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男人低頭看着江綿竹,目光如鷹般銳利,像要在她的臉上劃出一道血痕,狠狠地,不留情。

他仰頭笑了笑,喉結滾動,性感撩人。

低醇沙啞的聲音:“我就當你死了。”

江綿竹懶洋洋地看着他,懶洋洋地想他現在這模樣可真特麽有點男人味了,他該去當個特種兵,而非嬌弱的歌手。

只會為男女情愛唱歌的柔弱歌手。

她從牆與他臂膀的縫隙間鑽出來,長腿跨了三米遠,輕飄飄開口:“知道就好。”

手指在長褲裏掏出包煙,順便把打火機一并夾出來,迎着風口,顫巍巍的火舌纏繞上了香煙尾巴,她仰頭深吸一口,黑而直的長發滑落及腰。

她無所謂地說:“從前的江綿竹早就死了。”

許蕭轉過身,手臂抵上了牆根,青筋畢露,他看着她,仔仔細細,認真打量。八年時間,将少女的青澀吞噬,将少女的驕傲捏碎,将她變得更美更野。

而他心頭如同飲過滾燙的烈酒,長久地翻湧。

半晌,他低低開口:“恨我,躲我?”

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像是平淡故事裏的旁白,沒有起伏跌宕。

江綿竹吐了口煙,目光掠過他看向不遠處的阿加寺,輕緩答:“我沒躲過任何人。”

她看着他,他雙眸沉靜如水,仿佛不會再為任何人起波瀾。

而她記得,很多年前的夏夜裏,她抱住他,他澄澈的眸子裏泛起了漣漪,比星光更美。

莫名地心頭一堵,小跟班呀,已經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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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蕭只聽到她下半句的答案,而上半句,她沒回,很多時候成年人的世界裏不回答案問題就是默認了,他處在渾濁的娛樂圈裏又怎會不懂這個道理。

這樣也好,兩方的固執恨意,總抵過他一個人偏執的恨。

他唇角微翹,看着她不動聲色地遠離他,唇邊的笑意又冷又涼薄。修長寬泛的指節夾出兜裏的黑色金屬質打火機,手指劃了幾下,火舌繞上,上下跳躍。

許蕭嗤笑一聲,轉過身,冷硬的黑色夾克,線條淩厲,邁着大步又從來時的地方離去。

馬丁靴撞擊地面,悶沉地快要給心髒套上一只袋子,徒勞地跳躍。

江綿竹看着他逆光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快要燃到指尖的香煙,深深吐氣,刺鼻的煙味逸散開來。

擡眼,她對着背影故作随意道:“再見啊,許蕭。”

低沉悶啞的聲音,

“不見。”

他頓了頓,冷冷開口,

“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江綿竹心口有點堵,笑笑,刻意忽略後面的那句,悶悶回了句:“倒也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許蕭腳步頓了一下,也只是一下,随即他仍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得到了八年來困在他心頭的答案,恨意滋長時同野草,不留意就長成了荒原。

所以,他知道他的病好不了了。

江綿竹遠遠地看着那輛黑色大G一路向下,紅色岩土做了背景,他一點一點遠去。

江綿竹淡淡笑了笑,掐滅了指尖的煙。

回去的路上,路過一片小懸崖,裸露岩石顯得貧瘠,懸崖頂上有一張白色的紙條。

她走過去撿起來,将紙條攤開。黑色水性筆寫着一句英文,字跡狂亂潇灑。

“Love is like oxygen.”

‘愛是氧氣’‘從此不見’誰真誰假?

江綿竹嗤笑,随即掏出打火機将紙條點燃,一點一點看着它在風中燃燒成了灰燼。

采購洽談問題非常成功。江綿竹循循善誘把價格壓低不少,還讓藥材廠老板覺得自己賺了,最後走的時候,藥材廠老板還執意塞給她一袋蟲草。

江綿竹走的時候看着老實敦厚的老板時,心裏更堵了,她貓腰進了SUV,回了一個笑容。

旋即幾乎是狼狽地逃離了瑪沁。做這活,利益至上,真是折壽,不過,說到底,貧窮是原罪。

突然有點憤懑她老爸貪污的事了,要是沒那檔子事,指不定她這個千金小姐現在在哪潇灑呢。

不過終究只能想想,這都是命。為生活奔波,誰都逃不了的命。

林薇刷微博,不一會兒又在嘀咕:“蕭哥沒去公益,被噴子噴了。”

江綿竹皺了皺眉,林薇把手機遞給她看,她粗略掃了眼。

#知名歌手許蕭公益作秀敗露#

#許蕭借公益炒作,先被打臉#

#許蕭人設崩了#

#公益假象#

這都什麽玩意啊?

