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北京市海澱區人民法院的名號映入眼簾。仔細讀來，竟然是法院的案件受理通知書。原告人方浣，被告人劉苑。
“劉苑是誰？”方浣問，“這是什麽東西？”
“劉苑是星垂寒野的真實姓名，這是關于劉苑本人及粉絲對你進行網絡攻擊，損害你名譽權的案件受理通知書。”周唯贏說，“這就是我這幾天在做的事情，看懂了麽？”
“我……我沒有想要打官司。”方浣錯愕。
“我想打，行了吧？”周唯贏說，“攤上這種事兒跟他們瞎打嘴架有什麽意思？輸了贏了是割地還是賠款？我拿到對方的真實身份信息，搜集證據和訴訟材料，就算流程我再怎麽清晰，海澱法院我熟的跟我們家後院一樣，我也總得需要時間去做這件事兒吧？你知不知道你的微博上有多少評論和私信？還有發在別人賬號裏的內容？我讓你不要鬧事兒，為的就是争取時間，免得節外生枝。你到好，發那些東西之前怎麽不跟我打個招呼？”
方浣撇嘴：“我……”
“我什麽我？”周唯贏說，“我說話算話，我說了這事兒你別管我給你處理，就絕對不會把你晾在一邊兒受氣。你可以質疑我的人品，但是你不能質疑我的工作态度！昨天晚上你那一出鬧劇，多少同事給你加班擺平？你就沒想過麽？”
“昨天晚上？”方浣腦海中浮現起那些在某一時刻如同空降兵一樣出現，并且推波助瀾的各路大號，驚道，“那些都是你安排的？”
“不！然！呢？”周唯贏質問，“難道你以為你美若天仙萬人迷人家都上趕着來倒貼？”
方浣說：“我就是美若天仙。”
周唯贏想把方浣隔着窗戶扔下去。
方浣不蠢，周唯贏說開之後，他立刻就明白個中操作。只是他心中仍有不忿，周唯贏明明可以提前告訴他，這樣他也不至于生這麽多冤枉氣。他願意主動配合，說不定這件事還有更好的處理辦法。他單打獨鬥習慣了，一時脾氣上來哪兒有時間想那些事情？他只想得到周唯贏騙他敷衍他讨厭他，僅此而已。
周唯贏明顯不想搭理方浣，方浣陷入了左右尴尬的境地，只能小聲說：“你要是早告訴我你的安排……”
“我不想跟你說話，行了吧？”周唯贏靠着桌子，面對方浣說，“你不是也不想看見我麽？”
方浣想發作，轉念再想，若是發作了，周唯贏肯定看他笑話。他笑了笑，走到周唯贏面前，伸手摟住了周唯贏的胳膊，抱在懷裏輕輕晃着，撒嬌一樣地說：“周叔叔我錯了好嘛？這件事算我不對行不行？我給你道歉，叔叔別生氣了撒？”他說話帶着川渝地區特有的音調，又甜又嗲，“好嘛？”
周唯贏吓得不行，想要瘋狂甩掉方浣的手，可方浣死死地抱着他，周唯贏根本使不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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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開我！”周唯贏吼道。
“不嘛！”方浣說，“你不消氣，我就不撒手。”
周唯贏只能說：“我消氣了，我沒生你的氣，你有話好好說！”
“你沒生氣麽？”方浣說，“那你笑一笑嘛。”
周唯贏哪兒笑的出來？他髒了，他想哭。
“你都不肯笑，我也沒見你笑過，總是板着一張臉很容易長皺紋的，而且老得快。”方浣湊近周唯贏打量了一番，“周叔叔你是幹皮吧？幹皮更容易長皺紋了，雖然男人越老越有魅力，但是能年輕誰願意變老呢？回頭我給你拿套mer的精華，之前品牌方送我的PR禮包還沒拆，我自己是混油皮要用別的。哦對了，再配點他們家的補水面膜……哎，你說你現在自己孤苦伶仃，工作還忙，身邊也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說着，他的手就摸上了周唯贏的臉。
媽的，方浣心想，這老男人平時用什麽護膚品？怎麽皮摸着這麽好？
周唯贏覺得自己臉要爛了，現在他不想把方浣扔出去了，他想自己跳樓。為什麽要給他護膚品？他需要那些東西麽？他哪兒有那個國際時間？早上起床之後把臉洗幹淨不就可以了麽！
“你再這樣我真生氣了啊！”周唯贏拼命地往後躲，方浣就往前湊。拉扯之間，周唯贏一個平衡失控就倒在了桌子上，向後的慣性太大，方浣措不及防地向前一撲，壓在了周唯贏的身上，鼻子直接就磕在了周唯贏的胸口上。
