關系,他們流着一樣的血,他繼承着季成川的基因,季成川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最緊密的血親。
即使知道季成川是個變态,喜歡年輕的男孩子,季然也只是在心裏罵着他“變态”,想方設法傷季成川的心,惹他生氣,巴不得早點掙脫季成川的所謂監護。他專心致志、堅持不懈地厭煩着季成川,上一秒還在盤算回到家怎麽跟季成川撒潑算賬,李鶴陽突然冒出一句話幾乎是一道詭谲的驚雷,“轟——!”一聲,直接給他劈懵了!
誰會沒事幻想自己與血親之間不當的關系?這種扭曲的東西,就像後背的蚊子包,不想沒事,只要被人一提,不可描述的畫面便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把季然的腦子攪了個鋪天蓋地。
他不由自主地開始幻想季成川會對那些人做什麽,再将白河那張臉換成自己的……
“嘔。”
季然面色又紅又白,一彎腰,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