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将一身的雪花拍落,楚子嚴吐了口氣走進屋子,環顧四周,沒見到甄柔,疑惑的問坐在沙發的兩人:“甄柔姐呢?”

“在書房擦那兩盆仙人掌,擦了一下午了,中午飯都沒吃。”蘇瑾航瞟他一眼,涼涼的答道。

楚子嚴朝着書房的方向看過去,眉頭緊緊的鎖了起來。

那盆仙人掌,方冕帶在身旁整整八年,出現的頻率和在夢中叫小柔的頻率旗鼓相當,他們又怎麽會不知道這其中的含義?

将一身寒氣的大衣扔到蘇瑾航腿上,趁他還沒來得及蹦起來揍他,楚子嚴擡腿上了二樓。

蘇瑾航對甄柔一向沒有好感,不能說是讨厭,只不過他總覺得一個大男人為了一女人要死要活不值得,連帶着對甄柔也喜歡不起來。

如今方冕安危不知,其中還有這女人一半的原因,他哪裏還有好心情去和顏悅色。

書房的門虛掩着,楚子嚴敲了敲,沒有回應,索性單手推了開,剛進門,一陣冷風就吹了過來,饒是久經風霜,他後背也起了一片疙瘩。

翻飛的藍色窗簾旁,伫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背影太過默哀,仿佛風化千百年的雕塑,一動不動,壓得他險險透不過氣來。要不是還有長發與窗簾纏繞,他定會相信她已經沒有了生命。

他不敢觸動,似乎,只要輕輕一碰,她就會随風消散。

停頓了許久,許久才回過神,他一個箭步走上前,将窗子拉上:“甄柔姐。”

甄柔側臉看着他,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臉上,臉頰骨頭突出,瘦的讓人心疼,卻還是慢慢綻開一個微笑,開口一片晦澀沙啞:“子嚴,你回來了。”

楚子嚴将她拉離窗前,手碰到她的手腕,一陣刺骨的涼,而她卻渾然未覺,直愣愣的跟着他往下走。

下樓,毛溉正好進門來,跟沙發上的兩人打招呼:“鄭律師來了。”

甄柔看向門口,一個男人擡腿進來,回身閉門,灰色的大衣,身材修長,要不是毛溉早說過是鄭律師,她還以為是等的那個人。

饒是這樣,她還是微微失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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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回過頭來,正好跟她視線對上,兩人都愣了住,鄭浩然眉頭挑了一下,笑着沖她點點頭,一手摸着下巴,笑的詭異:“原來如此。”

楚子嚴跟蘇瑾航對視了一眼,看兩人:“你們認識?”

鄭浩然在沙發上坐下,接過蘇瑾航遞過來的一杯茶,噙了一口:“嗯,相過親。”

這下連一旁的聶容羲都吸引過來,三雙眼睛齊刷刷盯着鄭浩然看。

鄭浩然又噙了一口,眉頭一挑:“怎麽了?只是喝了杯咖啡而已,而且一杯沒完就被方冕打斷拆散了。”

楚子嚴一臉八卦:“被方冕打斷?過程鐵定有意思,他是不是揍了你八十拳?”

鄭浩然一口茶沒喝進去,

差點吐出來,臉上浮現出不自然的嫣紅:“好歹我也練過,怎麽這麽慫!”

聶容羲淡淡開口:“據說你最近喜事将近,應該跟這件事脫不了關系吧。”

蘇瑾航反應也是快,接着加了句:“不會你那分手多年的女朋友是方冕找回來的吧?”而且還是直接進了現場。

楚子嚴拉着長音:“哦~”

這下子鄭浩然口裏的茶是徹底噴了出來,一陣幹咳之後,惡狠狠的吼:“你們等我來就是為了調侃我嗎?”

客廳裏的氣氛微微一滞。

聶容羲茶杯一放:“老二的事怎麽樣了?”

鄭浩然正色:“不好辦。”

蘇瑾航眉頭一皺:“怎麽說?”

