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不言言無不盡。那片十字墳墓是醒目的标的物，位于憂達安迦一座教堂附近的山上。巧合的是老人唯一能夠提供的固定通道，出口正好位于那座教堂中。假若山治沒有離開太遠的話，羅确信自己能夠很快找到他。

他迅速問明了進入與離開異界的方法，當然最重要的是如何返回。要是進去了卻出不來可就麻煩了。

不過，有那個人在身邊的話……總覺得……也沒有那麽「麻煩」？

下一刻醫生便為自己存有這樣的想法感到詫異。明明和這些人在一起的時間并不太久，甚至可以說他們只是踏腳石，一旦目的達成就可以徹底棄置的存在。但羅突然察覺到，自己收容世界的野心像是一棵樹，悄無聲息地生出一條全新的枝桠，栓牢了那個金發的身影。

那個人是不一樣的。

偶爾看到黑足屋在桑尼號的甲板上站定，擡手點煙的動作灑脫又漂亮。香煙夾在那人白皙的指間，煙氣随着海風一點點在空氣中散去。彼時日光打在碧波翻滾的海面，再明晃晃地由遠方投進視野，那人覆着金發的側臉看起來仿佛染着炫目的光。最重要的是那人唇角噙起輕描淡寫的笑意，才是一切出格想法的罪魁禍首。

雖然之前從未确然地考慮過什麽，但羅已經明白，他對于自己而言是特殊的。

和那個人有怎樣的過去怎樣的現在曾經在什麽人身邊此刻在什麽人身邊都無關，他只是站在那裏，什麽都不做就會侵入自己的心髒與頭腦。似極了某種有毒的藤蔓，盤踞的地方深入骨髓。

羅是個醫生才更清楚，這不是懂得做手術就可以醫得好的毒。

離開院落，醫生沉默地穿過寺廟前院熱鬧的教徒。他将視線投往長街盡頭的黑暗，那邊高大的建築并沒有得到相應的照明，在暗夜中只能由街燈勾出一道輪廓。那就是他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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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的盡頭是一座異國風情的教堂。異界的入口其實與建築本身沒有絲毫聯系，只是剛巧出現在這樣的地點而已。

羅注視着燈火零落的高大建築，顯然這幢教堂在這座島上的用處并不太大，到了夜晚更是四下無人，看上去陰森寂靜。他沒有進入教堂主殿，而是沿着外牆向後方的庭園走去。羅聽到自己的腳步踏在石板上，節奏安穩一如既往。

這一刻整個世界安靜得只剩下自己，而他正在擯棄這個世界，将要投身黑足屋所在的世界。

黯弱的燈火從附近的窗口透出，修剪了一半便無人問津的樹木在地面上打出明暗相間的痕跡。羅眯起眼睛，放緩腳步接近左手側灰黯的廊道。不通過特定的手段，入口是不會開啓的。只要老人不說，任何人都不會知道。

他伸出手撫過牆面。果然如老人所說，在半人高的位置有不少凸凹不平的花紋。就着燈火，羅看清那些是玫瑰的紋樣。每一朵花都仿佛生長在牆壁上，獨一無二精致如生，所以這座教堂也有個別稱叫做玫瑰教堂。自左至右摸過去，羅一邊走一邊數着玫瑰的數目。看樣子老人說的沒錯，這地方的異界波動比起其他地方要更為強烈。他越向前走，就越能感受到來自其他空間的有如波浪般翻滾的異動。

第十三朵。

醫生停下了腳步。他仔細地将整個掌心都貼合在磚面盛放的玫瑰上。沒人能比他特拉法爾加羅更能敏銳地察覺到空間細微的變化。放上手掌的這刻，整個空間的信息都反映到他的大腦中。毫無疑問開啓異界的鑰匙就是眼前這塊玫瑰牆磚。

按照老人告訴自己的，羅在磚上輕叩了三下。

看上去有幾分像惡魔果實能力，在他面前倏然便展開整片空間。空氣有如漩渦般在牆上鋪開，直接連通另一個世界。他能看到對面燈火通明的聖殿，繁複華美的彩繪玻璃，排列整齊的木制長椅，以及牆上優雅絕倫的壁畫，和這座破敗的教堂簡直是天淵之別。羅沒有分毫猶豫就踏進通道，下一秒，他已經進入了那座金碧輝煌的聖殿。

