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戲院
就南子慕這一行整的和舉家搬遷一般的小隊伍, 實在太引人注目了。所以出了這個巷口,到大街上,紅玉三個連人帶妖, 全部隐到了暗處, 時刻盯着南子慕那亂晃的腦袋。
“紅玉,讓那個小孩跟着大人能行嗎?”王大虎立起眉頭, 那什麽戲院的事, 他聽南子慕說了一些, 只覺得無比兇險, 南子慕去的時候又帶了一個嬰孩, 一個下人,怎麽想都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紅玉淡淡然翻眼:“你要相信我們大人,他傻人有傻福,還有我們三個盯着,能出什麽事?”
“也是。”
“……”宋辭聽他們一口一個大人,想來南子慕該是他們的主子,結果發現這兩位人前人後,嘴上對南子慕都不客氣。他悄聲問:“你們對你們大人……都這麽不客氣?”
王大虎和紅玉對視一眼, 紅玉笑:“他心情好的時候我們調侃兩句他不會在意, 心情不好的時候惹了他, 就會把我們吊起來。”
“吊起來?”這哥兒這麽強悍的嗎?宋辭咋舌:“在下有幸與你們大人相處了幾個月, 私以為他性情溫和,不怎麽愛生氣……”
“唔……那是現在,以前哪有人敢惹他。”王大虎說, 說完他兀自一哂,“定是他從前壞事做盡,現在遭報應了,遇上你們侯爺。”
“不是我多嘴,你們侯爺什麽玩意?我們大人長的這般好看,還是山……山上最受歡迎的吉祥物,就讓他給糟蹋了。”紅玉剛剛才罵完南子慕,這會又無意識地開始吹,“這就是我們大人脾氣好,要是擱我身上,我能把他手刃了!”
王大虎同紅玉碰了碰拳,表示茍同。
這怎麽又把李行之拉出來鞭屍了?宋辭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站隊,十分後悔自己提了這一茬,最後還是乖乖閉嘴,看緊南子慕要緊。
南子慕那邊完全沒有自己是要去送人頭的危機感,還仔細地給小歡喜挑了一堆玩具。
這會子人們剛用完晚飯,戲院門口又是人山人海,不少人搖着扇子進進出出。
南子慕沒猶豫,舉步踏進這個園子,然後朝後臺走去。
“哎,那位爺,這裏是後臺,無關人員不許入內。”還是早上那位油膩的中年男子,對着南子慕的後背就開始喊。
南子慕不緊不慢地回了個頭,中年男子一眼就将他認了出來:“是你?不是說明早才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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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子慕佯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徐徐道:“我剛出這戲院子的門,就被那老爺逮到了,結果才抓我回去不久,他正房夫人就鬧着要和離,說不是我走就是她走,老爺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将我趕出來了。”
“這是?”中年男人掃了眼他懷裏的的嬰孩和小蓁,“我們這可只允了你一個來,再說你不是說在京城并無親戚,怎麽這會又拖家帶口的來?”
南子慕神色稍動:“之前是我隐瞞了你們,我在那府裏,實在抗不過那色咪/咪的老爺,與他歡好過幾次,便有了這孩子。之前沒與你們說,是怕你們知道了我有個孩子,不肯收我。”
紅玉幾人暗中觀察,王大虎和宋辭聽得面紅耳臊,心說:“他怎麽什麽都敢編,一點也不害臊!”
“哦?那這個小屁孩呢?”中年男子明顯質疑了片刻,但還是打算聽他說完。
“這是我在老爺府裏的時候,他指給我的一個貼身家仆,我心想我若是走了,老爺的正房定然也不會待見他,于是就向老爺求情,将他一并帶走了。”
紅玉輕拍了一下王大虎的肩膀,兩人目光相接,便各自懂了對方的意思。
南子慕随口胡謅的,還得紅玉去圓,就算京城沒有這戶人家,紅玉也能給他無中生有一個。
王大虎同她附耳道:“早些回來。”
“知道了。”紅玉幾不可聞地回道。
中年男子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你這情況這麽特殊,一時半會我也沒辦法斷定你的去留,這事我還得去問問我們老板。”
南子慕虛與委蛇道:“我怎麽看大哥都是個好人,你替我在老板面前多說幾句好話,行嗎?”
說完他從荷包裏找出李行之硬給他塞的銀子,按到了中年男子手裏:“您是菩薩心腸。”
“客氣了。”中年男子露出一張油膩的笑容,“咱們也是收月錢給人打工的,說不上幾句話。但你放心,能幫的地方大哥我是肯定會幫你的。”
“大哥先讓人安排個房間讓你落腳,然後大哥去找老板商量商量你的事,你覺得如何?”
