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年之血【2】
楚行雲把夢中情人送走,站在小區門口點着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想讓尼古丁把自己連日的困倦沖走。
來接他的是一輛沒放警燈的警車,開車的小夥子濃眉大眼皮膚白淨,穿着一身便裝從車窗裏探出頭向他招手:“隊長。”
楚行雲走到駕駛座車門前,招貓似的勾了勾手指:“我開。”
小夥子下車了小跑繞過車頭坐進副駕駛,拉緊安全帶雙手緊緊抓住車頂的扶手。
楚行雲調整着座位瞥他一眼,咬着煙嘴兒笑的有幾分邪性:“幹什麽?怕被甩出去?”
楊開泰抓死扶手,耿直道:“上次坐你的車就差點被甩……诶!”
蹿出去的箭似的,警車猛地向前一蹿然後打了個九十度彎漂移似的轉過路口,一騎絕塵連尾氣都尋不到。
警車像一輛三菱一樣在馬路上開出的F1賽車的氣勢,大有直上秋名山勇奪秋名山車神的氣概。不到三十分鐘就趕到了城西郊區‘山水新城’剪彩現場。他們的到來并沒有引起注意,一是因為現場車輛過多,媒體車和現行趕來維持秩序的警車把路堵的水洩不通,二是因為現場秩序頗為混亂。
破越野停在一輛媒體車後面,楚行雲神清氣爽面不改色的下了車,手裏還捏着半根煙,把鑰匙扔給了扶着車頭一臉蠟黃小産似了的楊開泰。
主席臺前拉起了一道黃色警戒線,一幹警員擋在警戒線後維持秩序,把扛着長槍短炮的記者和攝影機擋在警戒線外。
楚行雲一露面,原本就騷亂的記者群更騷亂了,因為有個記者認得他,喊了一聲‘市局刑偵隊的人來了!’一臺臺攝影機和話筒霎時對準了他。
“請問現在能确定這兩名死者的身份嗎?”
“兩具屍體死亡多久了?當時為什麽沒有調查?”
“山水新城的工程會因此被延誤嗎?”
“說句話吧警官,我們需要知道真相!”
楚行雲處于鎂光燈中心停也不是,走也不是。壓着眉心不耐道:“真相?真相就是我被你們堵得寸步難行還沒看到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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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他敏銳的察覺到一道視線穿過人群從他露面起就盯着他,像兩把長着倒刺兒的抓鈎一樣緊緊紮在他臉上。他一擡眼就看到了視線的主人,賀丞正坐在沒有關車門的SUV看着他,疊着長腿,勾着一側唇角似笑非笑,臉上那副金絲眼鏡上冷光湛湛。
楚行雲被他盯的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在警員的開道下竄進了黃色警戒線,不料有一位男記者膽大包天,竟然鑽了個空子尾随他進入了被封鎖的現場,然後直奔賀丞的SUV,豎起話筒對準了賀丞,道:“賀先生,這件事賀家會怎麽處理?配合警方查案還是為了政績和工程不被延誤,阻止案情發酵!”
這話問的着實犀利大膽,問出了在場記者的心聲。別說被推到風口浪尖怎麽回答都将變成大新聞的賀丞,連楚行雲也嗅出了其中不懷好意的陷阱。
楚行雲猛地一皺眉,拔腿朝SUV走過去,厲聲喝道;“哪家的?趕快出去!”
賀丞倒是保持着一貫的風度和從容,微微壓着眸子看着采訪自己的記者,鏡片後的琥珀色的眸子更冷了。
楚行雲幾步上前擋在SUV車門前,擡手招來幾個警員把記者請出了警戒線以外。
“你不是在漢江過了年才回來嗎?”