江綿竹不悅地移開眼,什麽圈子,芝麻大的事編出個宮鬥戲來了。

林薇還在氣鼓鼓地嘀咕:“怎麽會,我們蕭哥那麽好,從不炒的,什麽公益都是媒體吹的。”

“這次不去就道德綁架,網絡噴子能要點臉嗎?”

“我們芭蕉葉永遠支持蕭哥。”

“蕭哥無敵好。”

江綿竹随便附和了句“嗯”,想到許蕭在瑪沁的模樣,帥氣硬朗,也算是對得起外貌協會的一衆粉絲。

她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他的帥呢?是太幹淨了,反正那是她對他只有一個感覺,就是幹淨聽話。

熱搜很快就被撤了,前前後後不過半個小時時間。

申嘉慧直接電話打到了許蕭手機上。

許蕭瞥了眼來電,沉默挂斷,開了飛行模式。

最後結果是,邱稚被慧姐怒氣波及,罵得那叫一個慘。邱稚慘兮兮地聽着他慧姐在電話那旁的命令,一個勁地點頭“嗯”,“好”,“好的”。

最後被勒令八月七號之前必須回燕市。而現在已經是八月五號了。

挂掉電話,邱稚呼出一口氣。

“哥,我被你害慘了。”

“慧姐這次公關又費了幾百萬呢。”

“賣了我,我也還不上啊哥!”

駕駛座的男人冷冷投來一個眼神,邱稚識趣地閉嘴了。

他哥最近總怪怪的,看得出心情不好,他總怕他又犯病打人,那是真瘋,他一小助手心髒承受不起。

于是只能坐在車裏承受越野車不停上下翻滾的刺激。他開得很猛,很瘋,邱稚覺得五髒六腑快翻滾出來了。

一下車,就逮着垃圾桶可勁吐,差點把肺腑一并吐出來。

得着空回到公司,邱稚就向同事一陣訴苦。

同事A:“哇,蕭哥這樣對你啊,我們幼稚太可憐了。”

同事B:“我怎麽覺得蕭哥這麽有個性呢?不愧是我們公司的門面。”

同事C:“诶,B你一這麽說我也這麽覺得。”

同事D:“是呀是呀,又帥又man又有才華,聽說以前還是個學霸。”

同事E:“學霸?可靠嗎?學霸來混娛樂圈啊?”

同事F:“錯不了,畢業那欄我看着是Q大呢。”

“我擦,這也太逆天了吧!!!”

“啊啊啊!蕭哥簡直是我男神!”

邱稚無語:“打住啊打住,不是安慰我嗎姐姐們?”

衆人忽略邱稚,繼續啊,我男神!

邱稚心裏受到一萬點暴擊,不治身亡。

公司規劃會上。

申嘉慧指着PPT旁敲側擊表示許蕭不要再這樣想當然憑自己心意做事。

并安排了一場炒緋聞活動。

時間是這個月十號,還有兩天時間。

緋聞對象是娛樂圈當家花旦楚寧,清純可愛型美女。

許蕭沒反對,邱稚有點驚訝。平時他哥除了不炒緋聞其他事都挺受安排,可以往就是堅決不炒緋聞。

結果這次受什麽刺激了?居然同意了。

申嘉慧總算松了口氣,臨走時寬慰地拉過許蕭,遞給他一盒上好的玫瑰月餅。

“許蕭,公司工作上的事多擔待,這次緋聞炒一炒,忍一忍就過去了,可要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緒,等這陣熱度上來,公司趁熱打鐵給你推新專。”

“這月餅就拿回去自己吃,別委屈自己。”

申嘉慧有三十五六歲,留着一頭幹利短發,女士西裝穿得有氣質,整個人幹練爽利。

許蕭當初從事歌手職業被所有人反對時,是她站出來,無條件支持,他們一起扛過最難熬的那段日子。因此許蕭對她也很順從,也叫他一聲慧姐。

許蕭沉靜的目光掃過那一盒月餅,最後伸出寬大的手掌接過,他低低點了點頭,回了句。

“嗯。”

聲音是說不出的沙啞。

轉身長腿一跨邁着大步就出了會議室。

申嘉慧追上去:“許蕭,你嗓子怎麽回事?感冒了?我晚點叫醫生到你家去!”

