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梅陸之
洛安歌忐忑的坐在次位上,心事重重的看着戲臺子上,手裏捏着一把南瓜子,卻一個也沒有吃,只是緊緊的攥着,瓜子被手心的薄汗浸潤的光滑。
那個人沒再出現過了,但洛安歌知道他還在東宮。他是怎麽進來的?混進戲班子裏?就他一個嗎?還有別人嗎?是不是整個戲班都是他的人?
洛安歌心亂如麻,往日最喜歡的花鼓戲也看不進去了,只看着那小花旦和醜角的嘴張張合合,卻不知在唱什麽——他的心思早就飛到九天雲外了。
慕軻的位子就在旁邊,他對那熱鬧的花鼓戲沒什麽興趣,扭頭看洛安歌一臉入神,手裏的瓜子一個沒動。太子沒多想,只以為他是看的入神了。
慕軻笑了笑,拿去了洛安歌手裏的瓜子,遞了一碟果子蜜餞過去,“瓜子吃多了嘴幹,吃點兒這個吧。”
洛安歌聽見他說話,似乎被吓了一下,怔怔的扭頭去看慕軻。
慕軻被他這驚弓之鳥的模樣逗得忍俊不禁,“你這是想什麽呢?被吓成這樣?嗯?洛少卿,是不是在想什麽下流的事兒?”
洛安歌有些氣惱,反嗆回去,“我又不是太子,會想什麽下流的事兒?!”
“哦,那宵宵就是說我下流了?”慕軻故意曲解洛安歌的意思,洛安歌這會兒沒什麽心思去和太子鬥嘴,扭頭拿了一塊蜜餞,慢慢的吃了起來。
眼睛仍然看着臺上,這一場劉海砍樵已經演完了,下一場的武生已經上了臺,正在翻跟頭。
洛安歌仔細看了看他的臉,雖然上着花妝,但洛安歌可以确定自己不認識他。
洛安歌在這邊心煩意亂,四皇子在那邊卻看戲看的很樂呵。
這種花鼓戲熱鬧民俗,與那些陽春白雪的東西一比,更有種大鍋炖菜的別樣韻味,興許在皇宮內難登大雅之堂,但卻很有趣,讓人看了高興。
慕遠看了一會兒,之後,回頭一看慕軻正在和洛安歌說話,倆人挨得很近,幾乎是在咬耳朵。
小四皇子便有些不高興,臉上陰晴不定了一陣,便小心翼翼的伸手扯了扯慕軻的袖子,撒嬌道:“哥,我想吃那個。”
他手指頭指的就是洛安歌面前的那碟果子蜜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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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說他喜歡這個,只是想搶洛安歌的東西罷了。
洛安歌比慕遠年長一歲,自然就看穿了他這小心思。
洛安歌這會兒心裏正亂着,四皇子這麽争風吃醋針鋒相對更令他心煩,幹脆拿起小碟上的幾顆蜜餞全都塞進了嘴裏,極其挑釁的看了慕遠一眼。
慕遠氣結,忍不住就向慕軻告狀,“哥,你看他!故意給我氣受!”
