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楚子嚴一把抓住她,将她下滑的身子穩住,心顫了顫:“你還是回去吧,我去找他!”
甄柔借着他的守站起身,臉上看不清是雨還是淚:“你不用管我,先走,去找他。”
楚子嚴見她這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麽,把她扔在後面是不可能的,兩手扶着她的胳膊往山頂走去。
終于到了山頂,他們三個人在這裏喊過叫過的地方。
雨幕之中,往日的青翠渾然不見,一地的荒蕪浸滿了雨水。隔着厚厚的雨簾,實在是看不到人的影子,甄柔心慌亂成一片,一步步朝那一次他們坐過的大石塊走過去。
方冕呆呆的坐在那裏,頂上的石頭為他着去了一些雨水,但還是有不少随着風浸濕了他的臉和身子。平日嚣張的往上豎起的頭發現在軟軟的趴向一側,臉上也是一道道,表情麻木而怆然,像一墩僵化了的雕塑。
衣襟被浸濕,露出包紮的紗布,浸出鮮豔的紅色,一道道的,觸目驚心。
甄柔心疼的像是揪在一起,被人狠狠的抓着。她慢慢上前,将雨衣脫下來,環住他的身子,抱住他:“還有我在,我陪着你。你想哭,我也陪着你哭。”
方冕慢慢擡起頭,看着一臉擔憂的楚子嚴,又看着懷裏的甄柔,慢慢彎起嘴角,眼角大顆大顆的淚滾落在她的脖頸:“小柔,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
方冕回到家就發起了高燒,躺在床上一動也動不了。
方季安沒有回來,打電話打不通。劉嫂年紀又大,楚子嚴冒雨去門診部買了退燒藥給他服下,甄柔看時間也不早了,就讓他回家,自己守在一旁照顧他。
劉嫂更是急,在一旁看着看着就摸了淚,甄柔實在是不忍心,就讓她下去給方冕熬點粥,醒來的時候可以吃點。
額頭上的毛巾已經換了六七次,可是溫度還是一點沒退。
如果我早遇到你,一定不會讓你這麽難過。
她看着他殷紅一片的臉龐和炙熱的溫度,伸手撫摸着,心揪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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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冕迷迷糊糊間似乎看到了一個身影,那麽熟悉,在自己每次生病的時候陪在身邊忙裏忙外,柔軟的手貼在自己額頭,溫暖的懷抱将自己環繞。
他心頭一軟,低低的叫了出來:“媽??????”
甄柔正在擰着毛巾,淅淅瀝瀝的水聲讓她聽的模糊,她一愣,停住動作,他低低的聲音再次傳來:“媽??????我想你???
;???”
她的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滴落在水盆裏,回過頭,他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皺着,雙頰一片紅,上半身因為體熱而從被子裏掙了出來。
她将他額頭上的毛巾換下來,涼涼的手貼在他的臉頰:“乖,沒事了,睡一覺就好了。”
方冕熱燙的手順着握住她的手,放在臉頰一側輕輕摩挲着,眼角劃出一道瑩亮的淚痕:“媽??????別走??????”
甄柔一手捂住嘴,忍住嗚咽:“我不走??????永遠陪着你。”
他滿意的笑了,如翼的睫毛顫了顫,又沉沉睡過去。
她将他的手放進被子裏,掖好被角,将手輕輕抽出來。
拿過一條幹毛巾,将他兩鬓的汗擦幹淨,又換了條毛巾。
反複擰了幾次,他額頭上的溫度才算是有所下降。
“甄柔??????”沙啞的嗓音還帶着濃濃的鼻音,像是浪濤滾過的沙灘,方冕努力的睜開眼,擡眼就是那個一臉笑意的人。
甄柔見他醒了,終于松了一口氣,将他慢慢扶起來倚在床上。起身到樓下端了一碗早就讓劉嫂熬好的粥。
劉嫂見他醒來,一顆心回歸了大半,回頭就要跟菩薩上香,感謝菩薩的庇佑。
甄柔笑笑,将粥端給方冕。
方冕現在什麽胃口都沒有,看着半碗多的粥,搖了搖頭。
甄柔小心的舀了一勺:“不就算不想吃也得吃一點,你發燒這麽久,會傷到胃的。”
方冕無力的擡了擡眼,張開了嘴。
甄柔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喂進他嘴裏:“小心點哦。”
一碗粥喝了一半,方冕擺了擺手,她将碗放在桌子上,拿紙巾擦了擦他的嘴角。
扶他躺下,她替他掖了掖被角:“睡一覺就好了。”
方冕嘟嘴:“睡不着。”
甄柔難得見他孩子一樣的表情,好笑的坐在他身邊:“那我陪着你,等你睡着我再走。”
方冕抓着她的手放在胸口,像是抱着什麽珍貴的玩具,滿足的閉上了眼:“這樣就睡着了。”
甄柔揚起嘴角,另一只手輕輕拍着他的肩膀。
就在他以為他已經睡着的時候,他又睜開了眼,一臉委屈:“還是睡不着。”
“那就數綿羊吧,一只一只的數,數到一千就睡着了。”
他一愣,長長的睫毛掩住幽深的雙眸,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沙啞
:“以前我睡不着的時候我媽也這麽對我說,數到一千,我就睡着了,再睜開眼她就會出現了。”他頓了頓,睜開眼,閉上,再睜開:“可是每晚我都數綿羊,數到綿羊跑了,我媽再也不回來了。”
甄柔愣,抿着嘴:“綿羊不會跑,你媽媽會守着你的,我也會守着你。”
方冕滿意的閉上眼:“對,我還有你。”
方冕這次倒是很快就睡着了,甄柔将他的手放進被子,在他額頭輕輕印下一吻:“晚安。”
☆、番外
“穆舒,穆舒!”小小少年的身影追上前方清秀女孩的步伐,還帶着些稚嫩的聲音已經初現男子的磁性。
穆舒被擋住去路,不由得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幹嘛擋着我?”
