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方浣與江雪松相約在美術館門口見,江雪松站在背陰處低頭看手機,沒有察覺有輛車停在了路邊,車上下來一個人。他走到江雪松面前,說:“帥哥,多少錢?”

江雪松應聲擡頭就看到了方浣,方浣跟他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他揚了一下嘴角,從包裏翻出兩張票,拿出一張在方浣的額頭上輕輕一拍,說:“一百三。”

方浣搶過了票:“不給,白嫖。”

“好啦,別玩了。”江雪松雙手壓在方浣的肩膀上讓他轉身,兩個人這才去了美術館裏面。

這個展覽以四季為主題,展廳的陳列裝置也與季節息息相關。兩個人流連于展廳之中,都是學藝術出身,交流起作品自然沒有任何障礙。周圍的觀光者們有些會使用非常好的攝影器材去進行拍攝,方浣看了一眼,才發覺自己和江雪松進來之後連手機都沒掏出來過。

“你想拍麽?”江雪松問方浣。

“不想。”方浣搖頭,“反正拍過之後我都不會再看第二次了,拍一堆照片回去做什麽?還不如正在經歷時用力的去記住,真喜歡的畫面和瞬間,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是啊,再怎麽厲害的相機能夠還原呈現的色彩都不如人眼能夠識別出來的。”江雪松認同方浣的看法,“在這一刻用心去感受比什麽都重要。”

“是呀。”方浣深吸一口氣,“我最近正在發愁宣傳照拍什麽樣的,按理來說應該早早策劃的,被我拖延到現在,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了,我好慘。”

江雪松說:“只要有想法,下一秒就可以行動起來。”

方浣問:“你覺得我該做什麽樣的?”

“我要是你,我就做一套棚拍,一套外景。”江雪松說,“顏色和搭配要濃豔華麗,但是外景要選的雅致。”

方浣想了想,大概明白了江雪松的意思。越濃越淡,才會有對比,才好看,也能凸顯方浣本人的風格。

他有了一點靈感,兩個人讨論一陣,方浣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扭過頭去,看見一個女孩緊張地收回了目光。方浣歪了一下頭,那個女孩的眼睛轉了轉,猶豫再三才下定決心似的走了過來,小聲問方浣:“你是Arose麽?”

“對啊。”方浣回答。

“真的是本人啊!”女孩有點興奮,但是公共場合不敢大聲喧嘩,“我是你的粉絲!我看過你好多好多視頻!我……我可以和你合張影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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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浣說:“當然可以。”

女孩開心地掏出了手機,比着剪刀手湊近方浣,方浣在鏡頭裏收放自如,一張照片瞬間就留在了女孩的手機裏。女孩捧着手機跟方浣說了好多誇獎的話,說自己自從看方浣的視頻之後就開始認真學習化妝了,要努力當精致女孩。

兩個人聊了一陣,方浣說了很多鼓勵女孩的話,女孩看了一眼旁邊的江雪松,覺得自己不應該打擾過多就告別離開了,江雪松說:“你好有名。”

“女明星就是這樣呀。”方浣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做作地說,“走到哪兒都會被認出來,看來以後出街要帶墨鏡了呢。”他也只是嘴上這麽說說随便口嗨一下,其實還是該怎樣就怎樣。

如果可以,他不穿衣服都敢出門,才不想把自己裹成蠶蛹,無法讓別人欣賞到他。

沒想到江雪松卻認真地問:“那我以後是不是見你也難了?”

方浣說:“有什麽難的?我不忙的時候都可以呀。”

江雪松說:“那我算不算有VIP特權?”

方浣頓了一頓,然後才說:“你是我的朋友嘛,當然是的。”

江雪松沒多說什麽,只是微笑,方浣盯着他的雙眼,卻期盼他多說兩句話。他努力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如果江雪松跟自己表白……如果的話,他就立刻馬上答應江雪松。

他知道這樣對江雪松很不公平,但是他好像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去開解自己。褚勳說的很對,能夠坦然接受一個人離開,就需要有一個人再走進來。

但是江雪松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被方浣拒絕得太狠了,雖然有意接近方浣,但總掌握着一個安全的距離。兩個人就這麽暧昧不明地逛了一天,晚上,方浣請江雪松吃飯,江雪松送方浣回家。

二人在方浣家樓下告別,方浣很希望此時能看到周唯贏,最好再上演一出捉奸戲碼,然後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跟周唯贏說,他就是想找人談戀愛,讓周唯贏不要管他,反正周唯贏以後也不用天天看着他了。

兩個人塵歸塵,土歸土,互不幹涉。

但現實總歸不如裏那樣戲劇性的發展,這個初夏的夜晚很清爽,江雪松要走了,方浣忽然拉住了江雪松。

江雪松問:“怎麽了?”

