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魔亦有情心亦真

雲雪晴覺得掌門師兄此舉有那麽一點點任性的味道，畢竟用三天時間就操縱焚陽月禦雙劍來打開昆侖鏡的封印，聽上去總覺得不太靠譜，甚至她覺得既然鏡幻城崩塌，龍七公主和魔尊大人相繼覺醒，那麽就算不用月禦焚陽開啓昆侖鏡的封印，魔尊大人也會自己打開它的吧，只是不曉得那位魔尊大人會不會一發怒把昆侖鏡給毀了，或許這才是掌門師兄擔憂的。但不管怎麽說，即使離沐天焚陽在手，早已谙熟禦劍之術，可那月禦劍在自己手裏，發揮的作用比一塊破鐵實在強不了多少，要說操控月禦的法術，抱歉……那是前世學的了，她早已快忘了個幹淨，三天抱佛腳，真的管用麽？

無論怎樣，掌門師兄的命令還是得遵從，在與離沐天一同被送入那間專門為焚陽月禦所建的密室時，她微微仰起頭，驀然有種視死如歸的悲壯。

好在身邊還有那個墨色長衫的男子相伴，她與他默契地相互對望一眼，并肩默默走進那間密室。踏入密室的剎那，她瞬間明白了什麽叫做冰火兩重天。整個密室不大，卻是一個圓形，中間以太極圖案切成兩部分，一部分四壁堅冰，寒氣迫人，另一部分卻是烈焰四起，熱浪撲面而來。她一下子明白了，自己該往那寒冰鑄成的半邊密室去修煉月禦，而離沐天該往那火焰般的境地去修煉焚陽。

“師傅，這個修煉的結果是你凍僵了，我中暑了……”離沐天淡淡掃視一眼不大的空間，竟然還饒有興致地開起玩笑。

她徘徊在寒冰鑄成的那半間密室，隔着那一層薄薄的冰牆觀望對面的男子，竟然莫名地覺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寧靜，于是輕笑：“倘若不是戰事在即，即使在這別有洞天的地方修煉個十年八年，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十年八年……若沒人送飯，師傅你還好，我會餓死……”離沐天一笑，徑自大步走向火焰那半邊密室。

她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沉下心來，将月禦劍放置在那冰磚之上，心中默念着進來之前記好的心法，竟有那麽好長一會功夫，心不在焉。

沒錯，她的心并不在修煉上，而是在對面那個若隐若現冰壁後的黑衣男子身上，只是此刻她還不知道，這短短三日的聚首，幾乎成了這一生之中少有的難以磨滅記憶，因為在即将到來的那一場驚天動地大戰後，命運一下子變得再難掌控。

這三日來忙于修煉的緣故，其實兩人甚少說話，頂多是休息時候離沐天調笑幾句，誰都知道這一場戰争的事關重大，不敢怠慢。然而就是這樣默默無言的修煉，卻讓她心中感慨破多，至于感慨了些什麽，一時也說不清，她只知自己幾乎從未有過這樣安然沉靜的時間來旁若無人地想着他，念着他。

不知是四周太過安靜，還是那心法本身就太過攝人心魂，三日來的潛心修煉，她似乎覺得這不僅僅是在修煉禦劍之術，而是把前世今生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記憶一股腦地又重過了一遍，甚至她認為自己再也不會有這樣沉靜的心态，來花費整塊的時間來全心全意想着一個人。

這就導致三日不吃不喝的修煉時光，她一點也不覺得度日如年，甚至有種将一切事情都想開了淡然了的心态，因而當三日修煉結束出關時，她反而一掃疲憊之态，隐隐有種超然萬物的法喜充滿。相比之下，離沐天神情間就略顯憔悴了，畢竟凡人體質與仙妖不同，三日刻苦修煉下來于身體損耗還是相當大的，不過好在憑着他與生俱來對焚陽的掌控之法，這一番修煉兩人也算是功德圓滿，當然，最主要的是他覺得自己與她的心似乎又靠近了那麽一些。

出乎意料的事，當他攜着她的手在衆弟子的引領下來到前山議事堂前那一片平坦空地時，意外地看到蘇逸風、尹情俠、陸潇青三人正與對面的一個白衣男子說着話，而更意外的是，那輕袍緩帶、白衣飄飄的絕美男子，赫然竟是在歸夢界便一別不見的夢貘族王風絮。

風絮竟會現身在長白山！雲雪晴詫異得連月禦都差點抛了出去，她一下子想起當初在歸夢界時，曾見天山派攻打歸夢界，是由于查出風絮與昆侖鏡甚至魔尊有着難解的關聯，如今看來，那傳聞多半屬實。

她拉着離沐天匆匆跑上前來，知道這樣接見來客的場合也沒有自己說話的份，于是只是遠遠地向風絮行了一禮，便規規矩矩地站到掌門師兄身後。風絮亦隔空向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接着繼續與蘇逸風等人交談。

