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飛機降落在西雙版納嘎灑國際機場,雲層氣流翻湧,天高地遠。江綿竹一行人下飛機迎着風面,發絲衣衫都被吹得揚起。

林薇捂着剛做的空氣劉海,匆匆往機場內廳裏跑。關駒晖好笑地看着林薇,大白牙露出來:“林妹妹,別摔倒啊。”

林薇轉過頭瞪了他一眼,關駒晖不好意思地搖搖頭。轉頭看見自家姐在拍照,後置相機,對準了機場外的一片金屋圓頂。

陽光熾烈,她額角有細小的汗珠,黑發迎着風翻飛,像一只美麗的黑蝴蝶。

關駒晖笑笑:“姐,你把手機給我,我給你拍一張。”

江綿竹嘴角勾了勾,将手機揣褲兜裏,側過身,輕笑:“當度假呢,走了。”

普通牛仔衣牛仔褲,被她穿得別有風情,她腿長,步子邁得大,就在關駒晖愣怔片刻後,就已經走到了林薇的身後。

關駒晖撓撓頭,也大步上前,三人并肩前行。

機場人來人往,旅客居多。一行人去安檢口取了行李,出了機場。

耀眼的日光撲面而來,連同空氣中的粉塵都沾染上陽光的氣息,鹹濕帶着海腥味。機場四周道路四通八達,望過去,像分散狀的帶子,一條一條,将不同的人纏向不同的地方。

她們在附近尋了個小店,吃了特色的菠蘿飯和烤魚,下午便直奔景洪火車站,取了票,一路向西南方向走。

火車穿行處有成片的熱帶雨林,綠意盎然,林薇趴在車窗邊,一邊欣賞一邊贊嘆。江綿竹遠遠地望過去,看見綠意的海洋,在陽光的金輝下熠熠發光。耳邊是各色方言彙集地,普通話,英語,傣族語,和不知名的語言。

她伸了伸手,扯下頭上的帽子,低低地蓋在臉上。

關駒晖拿了本旅游攻略看,林薇有點心疼地擺弄自己被吹亂的空氣劉海。一片和諧。

約莫過了一個小時,晴空中傳來一聲大象的吼叫,凄厲悲哀,生生地在晴空中劃出一條縫隙。江綿竹被這叫聲驚醒,伸手拿下覆在臉上的帽子,眼睛透過玻璃車窗眺望不遠處。

翻滾的瀾滄江鋪陳在綠意橫流的雨林兩岸,江中滾着沙石,江水不歇止地奔流而下,在最邊角的地圖上畫出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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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綿竹長長的睫毛閃了閃,目光掠到了江岸邊的幾頭大象,它們長鼻向下安靜地喝水,幾頭小象四處蹭了蹭。火車駛向前方,不一會那幾頭大象便已經消失在視線之中。

江綿竹感到心底悶悶的,活動了手指關節。掏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黎瑤,配了句“到瀾滄江了。”

黎瑤秒回:“卧槽,這麽爽。”

“有沒有大象啊,那邊也太美了吧!”

江綿竹手指動了動,發:“有。”

想了想:“可能有一頭大象死了。”

黎瑤:“!!???草草草!”

“你看見了?”

江綿竹揉了揉眉:“聽見了。”

那聲音凄厲悲哀,劃破平靜的假象。

而車內的人喧嚣熱鬧依舊,似乎并沒有人在意。關駒晖懵懵地看着她,一副沒睡醒的模樣,林薇撐着腦袋靠着桌子,已經睡着了。江綿竹細細看了眼,很甜很乖巧的長相。

手機在振動一聲接一聲,消息不帶停,江綿竹沒管了。

掏出地圖點點畫畫,算了算。大概兩小時後,他們會到達西南部緊接邊境線的城市。

而那一片雨林中的一個村莊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接下來的時間,她們默契的沒說話。

臨近下車時,江綿竹想起手機,掏出看了看消息。

黎瑤發的。

“大象好可憐,嗚嗚。”

頗多感嘆號後,她切入主題。

“你換手機號了真狠,蕭哥找我問你了。”

“我就奇了怪了他最近都不着急的嗎?網上鋪天蓋地都是罵他的。一個熱搜撤下,另一個又上,就那楚寧都罷版了,頭條都讓給他了。結果我沒感覺他有一點難過的樣子。”

“蕭哥心裏是真強大。”

江綿竹不住嘴角上揚了下,他看來确實變了。她繼續往下掃,

“竹子,我告訴他你現在的電話號碼了。”

笑容僵硬在嘴角。江綿竹暗暗罵了句“我擦。”

所以呢?她換電話卡有什麽意義?黎瑤又是怎麽知道她新電話號碼的?她忍着繼續往下看。

“我在營業廳報了你的身份證號,工作人員告訴我你的新號碼了哈哈。”