慕軻無奈的嘆了口氣,捏了捏洛安歌臉,低聲訓斥道:“別一下子吃這麽多甜的,小心晚上牙痛。”
然後才轉向慕遠,“你也不小了,不至于為一碟蜜餞置氣,叫下人再做些就好了。”
洛安歌這一局交手得了勝,有些雀躍的瞥了慕遠一眼,眼梢帶着些嘲諷。
慕遠更是氣得牙癢癢,可有苦說不出,這戲也不想看了,幹脆借口身子不适,走了。
這場戲一直演到中午才散了場,戲班子的人都過來拜見了王爺,問了好。洛安歌趁機巡視了一番,沒看到剛才那個人。
午膳之後,慕軻照例去了書房,洛安歌借口要去消食,屏退了身邊的兩個下人,在花園裏轉悠了一會兒。
見四處無人,洛安歌便轉身走進了一條小路,借着樹叢掩映身形,悄不做聲地去了後邊的一處四合小院。
那些戲班子裏的賣藝人們都在這裏歇息,洛安歌進去的時候,院子裏正熱鬧着。
兩個戲班子都住在這裏,人聲鼎沸,年長的老生在跟徒弟将今天上午的戲,小旦在屋門口對着銅鏡上妝,幾個雜役擡着鑲銅箱籠穿行在院落之中,幾乎沒人注意到院門口多了個人。
洛安歌忐忑不安的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只覺得人來人往的亂七八糟,也看不見自己想找的人,正要進去尋到老班主問問的時候,忽的感覺身後一陣涼風,緊接着便是一串急切的腳步聲。
洛安歌一驚,忙的回過神,下一刻就被人捂住了嘴,他驚恐地睜大眼睛,奮力掙紮起來,卻被那人擒住了手臂,直接拉到了牆角。那裏栽着茂密的竹子,也放着假山石,十分隐蔽。
薄而硬的竹葉擦過洛安歌臉頰,那人将他拉進山石後面之後,手上的力氣松了些,洛安歌趁機掙脫了出來,轉身怒氣沖沖的罵道:“你是誰?!想幹什麽……”
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尾音散在空氣中。
洛安歌面前這人穿着粗布衣裳,頭發綁在腦後,個子很高,但并不怎麽健壯,有些瘦削,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直直的盯着洛安歌。
這就是洛安歌一直在找的人。
洛安歌喉頭哽咽了一下,眼淚奪眶而出,“……陸之!”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和洛安歌從小一起長大的伴讀,梅陸之。
梅陸之年長洛安歌兩歲,自幼與他同食共寝,一同讀書,心有靈犀一點通,長大後在內閣任職,在政事上也和洛安歌處處融洽相合。
梅陸之是良臣,也是摯友。
洛安歌很信任他,在離開之前,也曾細細叮囑他要照看好韞樂,幾乎是把一半的擔子托付給了他。
可是洛安歌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梅陸之居然會出現在東宮,而且還是這副打扮。
故人相遇的感動過後,洛安歌慢慢冷靜下來,沖着外面張望了一番,見沒人注意這邊,才趕緊問道:“你,你怎麽會到這兒來?你怎麽進來的?!你,你……”
一時間千言萬語都在肺腑之間,洛安歌有很多事想問他,也想罵他,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就這樣混進來,若是讓人發現了,焉得還有命在!洛安歌自己不怕死,卻怕極了把身邊的人扯進災難之中。
梅陸之只是靜靜地望着他,等洛安歌自己平複下來之後,才一字一句道:“宵征,我來帶你回韞樂。”
短短的一句話,讓洛安歌愣了良久,嘴唇張了張,卻沒能說出話來,一開口就忍不住哭了出來。
明明才離開韞樂一個月餘,可洛安歌卻覺得自己已經在外漂泊了好幾年。幾乎每天晚上夜來夢回,夢見的都是在韞樂的時候,好幾次都在夢裏感傷的難以自持,醒來後發現淚水已經沾濕了枕巾。
現在梅陸之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說要帶他回家,就好像在做夢一樣。
洛安歌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如此丢臉的模樣,趕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深吸了一口氣,堪堪冷靜下來。
他壓低聲音道:“陸之,我,我不能走,我若是逃了,太子他……他不會放過韞樂的。”
梅陸之也知道這一點兒,在來這邊之前他就曾反複思慮了好幾夜,到底是來救洛安歌,還是先保全韞樂為上。
他明白大局為重,可卻無法割舍洛安歌,一想到這個人在懿朝無依無靠受人荼毒,梅陸之就難以安眠。
所以最後他還是帶了幾個人到了皇城,在城裏踟蹰了幾日,四處打聽消息,最後終于等到了機會,扮作戲班的雜役混進了東宮。
作者有話說
昨晚夢見了吸血鬼和狼人的混血年下攻,好刺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