吳承宇一臉笑意:“我叫了你好幾聲了,為什麽不理我?你最近也都不再理睬我。”
穆舒冷哼一聲:“因為你沒良心!”
“我怎麽沒良心了?”
“孫嬸家的小黃是你弄到臭水溝裏悶死的,我看到了,你還不承認。”
吳承宇臉色一變:“怎麽會,你肯定是看錯了。”
“你少在這裝無辜,我算是看清你的本質了,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像你這種人,不配!”穆舒說完,橫了他一眼,走過去。
吳承宇帽檐下的臉隐晦莫名,嘴角斜上一側,深深地勾起。
*******
“方冕哥哥。”穆舒清脆的聲音傳來。
“穆舒,你在這做什麽?”方冕從秋千上跳下來,雙手插在口袋裏,嘴角彎起,兩眼咪咪。
“沒啊。”穆舒坐在秋千上,搖晃着起伏,夕陽在她精致的小臉上撒了一層金紗,“我生日的時候,你為什麽讓吳承宇坐在我身邊?”
方冕輕輕推着她,挑眉:“不一樣嗎?”
穆舒瞪眼:“當然不一樣,我讨厭他,虛僞!”
方冕哭笑不得,心想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又發作了,不知道吳承宇是怎麽得罪她了。剛想開口,吳承宇的聲音傳來:“在玩什麽呢?”
穆舒臉一變,就要從秋千上下來,方冕伸手摁住她,眉頭皺了皺。
穆舒瞪了前來的身影一眼,別過臉去。
吳承宇走向前來,看着兩人的姿勢,眸中精光一閃,很快又掩去:“我們準備去爬山,一起吧?”
穆舒直覺得想皺眉,方冕已經笑着答應:“好啊,一起去。”
穆舒拉拉他的袖子,眼神透露着不情願。
方冕笑着安撫她,吳承宇朝他們擺擺手:“我還有事,先回家了,你們玩,記得到時候一定到啊。”
“知道了。”方冕看着他離去的身影,回頭看穆舒,“你最近怎麽了?他哪裏得罪你了?”
“他??????”穆舒咬了咬唇,“說了你也不會信,你眼裏除了他還有誰?什麽時候被他賣了都不知道!”她跳下秋千,瞪他一眼,跺跺腳,轉身離去。
方冕看着離去的背影,撓了撓頭,這丫頭,又發什麽瘋呢?
