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琴棋陣故人心

衆人安排妥當,玄漠身影化作一道光芒消失,想必是攜着夢汐之魂去了鬼界,肆塵被留在房中休息,由陌言照料,天楚與雪涯則各自準備去了,離沐天沒什麽好準備的,此時走到院落間,站在院中那一株傲雪盛開的紅梅樹下若有所思地望天,雲雪晴也同樣兩手空空,除了身背的月禦劍外,沒什麽東西可備,她可不像離沐天願意在外面吹冷風,索性便獨自站在大殿角落,等着衆人。

不一會,她看到天楚從內室間大步走出,依舊是一身深赤色、如同燃燒火焰般的長戰袍,英氣逼人。此時又見他走到大殿中央,随手拔了那柄立在殿上的神兵純陽離火刃,然後走到大殿內側那處盛放天翎印和那把冰藍色神劍的案臺前。緊接着,她竟然看到天楚又在對着那柄劍說話,他說的是:“我去一趟鈞天城,找墨堂神君問問昆侖鏡的事,就是七百年前那次布下棋局琴陣讓我們破解的人,還記得麽?我去去就回。”

言罷他轉身要走,卻在堪堪走出兩步後又突然頓住,轉回身來,就像是受到了什麽召喚似得,重又回到那案臺邊,向那靜靜躺在架子上的長劍道:“怎麽,你也想去?也好,說來咱們很久沒一塊出門了。”言罷,他竟右手前伸,略略掀開袍袖,手中一片清光驟然而生,那把劍就像是忽然有了靈性般,竟然緩緩升起,劍身彎曲,竟如柔軟布帛般一下子纏繞在他戰袍的右手腕甲之上,他将袍袖緩緩放下,任誰也看不出那裏藏了把劍。

雲雪晴看着他做完這些事後,才提着純陽離火刃大步出門,徒留一個義無反顧英姿豪邁的背影。她覺得一陣脊背發涼毛骨悚然,難道說這空寂的大殿內,除了他們幾個,還有一個不曾出現過的人存在?她不由得深深打了一個寒戰,思索間,身後雪涯依舊一襲猶如水墨畫般的雪衣青絲徐徐走上前來,聲音泠泠清淡:“那是翎溪的劍。”

翎溪……她默念着這兩個字,一邊想着剛才被天楚揣走的那把劍,擡頭時穿過那寬敞的大門已看到天楚和離沐天在外等候。“走吧。”雪涯輕輕說着,微微一笑,從她身邊走了上去,她收回紛亂的思緒,連忙跟上。

這一路有天楚駕雲而飛,也沒輪到她操心,有心想八卦一下這位神界第一戰神的情史,又不能當着人家的面八卦,于是也只好暫且作罷,一路無所事事悠哉悠哉地坐在雲頭,這一趟行程走了很久,直到她已經打了三次瞌睡,甚至天色也灰蒙蒙地暗了下來,才見天楚緩緩降下雲端。

這裏,是神界的西荒。西荒鈞天城,是墨堂神君的封地。

曾經在幻境中所見的鈞天城,竟與現實別無二致,她驚嘆之餘,越來越覺得接近了真相的精髓。只是她沒能看到整個鈞天城原貌的樣子,因為天楚落下雲端的地點,已是鈞天城內墨堂修煉的龍淵殿。龍淵殿恢弘壯闊,雖地處西荒邊塞,卻絲毫不亞于神界其他宮闕,即使是那空空如也的院落,也隐隐透着一種凜然的魄力。見天楚與雪涯并肩走在前面,她便與離沐天并肩在後,一行四人在這院落門口停下腳步。

起初雲雪晴還在詫異為何不直接自報家門入院去尋墨堂,直到側了側身子隔過天楚的肩膀她才看到,就在這座偌大庭院當中,竟然仙雲缭繞,幡旗四起,竟像是一座玄妙大陣。詫異了一會,未等四人開口,就在前方大殿內茫遠不知處的地方,竟遠遠飄來一陣清朗男聲:“天楚,你終于來了。”

“你知道我會來?”天楚不動聲色反問。

“五百年了,我知你遲早會來。”裏面的聲音又起。

天楚想了想,大步踏進院門,笑道:“墨堂,算起來你這一閉關,就閉了五百年,五百年後的今天,你就是這麽接待來客麽?”言罷,還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院中的陣仗。

殿中墨堂神君的聲音再次遙遙飄來:“呵……不尋點有趣的事,怎麽留得住天楚你這稀客,猶記得上次你破我的琴棋大陣輕而易舉,此番再來試試如何?唔……時過境遷,連身邊人都換了,果然是歲月無情啊……”