倆人一個沒喘過來氣，一個鼻子又疼又酸，竟然一時間誰也沒有動彈。
“那個，我說老周啊，Dior那個事情……”李光宇推門就進來，見到桌子上疊着的兩個人，愣在了原地。
方浣趕緊爬起來，轉頭看向李光宇。他鼻子磕紅了，酸得眼淚直往下掉，看上去楚楚可憐，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負一樣。李光宇眨了眨眼睛，目光從方浣挪到了周唯贏身上。周唯贏就算再怎麽身經百戰，此時此刻也大腦充血不知如何是好。
三人保持動作一動不動地看着彼此，安靜是噪音最大的尴尬。
緊接着，李光宇沒說話，而是倒退出了房間，輕輕地把門關上了。
關上了。
周唯贏愣愣地說：“我現在跳樓還來得及麽？”
方浣愣愣地回答：“怕是來不及了。”
“那你還不趕緊給我滾！”周唯贏暴跳如雷。方浣也感覺尴尬得有些沒法兒收場，意外地沒有跟周唯贏頂嘴，拿上自己的包光速逃離了事故現場。
反正把尴尬留給別人，自己就不會尴尬了。
周唯贏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他現在根本不想出這個門兒，也根本不想去跟李光宇解釋什麽。不，冷靜一點，這沒什麽可解釋的，李光宇一定知道這是個誤會，他們認識這麽多年，難道還不清楚對方是什麽樣的人麽？
“唯贏啊，你跟夢琳離婚的事兒……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兒？你是不是……那個……”
李光宇坐在自己辦公室的沙發上，用探究但含蓄的眼神看着周唯贏。十五分鐘前，他去周唯贏的辦公室，推門進去看見了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幕。五分鐘前，他叫周唯贏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但是人叫來了，他卻不知道該怎麽跟周唯贏說話。
他到底想問點什麽呢？
“你想多了！什麽都沒有！都是誤會！”周唯贏苦口婆心地跟李光宇解釋事情的真相，“可能是地板太滑了吧……”
李光宇挑着眉毛，半信半疑地跟周唯贏說：“你聽沒聽說過一句話？”
“什麽？”
“恐同即深櫃。”
周唯贏頓了頓，大手一揮，呵斥：“你給我滾出去！”
“別，周哥，我錯了。”李光宇連忙讨饒，“說正事兒說正事兒，Dior那邊合同定好了，你要求修改的內容已經改過了，法務那邊也過了，簽字就行。”他繼續小聲兒嘟囔，“一個博主用得着單獨一個特邀身份麽，又不是流量明星。好啦，你滿意麽？”
周唯贏看着合同上修改過的地方，點頭說：“就這樣吧，回頭我替他簽了。”
“你倆真的沒什麽？”李光宇說，“你這個努力的勁頭跟你之前的反感情緒有着鮮明的反差你知道麽？”
“我努力工作難道不好麽？”周唯贏反問。
李光宇說：“這當然好，不過兔子不吃窩邊草，我覺得吧……”
“我覺得你閉嘴比較好。你有完沒完？”周唯贏周身散發着要殺人的黑氣，李光宇立刻閉嘴，賠笑道：“周哥最有職業操守了，誤會誤會，一定都是誤會！”
周唯贏懶得跟李光宇廢話，談完正事兒之後立刻就從李光宇的辦公室裏消失了。
他不想面對方浣，本來還需面談的事情也直接省略，改為給方浣發消息。他說晚上要發通稿，叫方浣自己別吭聲兒，有問題先跟他溝通，不要貿然行動。
有了前車之鑒，方浣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厚臉皮如他，那些發生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也不太想回憶。
晚上，歡宇的官方微博發布了那份案件受理通知書。
別說美妝圈，這下連娛樂圈都炸開了鍋。
歡宇什麽公司？又不是流量們撕逼，它犯得着給一個網紅發公告？這要放在娛樂圈裏一點都不新奇，可是一群網紅吵架吵得上升到民事官司，是不是有點太小題大做了？吃瓜群衆紛紛感嘆方浣果然他圈頂級，撕逼的陣仗都比別人大，攤上這麽一個有背景的主兒，星垂寒野自己給自己點蠟吧。
方浣自己其實也有點意外。