“沒……沒什麽……”方浣支支吾吾地,腦子裏只蹦出來一句話,“你要去我家做客麽?”說完他又後悔了,這句話講出來跟直接約有什麽區別啊?江雪松萬一真答應了怎麽辦?方浣腦子裏嗡嗡直叫,像是一壺馬上就要燒開了的熱水。

江雪松察覺到方浣有點不對勁,問:“你确定?”

方浣糾結:“我……”

江雪松忽然張開臂膀抱了抱方浣,方浣有點沒反應過來,他的臉貼着江雪松的胸膛,鼻息中都是le bo33號的味道。

傳說中的男友香啊……

“我想找人談戀愛。”方浣開口小聲說,“我一個人好沒意思。”

“跟我麽?”江雪松問。

方浣說:“都可以。”

江雪松低頭看着懷裏的方浣:“那我好委屈啊,你不是想跟我談戀愛。”

“……”方浣為了證明自己似的,雙臂收緊了一些,“那你想跟我談戀愛麽?”

江雪松說:“想。”

方浣擡頭說:“那我們不可以試試麽?”

江雪松沉默一陣,他試圖從方浣的眼睛裏找到蛛絲馬跡的信息,可是方浣就跟他對視了一眼,便把臉埋在了江雪松的胸口。江雪松無奈,嘆道:“好吧。”

不過他沒有去方浣家,如果時間退回到他第一次認識方浣,那他會欣然應允。換做現在,他會覺得有點唐突,有點無措,覺得如果是正經談戀愛的話,要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所以,他只是吻了吻方浣的額頭,跟他說晚安,然後目送他回家去。

直至此時,江雪松都覺得一切發生的太不真實,他甚至沒有什麽興奮感,有的只是淡淡的沉重和不安。

周唯贏為了讓張明知能快速接手方浣,把很多工作直接轉交給了張明知。張明知在熟悉的過程中翻到了當初方浣跟星垂寒野的那場官司。他問周唯贏為什麽對方既沒有上訴,也沒有按照法院判決公開道歉,難道真的是想拖到死線麽?

這件事周唯贏沒有再關注過,經張明知提醒才想起來。他本來覺得星垂寒野怎麽着也得上訴一下吧,結果沒有了後續。按照常規操作,既然沒有公開道歉,那勢必是選擇另外一個方式,就是登報道歉。

但這年頭還有誰看報紙?說了等于白說。看來對方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閉口不談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張明知問周唯贏這事兒怎麽辦,周唯贏想了想,說:“你去問方浣的意見吧。除非是違背公司原則,或者極為負面的事情,其他的你都以方浣本人的意願為主吧。”

“我以為你帶人會很嚴苛。”張明知有點意外,“沒想到這麽寬松麽?”

“倒也不是寬松,一個猴有一個猴的拴法兒。”周唯贏說,“方浣那種性格,你太約束他,他反而什麽都做不好。只要看着他別讓他做太出格的事情就行了,他這個人,就是情緒起伏太大,愛使小性子,他要是跟你蹬鼻子上臉,你就……”他忽然嘆了口氣,繼續說,“你就別搭理他。總之,你跟他生氣是生不過來的。”

“我懂。”張明知笑笑,“KOL在某些方面的素養比不上明星,其實更像是素人,雞毛蒜皮的事兒也多,不過我處理這些還是有經驗的,你放心。”

周唯贏點了點頭。

他看了一眼時間,該下班了,今天他沒什麽工作,但不大想離開辦公室。因為她媽過生日,他晚飯得去爸媽那裏吃。明明父母生日得常記挂心中,周唯贏也确實這麽做了,一大早就給他媽發了一個大紅包,但對于晚上回家這頓飯,他始終覺得沉重。

磨蹭的差不多了,周唯贏終于去了爸媽家裏,途徑蛋糕店裏提了自己預定的蛋糕,然後敲開了家門。

“喲,大忙人回來了?”周母開門,家裏飯香四溢,阿姨已經做好了飯在上桌,周父在書房裏聽他的評書節目。

“嗯。”周唯贏說,“媽,生日快樂。”

阿姨晚上有事,做完飯後直接走了,因為今天周母過生日,操持的比平日多點,周唯贏特意給阿姨包了個紅包。

一家三口坐在飯桌前,飯廳離着客廳遠,電視的聲音也被隔離開許多,顯得這裏更加冷清。周父從酒櫃中拿出來一瓶酒,開過之後,問周唯贏:“喝點?”