脖子根裏灌了冷風一樣涼飕飕的,楚行雲跟被鬼拍了一巴掌似的往前跳了一下。縮着脖子回頭一看,只見賀丞不知道什麽時候屈尊從車上下來了,正站在他身後。
賀丞倜傥風流的站在那裏,一身深藍色西裝,黑色襯衫,體貌軒昂身形修長,雙肩寬闊腰身勁瘦,戴着一副優雅的金絲眼鏡,頭發梳的一絲不茍精致利落。和楚行雲站在一起比他還高出幾公分,美麗與陽剛的氣質在他身上完美中和,形象非常的優雅高貴衣冠禽獸。是個能把方圓十裏之內的雌性生物擊中心口一招斃命的男狐貍精。楚行雲每次看到他都覺得他做生意簡直就是浪費人才,他應該在T臺上走秀或者脫光了拍成照片供全世界女性和愛好男色的男性意淫。這樣他會發大財的,沒準還會幹掉喬布斯和馬雲,雄踞福布斯第一名。
挨的近了,他聞到賀丞身上一縷很冷淡很清涼的男士木香。縱他是個男人,而且是個直男,也忍不住心躁了片刻。心說此人已經不滿足止步于狐貍精了,近些年來随着年齡的增長,賀丞越來越妖孽,身上那股勾魂攝魄的男狐貍精潛質愈發明顯,一發不可收拾。
妖孽賀丞搖着他的狐貍尾巴,冷着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把楚行雲上下掃了一遍,顏色很淡的薄唇輕輕一斜,笑的十分刻薄:“你們警察這麽神通廣大,半個小時就能從漢江回到銀江,給你八十天你是不是就可以環游世界了?”
楚行雲沒有時間跟他鬥嘴皮子,不走心的應付道:“是啊,半個小時別說從漢江到這兒了,從大西洋游回來都沒問題。那誰,肖助理,把他帶走,這兩天別讓他在記者面前胡說八道。”
肖樹:“楚隊長,您說笑了。”
楚行雲擺擺手,領着楊開泰從他面前走過,忽然又被賀丞拽住胳膊。
賀丞下手沒輕沒重,抓着他的胳膊跟箍了個金剛圈似的,楚行雲嘬着牙根倒吸一口冷氣不耐煩的回頭看他:“又怎麽了?”
“你身上有香水味。”
楚行雲懵了一下,然後想起自己這身衣服是昨天晚上參加同學聚會穿的,又一直和楊姝待在一起,或許沾了她身上的香水味。但他身上不止香味水,還有更多的煙酒味,難為賀丞的狗鼻子這麽靈光一層層抽絲剝繭的把他身上的香水味找了出來,但是關這個妖孽什麽事兒啊。
為了不引戰,楚行雲看着他的眼睛說:“你的。”
說完掙開他的手又往前走,賀丞沉默片刻,然後在他身後冷飕飕的補了一句:“那是女士香水。”
楚行雲腳步一頓,然後撒丫子跑了。
發現屍體的大坑外又扯了幾道警戒線,此時屍體已經被擡了出來,周圍站着警察和法醫。埋在地底的腐屍身上幹枯腐爛的血肉和結了痂的屍水的腐臭味在清晨的陽光下飄蹿游蕩,像是屍骸中還未散淨的靈魂。
一個穿着便衣,帶着一副黑邊鏡框眼鏡的男人站在屍骨旁看着布滿蟲蟻的屍體的胸腔,縱使聞了這麽多年屍體,他依舊沒有習慣人肉腐爛的臭味。這種味道很特別,不同于貓貓狗狗的屍臭,人體腐化的味道更加厚重,更加不容易揮發。湊近了點聞,會産生被一張肮髒的棉被蒙住臉的窒息感。
“所有內髒都被挖出來了嗎?”
傅亦問道。
法醫回答:“是,腹腔內已經空了。”
傅亦看向另一具屍體:“這具女屍呢?”