就算打官司，各種公告其實也是由他們博主自己的社交平臺去發布，他看着那個公告發出來，又看着自己微博“自動”轉發了那條公告，還配上了一段相當正經嚴肅的說辭。
嚴肅到正确使用“的地得”和标點符號。
這些也是周唯贏做的麽？
他不想再去理會網絡上的血雨腥風了，抱着一杯熱開水捂在手裏，拿着手機猶豫了好半天，才給周唯贏發出了一條消息。
“剛剛東西，是你發的麽？”
很快，周唯贏回複：“我讓樂樂發的，怎麽了？”
“沒什麽。”方浣說，“我把那套mer放你門口了，記得拿。”他放下手機，去自己放囤貨的房間裏找到了那套嶄新的mer禮盒，然後又拿了一盒面膜出了門。他剛把東西放下，電梯門就開了，周唯贏一邊兒低着頭發信息一邊兒往裏走。
“呃……”方浣沒想到周唯贏這個時候回來，兩個人在走廊裏碰了個正着。
“有事兒麽？”周唯贏先開口問。
“我……我給你放東西。”方浣覺得自己不太适合扭扭捏捏的樣子，他吸了口氣，換做平時的模樣，笑嘻嘻地說，“哎呀，周叔叔今天辛苦啦！”
周唯贏“嗯”了一聲，看到門口放的東西，嘆了口氣：“你拿回去吧，這東西給我沒用。”
方浣說：“你拿着吧，我東西太多了都用不完。”
周唯贏說：“你要是不用，就給組裏的小姑娘們，要不拿去轉發抽獎。”
“你這人怎麽這樣？”方浣心中好不容易升起來的一點點柔軟全被周唯贏這幾句話掐死了，“我送出去的東西還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周唯贏皺着眉說：“你能別來煩我了麽？我每天工作得都很辛苦，回家之後只想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不行麽？”
“行！”方浣皺着眉把剛剛放在周唯贏門口的那套mer拿走，為了顯示自己生氣了，他的步伐異常有力，巨大的關門聲則把情緒推向了高潮。
周唯贏就跟什麽都沒聽見一樣，獨自進了家門，卻連燈都沒有開。
“直男都應該去死！”方浣回到家中之後只想大罵發洩，周唯贏不過是幫他去立了個案，官司打下來輸贏都不知道，難道要他跪下來感謝經紀人娴熟的訴訟操作麽？他如果真的需要的話，他難道自己不知道法院大門兒朝哪邊開麽？
還不是他自己把那個碧池的身家背景扒的幹幹淨淨，寫了那麽生動的長文，牆內牆外一起挂，要不哪兒來的輿論基礎？他和他的粉絲難道是吃素的麽？那些美妝圈大博主還不是看他的面子？
他不是不講理的人，讨厭歸讨厭，周唯贏幫了他他又不是不認賬，好心好意跟周唯贏說句話，犯得着又被罵麽？
他堵得晚上睡不着覺，睜着眼到天亮，白天卻又昏昏沉沉的，仿佛過起了美國時間。
很快，UMG關于星垂寒野的仲裁也出了結果，判定星垂寒野盜用他人創意設計，按照協會規定，予以星垂寒野罰款并開除身份。
這條公告是發布在UMG的官方平臺上的，若在平時，這些消息基本上只有圈內人士才會聽聞。但是星垂寒野跟方浣的事兒越鬧越大，好事者們一直在關注，一有動态，立刻被搬運回國內，集體嘲諷，遠比官司的瓜好吃。
牆外被開除身份，牆內還惹上了官司，就差文體兩開花了。一時間星垂寒野淪為了圈內笑柄。
官司且需時間，星垂寒野那邊也是積極應對。不過這種事情周唯贏操作的太多了，再加上他前期有意為之，特意抓住了星垂寒野在千人粉絲群公開嘲諷攻擊方浣的證據，所以他對官司的結果非常有把握。
網絡的熱度終歸有限，事情前後不到一個禮拜，馬上圈子裏就又有新的話題奪去大家的目光了。
褚勳和方浣的合作視頻上線，以褚勳的更新頻率來說，這條視頻本就足夠刷爆美妝區，何況還有話題人物方浣的加持。
少女們一再舔屏褚勳，她們知道褚勳不喜歡畫濃妝，這次這麽做完全是由着方浣來。片尾方浣親褚勳的那一下更是個流量轟炸機，彈幕厚到無法正常觀看。
大帥哥和小美人的CP誰不喜歡磕一口呢？
褚勳哥哥也太寵了吧！
方浣趴在床上看褚勳的視頻欣賞神仙顏值，此時門鈴響了，有一個快遞送來。他拆開文件袋一看，是來自Dior的邀請函。
他不記得有這麽件事兒，保險起見，他拍了張圖發給周唯贏，問：“這是什麽？”
與此同時，周唯贏截屏了他親褚勳的那個畫面發過來，同樣問：“這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