江綿竹忍住揍她的沖動,發了句語音過去:“等我回來,找你玩。”威脅意味極濃的語氣。

随後列車到站,三人提了行李下了火車,離開站臺。

落日沉入地底下,餘晖鋪展在西岸的天空,天空高遠,幕布被分割成幾塊,黑色層層浸染,漸漸蠶食橘黃餘晖。

小鎮不大,街上叫賣的人已經收拾東西回家了。三人帶着行李,在附近尋了個旅館匆匆住下。

燈泡是老舊的白熾燈,暖黃燈光打在頭頂有溫柔的錯覺。江綿竹和林薇一間屋,關駒晖獨自一間屋。

洗澡沖涼後就睡下了。江綿竹躺在床上,沒動卻也睡不着,掏出手機想了想還是在網上搜索了下“許蕭”這兩個字。

前幾條全是他近期的負.面.消息。“約炮”“公益炒作”“耍大牌”“私生活不幹淨”還有兩條是“蹭楚寧熱度”“拉踩楚寧”。

她往下翻了翻評論。清一色叫罵,什麽樣的都有,将他在言論上踩得低低的,而那些自以為是的鍵盤俠則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他評頭論足,将瑕疵無限放大。

看着那些侮辱性語句,江綿竹總覺心頭沉重悶厚重,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還是沒有足夠勇氣面對謾罵,就如當年,她可以為了那些不虛實的謾罵而喪失理智,而孤注一擲。她甚至割過腕,現在左手腕間還有一塊疤,被紋的一只玫瑰遮蓋,是在血淚中開出的玫瑰。

而他,真的可以不在乎嗎?

熄了手機屏幕,他望向漆黑的天花板,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在她自重逢以來第三次告誡自己不要再想他,與他斷了往來時,手機屏幕亮了。

那個熟悉的號碼在跳躍。

屏幕閃了一分鐘,江綿竹閉眼咬咬牙,從床上坐起來,走到過道去,手指滑到了接通鍵。林薇楞楞地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納悶。

江綿竹抵着牆壁,将手機湊到耳邊,沒說話。滋滋的電流聲伴着他的呼吸聲通過聽筒傳過來。

江綿竹伸出腳踢了踢牆壁。夏夜的西雙版納仍舊很熱,她站在過道,沒有涼風,額角汗水不住滾落。她伸出腳指尖挑拖鞋玩。

這樣大約過了三分鐘,

“你還好吧?”

“你還好吧?”

同時開口,同樣的波瀾不驚不帶情緒。她聽見他嗤笑了聲,江綿竹也不甘落後,話中帶刺地開口:“你風流事挺多。”

許蕭靜了一瞬,他捏了捏眉骨,低低回:“不是拜你所賜麽。”

江綿竹對着黑漆漆的過道使勁眨了眨眼,她開門見山提問:“找我幹嘛?我說了我們的露水情緣到此為止。”

許蕭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地圖,恢複淡然,冷笑:“哼,露水情緣?你欠我的不多麽,還不清,跑路到雲南?”

江綿竹挑了挑眼角,無所謂地開口:“我喜歡自由,喜歡四處跑不可以嗎?”

“再說,你現在怎麽這麽不灑脫,多少年前的事,還記着,我都忘了。”她故作灑脫開口。

電話那面靜默了一瞬。

他冷笑,低啞冷淡帶着冷意的聲音:“忘了?”他反問。

江綿竹突然感到腳邊有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腳一僵,她屏住呼吸,朝一旁跨了一步。撞到了東西發出咚咚的響聲。眼睛見到地面那團東西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叫出了聲。

林薇聽到,忙問:“怎麽了姐?”

江綿竹心跳得極快,對面房間這時打開了,她擡眼,一眼看見了一雙惡狠狠如鼠一般的眼睛。

江綿竹心頭一顫,維持着冷靜,進門,把鎖牢牢抵上。

一進去,她軟坐在床上。

林薇擔憂地起身抱住她,她乖問:“怎麽了姐?”

江綿竹沒回話,半晌才悶悶回了句“沒什麽,睡覺吧。”

躺在床上,她看了眼手機還沒挂,手指觸到挂斷鍵,正要挂掉。

就聽見他說:“遇到老鼠了。”陳述句,肯定語氣。

這聲音在這靜中顯得極其清晰,林薇顯然也聽見了,低低悶在被子裏笑了聲。江綿竹感覺耳根有點燙,她低罵:“滾啊。”

正要挂電話,那邊先她一步挂了。

江綿竹咽了口口水,得,挂電話,他還是大爺。莫名心裏更堵了。

睡覺時不知怎麽,腦裏全是那雙如鼠般惡狠狠的眼睛,像帶着修羅的面具,可怖可憎。

楚寧刷新聞嗑瓜子,經紀人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她又讓人造了條新聞,剛挂上微博,沒幾分鐘,各種操作,許蕭的黑料又挂在了熱搜第一的位置。

她搖搖頭,對着助理得意地問:“許蕭簽了嗎?”

畢恭畢敬的助理認真回答:“他拒絕了。”

楚寧伸出白皙細長的腿踢了對面桌的高腳凳一把,憤憤開口:“繼續給我怼,要把許蕭怼到來求我!”

熱搜下面的人罵得更兇狠。

網絡那端的人一分好幾個輪番辱罵,縱使他們都快不知道他們在罵什麽,可是卻無法停止。就好像罵人這件事已經成為了他們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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