到了登山那天,幾個人等在那裏,穆舒還是沒有出現,方冕看着吳承宇身旁兩個男生的臉色,暗暗着急,跟他說了一聲就去穆舒家裏把他拖了出來。
穆舒見了吳承宇一臉的不情願,礙于方冕在不好發作,只是一路上誰都不搭理。
他們都見慣了
她時不時的大小姐脾氣,也沒多在意。
上了山,穆舒扯着方冕走在後邊,吳承宇和另外兩個男孩在前面開路。
這座山在這個地方挺有名氣,不過山連着山,太過深幽,除了果農,很少有人上去。方冕和穆舒都是第一次來,不免有些新奇。
九月份天氣,山上的栗子已經結了果,一個個的栗蓬圈起來的小刺猬,毛茸茸的挂在枝頭。
走到山半腰的時候,吳承宇叫住方冕:“你們先走吧,順着這條路直走,看到那棵大楊樹了嗎?在山頂上那棵,到那裏等我們就行了。我們去撿一些掉在地上的栗子和幹樹枝,待會就可以燒了吃了。”
穆舒正好不願意和他們一起,二話不說就拉着方冕走,方冕還想說跟他們一起去,就已經被穆舒拉出去好遠了。
他歉意的回頭,迎上吳承宇一臉優雅神色莫名的笑意。
順着小路朝那棵大楊樹走去,穆舒一臉不樂意,又說不出什麽不好來,耷拉着臉走在前面。
快到大白楊的時候,那裏有一條很窄的路,雖然很短,但是那一塊路上長了很多長長的草,幹黃一片,卻是異常的滑,踩一下滑一下,一不小心就會摔下去。
路的下面是一個斜坡,滿是這種草,再下面就是一些枯樹。
方冕好幾次都踩到,身子止不住的傾斜,看着身前的身影,不由得擔心:“悠着點,別摔着了。”
穆舒回頭看他一眼,沒說話,繼續往前走去。
方冕看她還是氣鼓鼓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煩躁,可是看到她小小的身子不小心斜了一下,卻還是忍不住擔心。
伸手拉過她,他口氣有些沖:“你有完沒完?他到底有哪裏得罪你了,你一路上話不說一句,耷拉個臉。”
穆舒哪裏見他這樣跟自己說過話,一惱:“我就是沒完了,怎麽樣!你什麽都向着他,管我幹什麽!”她使勁抽出自己的手,往上一甩。
方冕本來就急着去拉她,身子半傾斜,被她這麽一帶,身子不穩,一腳踩在那種草上,跐溜一聲,滑了下去。
方冕一驚,迅速抓着身子下的東西,企圖止住下滑的趨勢,可是那種草很容易斷,他還是直直的跌落下去,砰的一聲,掉了下去。
穆舒吓得大叫。
方冕只覺得雙腿一陣疼痛,腦袋不知道磕在什麽地方,一陣暈眩。好不容易睜開眼,擡頭望去,身邊全是那種草。
原來自己掉進了一個大坑,他竟然不知道,那些草的下面是這樣一個大坑,比他還高一倍。
穆舒在上面急的直叫,他站起身子,往坑壁靠了靠,正好能看到她:“我沒事。”
穆舒看到他,終于放下心來,撫着胸口,眼淚直直的掉下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方冕最見不了女生哭,火氣也消散了不少:“
沒事,吳承宇來了就把我就出去了。你別哭了。”跟她說話的空,他順便試了試,坑壁周圍的泥土很軟,一捏就簌簌的掉下來,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沒法上去。
“可惜了,你還是老老實實在裏面呆着吧。”吳承宇的聲音不高不低的傳過來,他身旁的兩個男生也是一臉嘲諷。
方冕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你說什麽?”
“我說,你還是老老實實呆在裏面吧,我本來害怕你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掉進去,現在不擔心了。”吳承宇優雅的笑容終于瓦解,兩眼滿是譏諷:“傻瓜就是傻瓜,連穆舒都知道我已經不再拿你當朋友了,你竟然還傻不拉幾的相信我。我今天真該謝謝你,送給我這麽好的一個機會。”
穆舒氣的罵他,他一點也不在意,依舊是笑意盈盈,不過雙眸卻是寒冷一片。他示意另外兩個人捉住不住亂撲棱的穆舒:“今天她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你給的,所以,你要好好地看着。”
方冕愣住,站在地下,眼睜睜的看着吳承宇将穆舒的衣服撕碎,再狠狠的占有。
穆舒那絕望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他顫抖着身子,聽着耳邊她慘烈的哭叫和吳承宇譏諷的嘲笑,在底下像個困獸一樣吼叫,甚至跪下來求他住手,求他饒了穆舒,卻什麽用都沒有。
他一拳一拳的捶打向坑壁,連打破了手滿是血都不管不顧。
那一幕,像是一根針一樣刺進了他的胸口,一點一點,慢慢的加深,讓他窒息,讓他恨得想殺了自己。
吳承宇将穆舒扔進大坑,整理好衣服:“就算是有人來救你們,看到這幅場景,也只會說是你方冕做的好事。這樣不知好歹的女人,你留着慢慢品嘗吧。”
穆舒的聲音已經嘶啞,發瘋似的捶打着旁邊的泥土,将頭猛地往坑壁上撞,方冕将她困在懷裏,低聲哄着她,避免她再傷害自己,沾滿血的雙手将自己的衣服脫下來遮住穆舒抽搐的身子。
擡頭看着一臉諷刺的吳承宇,他像是被噎住,顫抖着說不出話來,好半天後,正當吳承宇以為他不會在說什麽的時候,他低低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嘶啞的聲音傳來,一字一句,極輕極輕:“不要讓我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