這番嘆息之聲響罷,雲雪晴微一錯愕,正在思索“身邊人”的含義,想了一會,覺得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不肯路面的墨堂神君指的可能是雪涯。顯然,天楚也不是傻子,扭頭看了看雪涯,又向着那空曠院落內的大殿方向解釋道:“雪涯是我妹妹。”

殿中人似乎沉默了一會,半晌才頗具玩味般地道:“雪涯神女……我若沒猜錯,該是容萱神女的千金吧,呵……天楚,我記得一千五百年前見到你和容萱神女一路時,曾對我說,容萱神女是你的姐姐……”

“額……”天楚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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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雪晴與離沐天相互對望一眼,險些笑出聲來,有生之年能見到神界第一戰神被人噎得說不出話來,這簡直要比觀賞一場曠世奇戰還絕妙。

當然,作為一名同樣風流的神仙,墨堂神君并不期待天楚給予什麽解釋,只停頓了那麽一刻,悠悠語聲又已遠遠飄來:“不過上次助你破陣的人,并非容萱神女,亦非雪涯姑娘,如今你可要帶着你的新同伴再來一次麽?”

并非容萱神女,亦非雪涯姑娘?她心中略略詫異,看來天楚長年以來的作戰夥伴并非雪涯。然而未及細想,天楚手中純陽離火刃已然散發出更熾烈的火光,笑道:“雕蟲小技,何足挂齒。”言罷再次踏上一步。

與此同時,雪涯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瑤琴,霞光四溢,瀾影漫天,她緩緩上前,與天楚并肩,神界的風吹動她雪白的衣裙,亭亭玉立,仙姿飄逸。雲雪晴靜靜地看着前方這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天楚與雪涯,一赤色戰袍,一皓雪素衣,一紅一白,傲然而立,舉手擡足間有着令人欣羨的默契。

忽然間,院落中那些幡旗竟像是被什麽操控着一般,徑自移動起來,所變化之位像是按照什麽陣法一般,移動之時還伴着隆隆風雷之聲。天楚眉間微蹙,提刀當先一步便跨入院中,手中純陽離火刃猶如一道吐火的長龍,與那幡旗周旋拼殺。與此同時,雪涯懷中抱琴,在那院落的一席如茵碧草上坐下,纖纖玉指撥動琴弦,剎那間琴音缭繞,竟像是隐隐指領着陣法招式。

天楚的刀,便應和這琴音,在那些幡旗中穿梭,猶如一幅絕美畫卷。

過了許久,直到那些幡旗終于七零八落歪在一旁時,琴音漸止,天楚橫刀在手,身旁的雪涯也緩緩起身,依舊懷中抱琴,溫婉俏麗。前方的大殿中,墨堂神君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卻是帶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天楚,遙想七百年前你身邊那位神君的琴音,穿梭千年歲月至今難以忘懷。不過以雪涯姑娘的資歷,琴技也屬造詣匪淺了,實在佩服。”

雲雪晴不知為何,總覺得墨堂神君話中之意太深,深得令人難以理解,似乎總在有意無意間提起天楚原先的一位搭檔神仙,而對雪涯的評價明顯是“還不夠格,勉強也還湊合”的意味。不過眼下情況來不及多想,不知在殿中不肯現身的墨堂神君又做了怎樣的法術,這偌大的院落中陡然現出一塊巨大棋盤,猶如屏風般伫立于前,盤上黑白子錯落有致,俨然一副棋局。

天楚收刀,望着那棋局,似是想起什麽往事般,怔怔出神。

墨堂神君的聲音又已想起:“還是老規矩,天楚,這盤棋應該難不倒你。”

天楚忽然輕笑,只是那笑中帶着一絲令人參不透的蒼涼,“我并不擅長棋藝,若是五百年前,倒是可借他人之手與你一搏,如今斯人已逝,你又不是不知。”

“他人?”墨堂神君的笑依舊清清朗朗,玩味般沉思片刻,一字字道:“這句他人說得好不情願,倒像說外人似的,要我看那可絕不是外人吧?”

“不錯,是內人。”天楚爽朗一笑,墨堂神君既然饒有興致,那麽他就陪他玩到底。

似乎墨堂神君也越發覺得有意思了,聲音再次飄飄傳來,“我不管你那內人如今還在不在,眼下的棋局,可是交在你手上了。”

天楚不答,目光忽明忽暗,一時心中所想難測。似乎局面一下子陷入了僵持,直到一路無話的離沐天負手上前,“自入神界來,得諸多神君佑護,在下還不曾為各位上神出過一分力,這局棋,不才交給在下便是。”言罷他手焚陽出鞘,一剎那的火光竟猶如純陽離火刃般熾烈,火光起處,在那棋盤上落下一子。天楚扭頭,定定看着那落棋的氣勢,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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