說完這些話,大廳裏已經看不見許蕭的影子了。申嘉慧回辦公司,給賀醫生打了個電話。

随即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望了望遠處高樓大廈。

他現在的人設是鬼才歌手,不近女色,熱心公益,清冷孤傲。這人設挺受追捧,但也有局限性,不如再立一個深情人設,借着楚寧的熱度又能火上一把。

到時候專輯演出一條龍,最後再推進個劇組練練,名利雙收,一線大咖位置也算穩了。

江綿竹做完這一單,回公司在老板面前邀了功,不僅報銷了損失還被獎勵了一千。

大手一揮,帶着林薇關駒晖一起去吃燒烤。

燕市臨江的那一片是煙火極盛的地方,各色燒烤攤小吃店應接不暇,熱鬧喧嘩。

江綿竹林薇關駒晖三人坐在路邊攤小桌上,江綿竹手癢掏煙,掏出來是個空盒子。

她一把抛了個抛物線扔進了垃圾桶,轉頭低低對關駒晖林薇說:“你們點菜,我去買包煙。”

随便進了家便利店,江綿竹手指在煙架上輕輕掃了下,沒看見平時常抽的牌子,随便選了包嬌子。

她習慣吸烈性香煙,這樣帶勁,濃烈快感十足。

在櫃臺付錢的時候,江綿竹抽了根煙出來,點燃,剛吸一口,轉身朝外面一瞥,就看見了黎瑤。

黎瑤帶着一副黑色墨鏡,燙着渣女大波浪,顏色是酒紅色,皮衣短裙,蹬着一雙十厘米恨天高,妝容濃烈,身材火辣。

從以前的乖乖女變成了不折不扣的潮女。

黎瑤看着江綿竹驚訝出聲,長腿一跨進了店裏。店裏那些男人的眼珠都在她身上打轉,她也毫不介意。

黎瑤現在可以說是唯一一個還與江綿竹保持聯系的高中同學。自從高考失利後,這姐妹就在放飛自我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了。

剪爛校服,畫濃妝,泡酒吧,沒人管得了她。她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前些年一直帶她的爺爺奶奶也去世了,她從此一身輕,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現在她的工作是模特,各種圈子都有涉及,算得上小有名氣。

黎瑤也向她坦白過以前罵她的事,一起笑笑也就過去了,倒也沒留下什麽仇。

江綿竹每每看着火辣的黎瑤,覺得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她和她在高中的位置現在換了個樣,現在她不怎麽畫妝,她一個乖乖女倒是每天濃妝豔抹,絕不素顏見人。

因此每每江綿竹看見黎瑤,骨子裏的好勝欲總要出來争搶一番,定要打扮得比她更火辣,更勾人。

兩人還曾一起去酒吧坐過臺,喝酒沒輸過,現在談着也能哈哈大笑那種。

江綿竹吐出一口煙,睨了眼黎瑤:“怎麽?”

黎瑤紅唇彎上,笑着搶過她手中的煙,吸了一大口,緩了會兒:“挺烈,我喜歡。”

随即,又把剩下半根快速抽完。

江綿竹好笑地看着她,眯了眯眼。

黎瑤抽完煙才撩了撩長發,一把抱住江綿竹,細細的胳膊像蛇一樣纏着她,嘟嚷句:“一個月不見你,我想你了嘛。”

江綿竹挑了挑眼角,微微笑着回:“哦,知道了。”

幹完這些,黎瑤才把她拉出便利店。江綿竹将零錢一把揣進牛仔褲兜裏。

兩人走在夏夜熱鬧的街道上,手挽着手,像一對最好的姐妹。

江綿竹個子比她高一些,她胡亂揉了揉她的頭,站定,耐心問:“什麽事?說吧。”

黎瑤轉了轉眼珠,湊近她耳邊,低低開口。

“張皓那小子讓我陪他去Bluelight,說是一小時五千。”

江綿竹皺了皺眉:“不會有詐吧?”

黎瑤不确定地開口:“我也不清楚,不過Bluelight可是高級會所诶,普通人哪有機會去啊,再說一小時五千,都抵你一個月工資了,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看看?”

江綿竹柳葉眉皺了起來,點了支煙,深吸一口:“你還能帶我去?”

黎瑤從挎包裏掏出兩張邀請函,輕輕舞了舞:“皓哥給了我兩張,你去也有份,工資照給。”

江綿竹有些猶豫,一時沒回答。

黎瑤見狀,繼續勸說:“竹子,你就當我們兩打個照應也好啊。”

江綿竹還是沒做聲。

“伯母身體挺燒錢的吧……”

江綿竹撩了撩眼皮,柳眉微蹙,淡淡開口。

“我去。”

黎瑤甜甜地笑:“好的,這個活動說是八月十日晚八點,記得打扮好哦,我等着你和我PK。”

她朝江綿竹眨了眨眼。

江綿竹了然地笑笑:“等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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