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少年之血【10】
蜀宮北街是銀江市有名的娛樂一條街,期中以蜀王宮娛樂會所為鳌頭,蜀王宮以北全部是酒吧ktv夜總會,蜀宮北街的名稱由此而來。麗歐酒店也有些名頭,雖然不是賀丞旗下的品牌酒店,但也是高官權二代的圈錢産業鏈中的一間。一年前的跳樓自殺案地點地點就在麗歐酒店,發生跳樓案後,麗歐酒店客流量驟減,酒店的大股東找到賀丞,想讓他收購麗歐,想以天鵝城的招牌重興麗歐。面對這位太子黨朋友,賀丞沒有直接拒絕,而是給他出主意,拉人脈。讓他的酒店評級,經過一年多的內外裝修,人員重置 ,麗歐酒店已經升級為五星酒店,這時候,賀丞出手了。
麗歐酒店很氣派,典型的歐式裝修,走進去很有被英國女王頂禮授爵的感覺。
這回楚行雲學聰明了,走到迎賓臺前出示自己的警官證:“有人匿名舉報你們提供色情服務,叫你們經理出來一趟”
前臺:“請稍等。”
前臺背過身去打電話,楚行雲往迎賓臺上一靠,四處亂看,忽然見西南角的vip電梯開了,電梯裏嘩啦啦走出一群人。
領頭的那個穿高定西服的就是賀丞,他旁邊那位穿着很風騷的夏威夷度假風休閑裝的年輕男人是這座酒店的大股東,賀丞的狐朋狗友圈子裏的其中一位,省委秘書長的兒子,鄒玉珩。
兩人身後走着七八位酒店的高管人員,一群人齊整整的走出來極有氣勢,把領頭的兩個人襯托的像登基的皇帝。
關于這位鄒公子,楚行雲早有耳聞,這人敗家敗出了新高度。幾年前執意要在銀江市搞水上樂園,和外來的迪士尼搞對抗,因為種種管理不善和經營問題,前期他造游樂園投進十好幾個億,到現在都沒收回本錢。賀丞給他算了一筆賬,他的游樂園預計十年之內都不會盈利。這位少爺比起賀丞顯然不是做生意的料,在游樂園上栽了個跟頭還不長記性,又跑到韓國明洞開商場。一個外來資本入侵,跑到人家東道主的地盤叫嚣,打價格戰也就罷了,他不顧眼下無可救藥的韓流趨勢,用天朝的牌子和韓國本地的牌子競争,結果就是如今天天在虧錢。楚行雲欣賞他的自信,但是他的自信有些盲目,盲目的讓他看不清局勢,老是做些以卵擊石的傻事 ,非把國門內的弱項拿出去和人家的強項比拼,他不虧誰虧。
如今這位鄒公子更不靠譜了,轉向搞大豆養殖。用自己爹在政府部門的資源和人脈,把銀江市農業發展計劃版圖中的大豆培育養殖批文拿到手,目前正在張羅着買山頭,種豆子。
這位鄒公子的名聲比賀丞差的多,他的私生活比賀丞不知亂了多少倍,據說他在東城建了一座玫瑰莊園,裏面住着他的二十幾個女朋友。
看兩眼鄒公子,再去看賀丞,楚行雲忽然覺得賀丞順眼很多。
那邊鄒公子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跟賀丞說什麽,賀丞懶懶的半垂着眼睛看着他,也不應他的話,漫不經心的笑着。
“你好好想想,這是個穩賺不賠的生意。”
鄒公子拍拍賀丞的肩膀,把站在他身後的大堂經理的口袋巾從他西服口袋裏拿出來,彎下腰撣了撣皮鞋,一擡頭,看到了站在迎賓臺前的楚行雲。
“诶?這不是,你的那個那個那個,那個小情兒嘛。”
賀丞餘光早就瞥到了楚行雲懶得搭理他而已 ,聽到鄒玉珩這麽說,才勉為其難的扭頭看他一眼,正打算讓肖樹過去看看,就見楚行雲朝他們走來了。
Advertisement
鄒玉珩有點人來瘋,見到楚行雲二話不說給了他一個踏踏實實的擁抱:“好久不見啊楚隊長。”
楚行雲被他抱的渾身別扭,象征性的拍拍他的背:“您是大忙人,當然不好見啊。”
鄒玉珩把兩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态度親熱的像是他的孿生親兄弟,笑呵呵道:“這話你當着二爺的面說,打我臉是不是?”
忽然感覺一陣寒意襲來,楚行雲縮着脖子往旁邊兒一看,見賀丞冷着一張臉看着他們,臉色陰的能滴出水。
楚行雲覺得這小子真是小家子氣,沒一點胸襟,不就吵了一架嘛,這些年他們吵的架還少?臉色至于這麽臭嘛?