周唯贏點點頭。

他既不喜歡跟親媽交流,總覺得自己是在被媽攆着走,總得事事做到她老人家滿意才行。同樣,他也不喜歡跟親爹交流。他們兩個人大約是那種最為傳統的父子關系,父親要有一個嚴厲而疏遠的形象,只有在需要他拍板做決定時才會出現,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更多交流。

飯間就是随便聊聊,周唯贏盡量把話題往輕松一點的地方帶,比如夏天到了,問問老倆有沒有想要去避暑度假的地方,最近有沒有缺的東西,有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

周母道:“我們還能有什麽缺的?你常回家來就什麽都不缺了。”

“我……”周唯贏剛要開口說話,周母就打斷他說:“你成天到晚在忙什麽?我問你,你每次都不說,我也很想了解你,你給我這個機會麽?”

周唯贏有苦說不出。他确實也一度想要跟父母聊聊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但是他發現有些東西壓根兒就聊不明白。他所接觸的一切都是現在最具有話題性最前沿的,有些事情他不能說,能說的那些給父母這個年紀的人講,他們根本就不理解那些名詞和概念。

給他們解釋吧,他們只能記住一些,然後自己腦內加工成另外一個樣子出去跟自己的老姐妹三八,那搬弄是非的能力簡直比八卦記者還厲害。周唯贏幾次被街坊鄰居誤會是在弄什麽非法的勾當,好像跟買賣人口也沒區別,他覺得尴尬極了。

所以他不想解釋,若是稍稍表現的沒有耐心了,周母就會大聲斥責他不關心自己。周唯贏很想知道,是不是人老了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可以拒絕去理解任何人任何新鮮事物,還要反過來挑別人的不是。

“我最近沒忙什麽。”周唯贏只得話到嘴邊改口說,“之前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了。”

周母說:“不忙就周末回來。對了,你月底有空麽?”

周唯贏想了想,說:“應該還好吧,怎麽了?”

“你白阿姨還記得麽?”周母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些可以稱之為和藹的笑容。

“之前在空總做護士長的白阿姨是麽?”周唯贏說,“當然記得,小時候她經常給我買吃的。”

周母說:“你白阿姨有個老同學家裏的女兒月底要回國了,在美國讀博士,家裏呀也是書香門第,就是姑娘二十八歲老大不小了,你看……”

“媽!”周唯贏不悅道,“合着你就是為了給我說這事兒?那我沒時間。”

“你怎麽回事兒?”周母的臉色稍稍刻板了一下,忽然又笑了笑,繼續說,“我又沒說什麽,只是讓你們見見,多認識個高材生當朋友對你有損失麽?再着說了,人家二十八歲連戀愛都沒談過的清清白白好姑娘,配你這個離過婚的難道配不上麽?”

周唯贏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反抗,這些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當做什麽都沒聽見。

周母不滿周唯贏當面裝死,掐了他一把:“我跟你說話呢!”

周唯贏想躲到桌子底下去。

“我跟你說,今天我過生日,說什麽你都得答應我。”周母嚴厲說道,“兩年之內你必須給我把個人問題解決了,趕緊給我生個孫子,剩下的你愛幹嘛幹嘛,我才不管你!”

周唯贏為難道:“媽,這種事情怎麽能……”

“努努力什麽都能,我看你就是應付我。”周母蹭的一下站起來,從廚房拿了把刀出來拍在桌子上,周唯贏吓了一跳,周父也不知道這算個什麽事兒,周唯贏忙說:“媽,你幹嘛?!”

“老的也不讓我好過,小的也不讓我好過,我是不是欠你們周家的!”周母說,“周唯贏!你要是下個月不出去給我相親!你就當沒我這個媽!你逼死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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