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疾馳的賓利在醫院門口打了個彎，刷的一聲停了下來，後座的門沒等車停穩就被猛地推開，蘇瑾航的“別急”還沒出口，某人就抱着甄柔竄了出去。
随後跟來的陳力帆一家子看着車前怔愣的蘇瑾航問道：“方冕呢？”
蘇瑾航合上下巴，擡腿跟了上去：“早進去了，跟鬼似的。”
陳力帆從淩卉手裏把思琴抱過來，另一只手牽過她，大步跟上去。
剛走進大廳，就聽到裏面某人的吼叫：“他媽的趕緊叫人來，都死了！”
拐了個彎，他看到方冕一腳将擺在護士臺的花籃踹倒，仿佛又看到了他從公安局出來聽到甄柔被劫時的模樣，就像一頭被惹怒失了理智的獅子，渾身帶着危險的攻擊性。
陳力帆一陣頭疼，遇到甄柔的事，他平日裏的冷靜和睿智全都不見了。
思琴被方冕的樣子吓壞，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陳力帆連忙将她的頭按在肩膀上，低聲安慰着。
醫院走廊裏的人紛紛露出腦袋看過去，不一會就圍了一小圈，護士和醫生連忙趕過來，一個帶着聽診器的中年男子跑過來，蘇瑾航一手拽住男子的衣領，把他往前帶了一個趔趄：“趕緊的，人要是出事了一萬個你也賠不起！”
男人吓出了一身冷汗，連聲答應着，招招手，兩個護士推過來一張病床将甄柔推進急診室。
陳力帆跟淩卉對了個眼神，連忙走過去，和蘇瑾航站在方冕身側。
一路上，蘇瑾航差點被方冕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毀天滅地的氣場給壓死。有醫生在，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
剛松懈了□子，護士匆匆跑出來，小臉上滿是焦急：“誰是病人家屬，病人醒了過來，怎麽都不讓我們靠近治療，現在正在裏面鬧呢”
話沒說完，一個身影已經撞開門沖了進去。
蘇瑾航和陳力帆對視一眼，眉頭不約而同緊了緊。
方冕剛踏進急診室，就被一個器皿砸在腳下，他擡頭，床上的人兒窩在床頭一臉的抗拒，排斥的推拒着想要靠近的醫生和護士，小臉掩埋在糟亂的長發中看不到什麽表情，只能看出白皙的下巴不住的顫動，嫣紅的嘴唇此刻蒼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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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募得一疼，聽到她醒來的驚喜被心疼沖的一消而散，将醫生和護士趕出去，他輕輕走向前。
視線一直停留在床上縮成一團的人兒，他傾□子，将她顫抖的身子攬住，聲音低沉中夾雜了一絲顫抖：“小柔，不怕，別怕”
甄柔顫抖的身子慢慢停歇下來，方冕雙手緊了緊，将下巴抵在她頭頂：“小柔不怕，你的方冕在這裏，他會一直守着你”
懷裏的身子忽然猛地一僵，将他狠狠推開：“不要，我不要他陪，不要他！”聲嘶力竭，像是避之不疊。
“小柔”
“出去！”
她抗拒他
。
這個認知讓他僵在病床前，雙手慢慢攥緊，卻又不敢有動作，怕驚到她。
初春的陽光帶着些許的清冷，透過薄薄的窗簾映進來，将兩人的剪影拍在一側的牆壁上，一個站立，一個坐卧，一個低首，一個埋頭，一個身形消瘦，一個形神枯槁。
靜默了許久，久到方冕以為就這樣天荒地老。
床上的人已經慢慢安靜下來，神思漸漸清明，緩緩擡起了頭，滿是淚痕的臉上一片乞求：“你走好不好，我想一個人待着，讓我一個人待着。”
對視了許久，方冕終于緩緩點頭，慢慢吐出一個字：“好。”
看着他慢慢轉過身離開的背影，直到急診室的門關上，她壓抑的哭泣終于抑制不住，咬着下唇，空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哭出聲來。
*****
“甄柔怎麽樣？”淩卉看到方冕一臉冰寒的走出來，忍不住問。