他正在心裏編排賀丞,就見賀丞一步上前把鄒玉珩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揮開,還把鄒玉珩往後推了一把,假模假式裝模作樣的笑道:“坐下說話。”
他推鄒玉珩這下用的力道肯定不小,鄒玉珩差點被他推倒,嘴裏‘哎呀呀’的叫喚着被一衆高管七手八腳的扶住。
楚行雲正瞧着熱鬧,就被賀丞箍着胳膊帶到大堂裏一組沙發上坐下,莫名其妙道:“你幹嘛,我找他有事兒。”
賀丞斜坐在他旁邊的沙發扶手上,垂下眼看着他:“你找他?”
“我不能找他?”
賀丞:“你不是來找我?”
楚行雲一時噎住了,心說這小子很有搞情報的潛質,信息更新的也太及時了。于是存心嗆他:“我找他,順便找你。”說着對鄒玉珩招手:“鄒公子,來來來,這邊說話。”
鄒玉珩被賀丞那一下推得暈頭轉向,迷迷瞪瞪的繞過桌子往楚行雲身邊的空座走過去:“剛才刮了一陣過堂風。”
賀丞抄起一只抱枕砸到他懷裏,鄒玉珩被抱枕砸倒在沙發那頭,和楚行雲之間隔了将近一米距離。
賀丞微微笑了笑:“你就坐那吧,長話短說,別耽誤你買豆苗。”
楚行雲以為他最後一句話是在暗示自己鄒玉珩時間不多,于是簡明扼要三言兩語的把來意道來。
鄒玉衡抱着抱枕一臉的為難相,笑道:“楚隊長诶,不是我不配合你們調查,都一年多前的案子了,現在還查什麽?再說了,當年那小王八蛋跳了一次樓 我這酒店也跟着跳樓大跌價,你現在又要查,再給我帶來名譽損失怎麽辦?”
楚行雲心說這又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還沒想好怎麽應對,就聽到賀丞問他:“為什麽要重查?”
楚行雲斜他一眼:“你別管。”
賀丞:……
鄒玉珩看了他們倆人一眼,笑嘻嘻的挪動屁股就要過去,忽然福至心靈的去看賀丞的臉,又縮回了沙發角,嬉皮笑臉道::“吵架了吧?我跟你說啊楚隊長,他還必須得管,就在剛才,麗歐酒店已經易主了,被天鵝城收購了。”
楚行雲:……
他剛才說了什麽來着?嘴欠!
他花了重金評級的酒店就這麽被賀丞收購,但是他依舊嘻嘻哈哈哈沒心沒肺,楚行雲心說這個纨绔子弟着實缺心眼。
賀丞裝模作樣的看了看手表,好心提醒他:“你是不是該去買豆子了?”
鄒玉珩拍着腦袋站起來:“對對對,看我這記性。”
鄒玉衡帶着人呼啦啦的走了,走了兩步回頭道:“二爺,那工廠的事兒?”
賀丞:“明天聯系肖樹。”
他們一走,剩下楚行雲和賀丞,楚行雲見這位爺已經擺起了不好說話油鹽不進的架子,只能陪着笑臉說:幫幫忙吧小少爺,十萬火急。”
賀丞瞥他一眼,十分刻薄的笑了一下:“不是不讓我管嗎?”
“算我嘴賤,你管不管吧,給句痛快話。”
賀丞遞給肖助理一個眼色,回頭對他說:“警察先生,注意你說話的語氣,我可以發揚納稅人精神配合你查案,但不是義務,你得搞清楚。”
“那就有勞你了,這位好市民,回頭我給你申請一面錦旗。”
賀丞站起身面對他,整理着西裝袖口,懶洋洋的笑道:“我要你們的錦旗幹什麽?比少先隊員的紅領巾還沒用。話說回來是誰賦予你們的權利給一面破旗子強行灌輸政治意義,一文不值的東西也就你們覺得功德無量,人民警察隊伍為什麽放縱自我膨脹成現在這樣?哦,你們執法機關是在轉向搞大規模生産養殖嗎?”
楚行雲坐在沙發上,定定的看着他那張尖酸刻薄吐不出象牙的臉:“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賀丞佯裝出一臉好奇:“什麽?”
楚行雲:“我在想,我怎麽把小賀丞帶歪了,帶出這麽個東西。”
這時候肖樹領着被鄒玉珩抽走口袋巾的大堂經理回來了,對賀丞說:“先生,資料拿到了。”
楚行雲率先走進電梯,也就沒看到賀丞變得有點異樣的臉色。
在去王明遠跳樓的房間時,賀丞很詭異的保持了沉默。這讓楚行雲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出了電梯走在走廊裏,楚行雲悄悄回頭看他,只見他微微垂着眼睛,壓着眉心,神色有些消沉的樣子。
楚行雲沒料到自己一句話,他竟上了心,轉了個身倒着往前走,看着他笑道:“怎麽了小少爺,在反省嗎?來,叫一聲哥,我就原諒你。”
賀丞擡起冷氣嗖嗖的一雙眼,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說:“把臉轉過去。”
楚行雲混不在意的笑了笑,依言把臉轉個過去。
麗歐酒店裝修過很多次,當年王明遠訂的标準間已經變成了套間,大堂經理口述還原了當年房間裏的布局和陳設。
“當時那個學生跳樓後,我們幾個值班的在警察趕到之前進來看過,您放心 ,沒有破壞現場。我記得當時的房間很整潔,跟沒人住過一樣,那個學生留下的遺書就在陽臺邊的吧臺上。”
“有監控嗎?”