而就是從這交談中，她幾乎獲悉了打死也不敢相信的隐秘。

“閣下之意是我們進入那鏡幻城并非偶然？”蘇逸風繼續先前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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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絮淡淡掃了一眼面前衆人，微微點頭：“不錯，五百年來我一直尋找能夠開啓昆侖鏡，解開魔尊封印之法，直到那時我方領悟，便是有人進入鏡幻城，成為鏡幻城中衆人的傀儡，替鏡幻城主人完成心願，方得以使鏡幻城坍塌，魔尊覺醒。”

“……這麽說，是你把我們送進鏡幻城的？”蘇逸風沉吟片刻，問。

“不錯。”風絮微微仰頭，坦蕩承認：“如你所知，魔尊是我昔年至交，只是魔尊覺醒昆侖鏡現世造成你們人界的這場戰争，卻是我始料未及。”

蘇逸風凝眉半晌，眉目間忽然染上一抹暗藏深意的淺笑，道：“想必閣下不僅對魔尊，甚至對龍七公主也十分了解，竟能查明令昆侖鏡開啓、魔尊覺醒的關鍵所在，是實現鏡幻城主人龍七公主的心願。”

雲雪晴微微一怔，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掌門師兄竟能從這煩亂紛雜的人物關系中抓到風絮與龍七公主敖若潇之間的微妙聯系。這一點不只是她，原本其他人也始料不及。

然而更加出乎意料的是，風絮竟然微微笑了，那笑容似乎比蘇逸風更加雲淡風輕，然後定定對上他的目光，一字字道：“我并不認識龍七公主。”

“那你如何了解她作為鏡幻城主人的心願？”陸潇青雙眉微蹙，反問。

“鏡幻城主人？”這回輪到風絮微微揚眉疑惑了，片刻略略搖頭，“鏡幻城主人并不是龍七公主啊，我有說過她是締造這鏡幻城夢境的主人嗎？”

雲雪晴幾乎驚訝得掩住了口，她破費心力地完成了龍七公主敖若潇的心願，如今竟然得知鏡幻城的主人并不是敖若潇，這比聽了什麽驚世駭俗的言論還要讓人心驚。

風絮卻像是在敘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一般，道：“鏡幻城中的種種跡象，确實是按照龍七公主的心願設計，可締造出這鏡幻城的主人，卻不是她，而是魔尊清凜。”

魔尊清凜！

聽到這四個字時，雲雪晴覺得自己的心沒來由的震了一下，恍然間發覺，原來自己先前的種種推斷都徹底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得沒邊了，想起在神界時，墨堂神君曾言，鏡幻城主人敖若潇的心願達成，鏡幻城便會坍塌，此後敖若潇醒來，而後與敖若潇同樣受了昆侖鏡靈氣所傷的魔尊也會覺醒。

如今看來，整條線索都徹底反了，倘若風絮所言屬實，那該是鏡幻城主人魔尊的心願達成，鏡幻城便會坍塌，此後魔尊醒來，而與魔尊同樣受了昆侖鏡靈氣所傷的敖若潇也會覺醒。而今只不過由于種種原因，在神界良好環境中的敖若潇比封印在長白山天池之地的魔尊先行醒來罷了，或者說早在鏡幻城坍塌的那一刻，魔尊已先于敖若潇覺醒，只不過由于昆侖鏡的鎮壓，一時還無法現世罷了。

只是這一切，或許連墨堂神君這個始作俑者都不知道，沒錯，他隐隐覺得墨堂神君絕不會知道那鏡幻城的主人是魔尊清凜而并非敖若潇。

果然，下一刻便聽到風絮長長的嘆息：“只可惜魔尊即使被封印于昆侖鏡，念念不忘的還是龍七公主的心願，他于龍七公主之情，那個龍族的什麽神君又哪裏比得上。”

她微微一怔，随即明白風絮這句話實則說得再明白不過了，而且對墨堂神君似乎頗有微辭。想想也是，在那鏡幻城中，龍七公主敖若潇對墨堂神君求而不得的情愫人盡皆知，可如今看來，那暗藏在背後，甚至連敖若潇自己都未必明了的另一層情愫，就那樣微妙而執着地存在着，堅不可摧。

沒錯，那是魔尊清凜對敖若潇的情愫。

那情愫并非如潇灑洋溢的敖若潇那般熾烈，卻深深埋藏在歲月無痕的蹤跡裏，致使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颠覆六界蒼生的魔尊即使在自身被封印的那一刻，還凝聚最後的靈力，幻化出那個鏡幻城，來替他心愛的姑娘完成心願，即使那心願是看着她與自己的敵人雙宿雙飛。

她忽然覺得這實則是個有血有肉的魔尊，她從未見過這位魔尊，甚至極少聽說他的言行，可如今看來，即使他是個喪心病狂殺伐六界大魔頭，他卻依然有情。這位魔尊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越來越讓她琢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