“一樣,內髒全部被挖出來了”
傅亦颔首沉默。
“傅隊,內髒找到了”
一個警察抱着一只化了腐的木箱子走到他面前,把箱子放在地上打開,一股更加厚重刺鼻的惡臭竄出來。只見半米長的箱子裏整整齊齊的放着一堆已經看不清原貌的內髒器官,裏面也是蛆蟲亂竄,屍水黏膩,幾個沒經驗的警員當場捂着胃幹嘔起來。
傅亦溫潤儒雅的臉上浮現一絲悲憫,嘆了一口氣道:“帶回去化驗。”
“等等。”
楚行雲出言制止要把箱子合上的警員,小跑過去蹲在木箱旁邊。從法醫手裏接過一只白手套戴在手上,面不改色的用手翻開幾乎化成一堆血糊的內髒。
傅亦站在他身邊解釋道:“兩具屍體,一男一女,內髒被挖了出來,看樣子死亡時間至少有兩年,目前無法确認身份。”
楚行雲抖掉順着他的手腕往上爬的屍蟲,脫下白手套扔到地上,站起身看着兩具并列躺在地上的幹屍:“繼續找吧,應該不止一個箱子。”說着指了指木箱:“這裏面大部分都是肌肉。”
傅亦皺眉:“你是說,兇手把屍體解剖分離?”
楚行雲點點頭,手伸到褲子口袋裏摩擦煙盒,笑了一下道:“還好,沒有吃掉,不然就更麻煩了。”
傅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道:“現在就很麻煩,典型的有組織形殺手。”
楚行雲伸出胳膊在這片被規劃為地基的土地上指了一圈:“我想把這塊地翻一翻。”
“為什麽?”
楚行雲看他一眼:“有可能這裏不是謀殺現場,只是棄屍現場,這位殺手也有可能是一位有組織的連環殺手。”
傅亦沉吟道:“有可能,但是這次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出發前楊局說……诶,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案子聊了一半,傅亦才想起這個問題。
“昨天晚上,報告你幫我寫啊傅哥。”說完徑直走到坑邊,指揮在坑裏掘土的警員。
楊開泰等他走了才來到傅亦身邊,壓低了聲音,一本正經的八卦道:“今天早上我去接隊長,看到他和一個漂亮的女人走出小區,然後隊長把她送上出租車。”
傅亦挑眉:“女人?”
“嗯。”
楊開泰一臉嚴肅的鄭重其事道:“我覺得那個女人應該在他家裏過夜了。”
“你怎麽知道?”
“她看起來剛洗過澡。”
傅亦高高挑着眉毛,覺得這個新聞可真新鮮。楚行雲是他們隊裏頭一號老大難單身漢,他長得好,身材也好,端的是英俊又養眼。背景來歷也不小,雖說不少的女同事都喜歡他但是他這人在感情上一向遲鈍,非常遲鈍,等他反應過來女孩兒在對他示愛,人家早已經嫁為人婦了。遲鈍的讓人牙癢癢。平日裏除了喬師師,連個比較好的女性朋友都沒有,這會兒竟然不聲不響的往家裏帶了一個,這着實出人意料。
诶?不對,他不是跟賀丞——
楚行雲再次察覺到自己被人盯着,于是回頭看過去。就見傅亦和楊開泰分外默契的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湊到一起聊案子。
“死因是什麽呀傅隊。”
“還不清楚,等鑒定報告出來就知道了。”
“哦哦,那我讓人把屍體擡走了。”
“擡走擡走。”
楚行雲:……
耳朵忽然有點癢,想必又是賀丞那厮在背後罵他。
這邊楊開泰正張羅着把屍體擡上車,忽聞前方又出了不小的動靜,聽到楚行雲說:“撬開它。”
他跑過去一看,果然又挖出了箱子,楚行雲用錘子敲掉小小的鐵鎖,開箱的一瞬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箱子裏躺着的,是一個成了型嬰兒的屍骸。嬰兒以在母親子宮中的姿勢蜷縮着,渾身幹癟只剩皮骨,一旁放着幾顆稍大些的肺葉和心髒,還有拳頭大小的一組內髒。
楚行雲面沉似水,看着箱子裏的屍嬰:“男嬰,最多六個月,推斷應該是從女死者腹中刨除來的。”
。
傅亦不住的搖頭嘆氣:“但是他沒有和父母一起被埋葬,而是被裝在放有器官的木箱裏。”
楚行雲:“那就說明,在兇手看來,死者腹內的嬰兒只是一個器官。”
作者有話要說:
賀丞:誰是小公主?我是大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