“走廊裏有,但是現在已經不好找了,時間太久,或許已經自動覆蓋了,待會兒我查一查。”
當年分局的警方看到遺書就斷為自殺,外加鄒玉珩方想要息事寧人降低負面影響,這樁案子從案發到結案不到二十四小時,甚至連監控錄像都沒掉,現在他想要重查,無疑會錯過許多線索。
楚行雲走到陽臺上,當年王明遠墜樓的地方,他扶着陽臺護欄往下看,十幾層樓的高度,地面的人群和車流如豆點大小。
“陽臺加寬過嗎?”
楚行雲忽然問。
大堂經理道:“沒有,出事以後我們把護欄加高了十幾公分。”
十幾公分……那就是說,當年護欄的高度還不及他的胯部,對王明遠來說,或許剛及他的腰部。如果他要跳下去,就必須站在護欄上,但是圓形的鋼管不便站立,所以他必須降低重心,也就是蹲下才能穩定在護欄上,那麽他跳樓的一瞬間必須起身,雙腿用力往前沖出去。
賀丞悄無聲息的走到他身後,問:“找到線索了嗎?”
楚行雲沒說話,沉默着往後退了幾步,随後忽然跑向陽臺,轉眼間已經爬上護欄。
他才剛蹲在護欄上穩定重心,胳膊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了回去,力道大的幾乎把他拽骨折,疼的他“诶!”了一聲。
賀丞像從樹上拽只猴一樣把他拽下來,把他的胳膊抓的死緊,兩只眼睛用力的好像要把他撕碎:“你幹什麽!”
豪不誇張,楚行雲感覺自己的半條胳膊都快廢了,半身不遂似的挎着肩膀說:“放手放手放手,快放手!”
賀丞用力把手撒開,怒不可遏的瞪着他。
楚行雲甩了甩胳膊,匪夷所思的看着他:“行啊你,手勁兒這麽大,想把我廢了?”
賀丞貌似也察覺到自己的極度不冷靜,有幾分掩飾的昂起下巴把臉轉向一邊,唇角一勾露出一個短促的冷笑,說:“我要想廢了你,剛才就應該把你推下去!”
楚行雲指着賀丞對肖樹說:“這小子今天喝汽油了嗎!”
肖助理從來不參與他們之間的鬥嘴大業中,仰頭望着天花板裝路人。
賀丞壓着眉心不耐煩道:“看完了嗎?看完了快點下去。”
楚行雲變臉極快,轉眼就恢複一臉笑模樣,向賀丞招招手示意他走到陽臺,賀丞陰着臉不情不願的移到他身邊。
楚行雲指着諾亞廣場中本市最高的建築物,珍珠塔,說:“我今天是專門來找你的,來,往那看,看到沒,把珍珠塔頂的監控錄像給我調一份吧。”
“為什麽?”
“啧,小孩子別問這麽多,我有用就是了。”
賀丞繃着臉瞪他一眼,轉身就走。
楚行雲連忙朝他的背影追過去:“你幫我調監控,我就不蹿騰你們家老爺子給你訂婚。”
賀丞在電梯前駐足,聲音不大,但力量卻很足:“別提這回事!”
楚行雲跟着他走進電梯,按下一樓鍵,笑說:“怎麽樣?你肯定還想游戲花叢五十年啊,不想失去單身貴族的身份吧?你幫我這一次,以後老爺子給你定親我都幫你攔着。”
賀丞聞言頓了片刻,轉過頭目光古怪的看着他:“幫我攔着?為什麽?”
楚行雲擡手搭上他的肩膀:“好歹我也是你哥,當然要為你的終身大事着想了,對象還得你自己好好挑。”
賀丞:“把手拿開。”
把這位爺送上車,雖然他沒有答應幫忙調監控,但是也沒有反唇相譏或者嚴詞拒絕,楚行雲就知道,他是答應幫忙了。
楚行雲坐到自己的破東風裏,還沒來得及打火,手機就響了。
“怎麽樣,你們到葬禮現場了嗎?”
傅亦說:“已經結束了,你看過三羊拍的那張照片嗎?”
楚行雲從煙盒裏磕出一根煙,漫不經心道:“哪張照片?”
“和程勳的遺書放在一起的那張照片。”
楚行雲低下頭咬着煙對準打火機正欲點火,聞言猛一擡頭,取下煙,說:“記得,怎麽了?”
傅亦道:“那你應該記得,是一張四個男孩的合照,我們經過比對,确認其中三個人是死者薛旻昊,王明遠和程勳,而且我們在程勳的葬禮現場見到了第四個孩子,他有話對你說”
幾秒鐘後,楚行雲聽到手機裏傳來少年低柔細緩的聲音,他說:“楚警官,您好,我叫袁旭,我給你發過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