南子慕憨憨地笑了笑:“好,謝謝大哥。”
南子慕被這戲園子裏的學徒帶到一個房間,那學徒一路上沒開口說過話,只将他帶到地方,就冷漠地走了。
“嘔。”南子慕咬了一口自己忘記送出去的“傻狗”糖人壓了壓驚,蹙着眉頭道,“那男的笑起來太他娘醜了,油膩死了。”
他才吐槽完,王大虎便憑空出現在他眼前,謹慎問道:“怎麽樣?”
一邊的小蓁驚得合不攏嘴,差點要兩眼一黑昏過去,王大虎伸手扶了他一把,南子慕則道:“別激動,一會再和你解釋。”
“他沒那麽傻,懷疑我們是必然的。只是不知他們的老板智商如何,若是小心謹慎之人,恐怕我們就得另想辦法了。”
王大虎沉吟片刻,還是道出了心裏的疑問:“你不是說要離開李景嗎?這會又要替他查幕後之人?”
王大虎覺得南子慕的腦子是被驢踢了,才傻的這麽純粹。
他才剛剛說完,卻又想起了南子慕方才問紅玉——鳳凰那蠱蟲之事,瞬間他就明白了過來,他喃喃:“你是想……”
“嗯。”南子慕颔首。
王大虎輕嘆了口氣。
門突然被一把推開,兩個男人掃了一眼這間屋子,只看見了一嬰孩,一小孩和一位哥兒。
其中一位年輕人,就是南子慕中午時見到的那位,想來就是這裏的老板,他跨步進來,在圓桌旁坐下,不緊不慢地坐下:“你的事,我都聽牛貴說了。你說的那戶人家——那老爺姓甚名誰?我打小就在京城,你說出來,我不可能不認識。”
“……”南子慕的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麽圓謊。正在他緊張之際,突然有一雙手,搭上了他的肩頭,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紅玉。”
南子慕定下心神,假裝皺眉思索:“唔……我不識字,也不知他叫什麽名,平常在府裏都是老爺老爺的叫。”
他頓了頓,按照紅玉的說辭開始編:“不過老爺好像是姓周,才搬來京城不久,我聽人說他從前是江南那裏的富商。”
“才搬來京城不久?”老板重複了一遍他說的話,試探道,“姓周的老爺,京城裏倒是有十幾戶人家,不知你說的是哪一戶?”
南子慕的表情并沒有出錯,依舊抱緊自己“鄉下傻子”的人設不放手:“我又不認識京城這些人,哪裏說的清楚?”
說完他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用意并不晦澀,大概意思就是:你要是懷疑,自己不會去查查嗎?
老板“啧”了一聲說:“脾氣還挺大。”
“牛貴,去查。查查到底有沒有這一號人。”
“是。”牛貴退下去。
“你叫什麽名字?”老板問,“是哪裏人?”
南子慕殷殷道:“我原名叫王大虎,進老爺府裏後,他們都喚我阿喜。”
紅玉繼續說:“河南周口。”
南子慕有模有樣道:“家鄉在河南周口那一帶的山村裏,我們村……還不算是村,只有寥寥幾戶人家,周圍的村莊都離的遠,所以就這幾乎人家相互照應着。”
“哦,我叫林紀文。”林紀文淡淡一笑,“你也不要覺得我苛刻,只是想來我們園子裏學戲的不少,也曾有幾位偷師學藝之後就跑了,也辦了戲園子與我們搶生意。”
“你懂的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嗯……?那蛇是毒蛇嗎?一朝被蛇咬,一朝不就被毒死了嗎?”南子慕不知道這是句俗語,于是和林紀文辯駁了起來。
“……”林紀文心想,若說眼前這位是誰派來的奸細,那這智商也忒低了吧?或許他是在扮豬吃老虎?他斂了斂神,笑道:“哈哈,哥兒可真有趣。”
南子慕:“我沒在開玩笑。”
他又問了一句:“那蛇是毒蛇嗎?”
林紀文:扮豬吃老虎?這他媽看上去就是只真豬!
藏在床底下的宋辭将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心裏突然就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心驚肉跳。這聲音,以及說話方式,都和只比他大一歲的那位親哥一模一樣。
他小心翼翼地偷窺了一眼,發現他們的樣貌是大相徑庭,完全找不出相似之處。宋辭一口氣還沒吐出來,卻又噎了回去,他摸了摸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內心複雜。
如若這位林紀文同他一樣,也帶了一副面具呢?
這個想法剛剛冒出個角,便被宋辭否決了,他心道:不可能,絕不可能是他。
他們一家子都好吃懶做,連官都不願意當,每天渾渾噩噩過日子,怎麽可能做出謀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