方冕擡頭掃了三人一眼，慢慢勾起嘴角：“她不想見我，嫂子，幫我照顧照顧她。”聲音裏滿是無助和乞求。
淩卉點點頭：“我去看看她，放心，不會有事的。”
門關上，蘇瑾航拍了拍方冕的肩：“兄弟。”
方冕擡頭：“我沒事，撐得住。該下地獄的人還沒下去呢，我怎麽也得把他送下去再垮。”
蘇瑾航和陳力帆對視一眼，陳力帆點點頭：“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方冕看向前方的走廊，眯起了眼。
***
手裏的煙忽明忽暗，像極了黑夜裏的眼睛。直到手指傳來一陣刺痛，他才轉頭，原來只剩下煙頭了。
煙頭從手裏滑落，落進一堆小小的煙頭裏，他終于推開門，走進黑暗裏。
床上的人兒似乎已經熟睡，安穩的呼吸在寂靜的夜裏像一股清泉湧進他心田。
他慢慢走近，黑暗裏有一絲月光灑進來，照在床頭的枕邊，映出她蒼白的臉孔和酣睡的容顏。
他慢慢在床邊坐下，輕輕拉過她的手用大手掌包住，黑眸裏一片瑩亮：“小柔”
“記不記得，我們和好之後，你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為什麽我這麽晚才回來。當時我不告訴你，你還生了我的氣。小柔，最開始的時候，是我把你硬拉到我的世界裏的，因為不知道怎麽對待你這個笨蛋，所以硬生生的把你拉進我的世界。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同一個問題，如果當年你沒有遇到我，你是不是就不會這麽受罪？如果我知道我這麽做會讓你受到那些傷害，哪怕全世界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也不會這麽做。所以，我不敢出現在你身邊，我怕我的出現會讓你我重蹈覆轍，讓你再次受傷害。我憑什麽呢？我憑什麽讓你一次又一次的受苦呢？可是，相離抵不過思念，最初離開的那些日子，我意氣用事不肯接受爸爸的幫助，每天活在
追殺趕打之下，到了晚上，想你想的連傷口都覺不出疼來。後來，我憑着販賣的東西賺了點小錢，打電話回去求小姨在你身邊安了私家偵探，讓我在遠方也能知道你的消息。即使我不能陪在你身邊，起碼我可以知道你是怎麽過的，過得好不好。最初的時候，你一個人回家，一個人上課，一個人做所有的事情，我的心就疼的整晚整晚睡不着。想着你對我說過的話，想着你的一颦一笑，想着你就在我身邊握着我的手跟我說‘數着綿羊就睡着了’，想着我對你說的‘以後的每個小年，我都陪你一起過’小柔，我用了八年的時間，自以為有這個能力護你周全，可是，卻再一次讓你陷入囹圄。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是因為覺得虧欠了黃菁菁，你覺得和我在一起幸福是對她的殘忍，我知道你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是怪自己在那個時候放開了手，那不是你的錯，不要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要怪你怪我，哪怕你罵我，怪我，打我也好，別再傷害自己好不好？你這樣，我心疼。我會更加覺得自己沒用，我會覺得自己回來找你把你拉進我的生活是個錯誤。小柔，我知道我也是個傻瓜，比你還傻的傻瓜，我怎麽就把你拖到這個份上了下午我告訴過你，在很久以前，你為我承擔了責任，這一次，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好不好，我是男人，現在是你的丈夫，無論什麽事情，一切有我，一切都由我來承擔。”他輕輕俯身，在他掌心印下一個吻，将她的手放進被子裏，又朝她額心吻了下。
“晚安，寶貝。”
離去的背影分外孤寂，輕輕地叩門響，床上的人眨了眨眼，晶瑩的淚順着眼角滑落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