“證據找不到,始終沒有辦法脫罪。而且,不只有一家公司報道這件事,弄得沸沸揚揚,所有的網絡,媒體都在宣揚這件事,這種事情,越大越不好收拾。我看過力帆給的資料,恐怕這件事沒我們想的那麽簡單,我覺得聶容羲你最好也調動一些人分到這裏來。”

聶容羲沒說話,眉頭微微擰了擰。

鄭浩然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況且這幾年,無論是食品安全還是藥物問題,國家很是重視這一方面的問題,再走老路子恐怕沒那麽容易。有些關系疏不通,我們也不好大張旗鼓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搞動作。如果在開庭前再找不到證據,那麽,恐怕我也回身乏術了。照他的現狀來看,他的程度相當于制假藥,按例是死刑。”

砰!

茶杯從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落開,甄柔連忙蹲下去收拾,邊收拾邊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小心,對不起”

衆人看過去,她一雙手滿是茶葉,食指和中指紅腫一片。

楚子嚴将她拉起來,眉頭緊皺:“甄柔姐,你先別擔心,聽鄭大哥把話說完。”飛腿踹了鄭浩然一腳:“一通氣把話放完,耍什麽半吊子!”

甄柔木木的擡起頭來,求救般的看向鄭浩然。

鄭浩然被她看得心生不忍,也就沒計較楚子嚴的那一腳,連忙開口:“你放心,還有一天沒開庭,我們就有希望。只要找到最初的制藥數據,就能替方冕洗罪。”

甄柔喃喃開口:“也就是說,還是有可能沒救對吧?”

衆人一滞,誰都沒開口,她說的沒錯,就算是這樣,還是有沒救的可能。

“最壞的打算是什麽?”甄柔看着鄭浩然,眼底是一汪靜潭,“所有努力都做完,最壞的打算。”

鄭浩然一愣,慢慢回道:“判刑,十年。”

甄柔點點頭,再點點頭,慢慢站起身走上樓,聲音沙啞的不像話:“我知道了。”走到樓梯口,她頓住,又添了一句,“子嚴,見到方冕,告訴他,我很好,不用擔心。我在家裏等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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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以前,方冕曾經笑言:“要是讓

我布置自己的房子,我絕對不要這種土了吧唧的顏色,我一定會選擇很清雅的圖案配上淡淡的卡其色,那樣才不會顯得單調清冷。”

甄柔最初進他卧室的時候,愣了幾秒,除了窗簾是不變的藍色,被子和床單都是清一色的黑,什麽圖案都沒有。

跟他住在一起的那幾天,她曾經很想笑話他,都因為某些事情打斷。

現在環顧四周,冷冷清清的一件大卧室,她才明白,最重要的那個人不在,有什麽心情有什麽力氣讓它溫暖。

她将臉頰緊緊地貼在枕頭上,聞着興許他還殘留的氣息。

關了燈,她閉上雙眼,卻怎麽都睡不着,腦海裏一遍一遍閃過方冕臨走時的表情和他說過的話。

他捧着她的臉,笑的是那樣的溫暖,眼睛裏閃亮亮的是兩個笑的比哭還難看的自己。

他一字一句,說的那樣堅定:“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

等他回來。

這句撐了她六天的話讓她心口一陣一陣的揪着疼,等,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字落在她頭上,等的那樣煎熬,那樣撕心裂肺。

她難受的閉緊了眼,壓進枕頭裏,将被子蓋過頭頂,身子努力地蜷在一起,慢慢睡過去。

夜半,月上枝頭。

她倏地坐了起來,出了一身的冷汗,望着空洞的前方猛喘粗氣,卻怎麽都記不起到底做了什麽夢,夢到了什麽事,什麽人,只是心口有個地方像是被敲打一樣,不停地震動着,震的疼,震得麻。抓着被子的指頭攪在一起,用盡了力氣,卻抵不過心口的半分。

汗一滴一滴的落下來,拍打在綢絲被上,在寂靜的夜裏發出清晰地聲音。

她張了張嘴,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對着漆黑的半空,委屈的哭了出來:“你騙人。”

他說,無論你什麽時候回頭,我一定站在你身後。

他說,我們要建築一個世界上最幸福最溫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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