放在任何一個時間任何一個地點，這座聖殿都是難得一見的絕世美景。但此刻醫生無暇欣賞，華美的殿堂在他眼中毫無價值，他只想盡快找回那個被他弄丢了的人。

羅剛剛跑出教堂那幢高大的門扉，一道閃電倏然劃過。眼前一亮，外面的景色立即被他盡收眼底。只一瞬間，他便找到了自己要搜尋的地方——就在教堂一側的矮山上，密布着十字墳墓。

這是一片幾乎難以計數的墳地，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埋骨于此。矮山後面依然是矮山，十字墳的遠方依然是十字墳。視線中只有零零星星幾點燈盞亮着，告訴他這片墳墓的無盡。在炸雷聲中，羅用能力取來最近的黑鐵燈盞，提在手中向矮山走去。

“黑足屋！”醫生試着向四周喊，他的聲音幾乎立刻被湮沒。綿密的雷聲在雲層中沉悶地響成一片，不知道暴雨會不會轉眼便至。

“ROOM！”羅盡全力施展能力，淡藍色的薄膜迅速膨脹，覆蓋了整座山頭并且繼續向外擴散，在難以維系的那刻才堪堪停下。如果有任何生命跡象，羅一定會立刻察覺到。但随着圈子擴張，他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這座山上沒有人。

羅不會浪費時間，他迅速轉移到距離圈子邊界最近的黑鐵燈盞旁，再一次施展能力。對于身處黑暗中的人而言，光明就是最重要的線索，跟着那些燈盞也是最行之有效的搜索方式。他在無數燈盞間逐漸擴大搜尋範圍，卻始終杳無音訊。

到底在哪？

就在羅打算繼續轉移的時候，視線輕輕一晃。就在這盞燈照亮的地面上，一處簡單的标記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一愣，立即俯身查看。看清标記表示的內容後，他扯起嘴角，起身遁着那個指示的方向找去。

“該說「我太幸運」還是「不愧是你」呢，黑足屋？”

[07.十字墳]

事情就發生在一瞬間。金發男人原本以為只要跳開就沒問題了，卻沒想到猝不及防中還是被卷進了另一個通道。

他回過身，就着幾處稀疏的燈火，看到身後影影綽綽立着大片大片十字形的墳墓，哪裏還有什麽回去的路。再看其他方向，也都是同樣的景色。此刻他腳下是一座布滿十字墳墓的矮山。他覺得，自己似乎被徹底隔絕在這個地方了。

光是站在原地是不會有什麽幫助的，必須自己找到解決辦法。至于一直跟自己在一起的羅，山治想了想，還是不能太指望那家夥。雖然他答應了會把路飛找回來，自己相信他一定不會食言，但他從來沒有承諾過會把自己帶回去。所以說，那家夥不是自己該抱有的希望。

金發男人驀然想起不久前放在自己腰間的那只手，心口劃過一絲異樣，但很快就被重新壓下去。那次只是羅手裏剛好有一塊小石子，剛好可以換自己回去罷了。山治只能這樣告訴自己，他實在沒有更多理由相信羅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帶自己回去。更何況，他也不信那家夥能知道比自己多太多的情報，更不信他能想辦法把自己從這莫名其妙的地方弄回去。再能幹也得有個限度吧，他又不是神。

眼下要是能夠找到什麽人問問就好了，然而放眼望去，這漫山遍野一點活人的氣息都沒有，只能先離開這裏。

金發男人走了幾步來到離自己最近的燈盞前，伸手将那盞半人高的黑鐵提燈取了下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照明是非常重要的。即使只是一小截蠟燭，也比摸黑要強上許多。

山治帶着提燈回到剛剛自己憑空出現的地方，他需要做個标記。如果只能原地返回，必須要有找回原地的方法。他将燈盞中的蠟燭拿出來，用融成液體的蠟在地面上畫了一個剪頭，指向那盞燈的燈柱。畫完這個箭頭，金發男人見手中的蠟燭還夠用，就斜過蠟燭，又融掉了一些蠟，在箭頭旁邊留了一個字母「S」。

重新走到燈柱旁邊，山治标明了來時的方向和名字的首字母，确定已經留下了第二處記號。那麽，接下來要怎麽辦呢？究竟要向哪個方向走呢？

周圍都是看上去一模一樣的景色，果然只有站高一點才能看出有什麽不同。打定主意，山治将提燈向地上一放，縱身跳起，在力氣用盡的那刻使出月步，幾個起落間來到了更高的地